第八章
虽然,她一直搞不懂他后来为何翻脸,大骂她是妖孽,人还跳窗逃走,但人身安全了,总是万幸。
只是……心头满蓄着沉甸甸的失落,让她只要一想起他,就鼻酸眼红,好想哭。
点了烛火,拿起自己的包袱,旁边还摆着柏守初的行李。
她看了那行李一眼,拿起自己的包袱转头。
走了两步,忍不住回首,伸出了手,碰着了行嚢边缘又缩回。
他的行囊要不要一起带走啊?
万一里头有什么重要物品,被店小二处理或侵吞,那就不好了。
但他人现在也不知跑去哪,万一等等回来,发现行囊不见,她不就从「妖孽」变成「小偷」?
她原则上行事是光明正大的,今晚会选择偷溜也是没办法的事,阮囊羞涩呀,付了房钱,明天就换她饿死街头了,而且她本来不想进这间客栈住的,从外观来看,就晓得房钱不菲,都是柏守初坚持,还说这点钱他有……
等等,他的行囊里会不会有钱?
如果有钱,就可以将房钱付了,光明正大走出去了。
杜莳枫不再犹豫,将柏守初的行囊打开,拿出里头的东西观察。
里头有几本书,几罐瓷瓶(她猜是药瓶),一些换洗衣物,没了。
没钱?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将衣服拿起来抖了抖,确定连一枚铜钱都没有。
看样子,她还是得用偷溜的。
既然这行囊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她就不帮着带走了。
欲哭无泪的叹口气,她将衣服重新摺叠好放回。
将布巾整理好打结时,忽然听到身后冷冷一声,「你在干什么?」
就像十二月的暴风雪一样冰冷的嗓音,让她浑身都被冻僵了。
他……回来了。
想起傍晚时的经历,恐怖的回忆让杜莳枫浑身不由自主颤抖,打结打到一半的行李落地。
「我……我是想……想看有没有……有没有银两好付房钱……」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怕他回来强暴她,或是杀她。
「没有……没有其他的意思……」
「杜姑娘。」
「啊……是……在……」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学他跳窗吗?
但她又没武功,从二楼跳下去不伤也要断条腿啥的,不一样是等死?
柏守初走来她身旁,捡起地上的行囊,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
「我没有……没有偷窃之意……」她忙解释。
柏守初整理好行李后,望着她惊慌的脸,恐惧的阵,恼恨的咬住后齿根。
他微垂下头,似叹气般的道:「杜姑娘。」
「是……」
「是在下不对。」
「是……是你不……咦?」他说啥?
「抱歉唐突冒犯了姑娘。」
「呃……」她一头雾水的眨了眨眼。
这是在唱哪出大戏?
他为什么突然跟她道歉?
「我今晚睡门外,明日叫小二再安排一间房间,你安心在此住下,直到伤口痊癒,我们再上路。」
「咦?咦咦?」
柏守初朝她额了下首,当真走出去了。
房门甫一关上,杜莳枫立即像断了线的布偶,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像是雾里看花,整个人都胡涂了。
一忽儿,她忽然想起,他唤她——
杜姑娘。
他不再叫她娘子了?
意思是说他们婚约没了吗?
小手抓住长裤侧边的布料,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杜姑娘。」
门忽然打开,柏守初刻意放低的嗓音传入,结实将她吓了一跳,肩膀撞上后头的凳子,触及伤处,疼得她哀叫一声。
「要不要紧?!」
巨掌进入视线内,她下意识往后缩。
柏守初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不要紧。」她忙摇头。
「你、你要干嘛?」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在下是想问姑娘,药喝了吗?」
他这是在关心她喝药的事,还是找机会要闯进她的房间乱来?
「喝了。」她用力点头。
「那便好。」他轻点了下头,转身出房将门关妥。
又走了?
外头窸窸窣窣传来整理衣料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人坐在房门口不动。
杜莳枫低头纳闷了一会儿,蓦然明白——
这下她溜不走了!
坐在门口的柏守初抱着剑,想起刚才杜莳枫恐惧的神色,视他如蛇蠍的闪躲模样,沉沉的叹了口气。
一开始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在发现他的救命恩人是个女子后,为了能正正当当为她疗伤,加上救命之恩,故决定娶她为妻。
这决定来得很快,没有什么犹豫,但现在的他很清楚的知道,或许打那个时候起他就有点不对劲了。
不管是为她脱衣服疗伤时,或背她上路时,他没有任何踌躇犹豫,甚至他根本没问过她意思就直接做了决定,碰了人家的身子,将一个女孩子欺负得彻底了。
来到客栈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忍不住想跟她靠近,想牵她的手,亲她的唇,整个身体充满了慾望,一点都不像平日循规蹈矩的他,甚至还强硬的脱了
人家的衣服,摸了人家的身子,想做出更踰矩的事来。
他赫然发现自己的不对,猜想莫非是艳鬼对他作乱,才会对救命恩人起了非分之想。
当时的他气怒的大喊妖孽,想逼艳鬼现身,但除了惊恐瞪着他的救命恩人,看不见一丝鬼影。
莫非他被艳鬼缠身了?
他疯狂的大喊,怕再做出错事来,认为自己不能再与杜莳枫同处于一间房,故迅速开窗跳了出去。
他一路狂奔,直到一座僧寺前才喘息停步。
他毫不犹豫的跨入僧寺,找寻方丈,是否可替他解惑。
道行高深的方丈一见到他便淡道:「施主最近是否遇到玄妙之事?」
他一听心中大骇,立刻说出来意,并将杜莳枫救他的经过全盘托出。
「嗯,」方丈轻捻长须,「你身上已无艳鬼的气息,但有艳鬼的意念。」
「还请方丈指教。」不解其意的他拱手道。
「你被艳鬼诱惑,差点成功,身体亦起了反应,虽然最后成功击退,但身体反应因她而动,故这意念影响了你。」
「那请教方丈,在下该如何去除意念?」
「只要意念坚定与之抗衡,就会消失。」
离开僧寺的他四处游荡,挣扎着是否还要陪着杜莳枫一起回京。
他怕万一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伤了救命恩人,那可不是一句「我娶你」,就能弥补的伤害,瞧她对他的出现又惊又怕的双腿发软,浑身打颤便知。他真是该死!
掌心撑着沉重的额,心里有着说不尽的抱歉。
第二天,柏守初另外订了间房,与杜莳枫同层楼,中间隔了两房,但杜莳枫的饮食跟汤药的事,他依然照料得妥当,但不与她共桌食,也从不进她的房里,若有事也仅站在门外。
他对她保持距离,不再有侵犯的意图,这对杜莳枫来说是件好事,她慢慢放下心中的胆怯与恐惧,瞧见他时不再脸色苍白,说话也渐渐的不结巴,三天后才恢复泰然自若,甚至还对他扬起了微笑。
见她笑了,他觉得心口的大石落地了。
他这算是拾回她对他的信任了吧。
「柏公子。」一名女子巧笑倩兮朝刚出房间的他招呼着。「早晨好。」
那是掌柜的女儿,名陆雪芳,是他请来替杜莳枫背部的伤换药的。
陆雪芳有张漂亮的脸蛋,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模样讨喜。
「早。」柏守初朝她颔了下首。
「我来帮杜姑娘换药。」
「我跟你一起过去。」
到了杜莳枫的房间,柏守初仅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陆雪芳入门时,他还帮忙将房门关上,人就站在门口,像护卫一般。
陆雪芳直到门关上,才收回落在门口颀长身影的爱慕视线,转向杜莳枫。
「公子都不进房呢。」陆雪芳道。
「我要换药,他在场不方便。」杜莳枫微微笑了笑。
「也是,毕竟只是未婚夫妻嘛,还是有很多礼节要守的。」
听到「未婚夫妻」四个字,杜莳枫嘴角不自然的弯了下。
第一天入住客栈时,柏守初只要了一间房,还跟店小二说明两人的关系是「夫妻」,这使他们同房的理由光明正大,但那日他去而复返后,请来陆雪芳
为她每日换药,当时陆雪芳问了他们的关系,柏守初运疑了一下才回——
「杜姑娘是我未婚妻。」
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是。杜莳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