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幽灵山庄(四)
汪啸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幽灵山庄’此行甚是危险,如果有人不愿去者,可以留下,请诸位三思。”
那使雷公轰的大汉胆子最大,当下叫道:“我们‘复仇七雄’绝无望之生畏的事!”
“复仇七雄”都嚷着要去,“少林四僧”的龙僧人也合十道:“老袖等远自嵩山而来,为的是查明一年前之凶案,自无半途而废之理。”
倪氏二人冷哼一声,倪不大道:“我们兄弟既然来了;”倪不小接道:“不达到目的是不回去的。”
朱子柳却淡淡一笑道:“而在下却是‘舍命陪君子’了!”
谢逊哈哈大笑道:“我不是君子,但也专门喜欢跟小人作对。”说着他把狼牙棒头向倪氏兄弟比了一比,倪氏兄弟气得脸色发青。
汪啸风见竟是无一人愿留下,当下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好,我们出发。记住,不可奔驰太快,走在一起,尽量不要离群,也万勿率意出手攻击。”说完后当先奔行。
于是一行十七人,不徐不疾的在薄冰上施展轻功。到了“幽灵山庄”前的林子,穿过树林,“幽灵山庄”赫然耸立在眼前。
“幽灵山庄”就耸立在汪啸风、水笙、谢逊、朱子柳、倪氏兄弟、少林四僧、复仇七雄的面前,这山庄久己无人,大雪堆积在檐上、瓦上、梁上、廊上,隐隐有一股杀气透了出来,汪啸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们进去吧。”
忽然水笙惊叫了一声道:“你们看。”
众人望了过去,只见庄墙外都是白雪,雪墙上有一生锈的铁箭,嵌在墙上,在那儿必定已相当时日,但那支箭居然还染满了鲜血,滴滴落在雪地上,雪地上被人用鲜血写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一入幽灵庄,此生不还乡。”
谢逊大笑道:“我谢逊本就没有回去的意思!”一掌击去,雪纷飞,被打出了一个大凹洞,那些字也自然不见了。
谢逊一抬手,劈开了庄门,大步而入。
这时天色已黯,木门裂开,只见这破旧的庄院,深邃阔大,不知至何处终止。前面正有一条长长的雨通,已被白雪所覆盖,一路通往庄院。于是一行十七人小心翼翼的行去,除了黑漆一片里有北风怒啸之声外,什么也听不到。各人紧紧走在一起,屏息地戒备着。
汪啸风行着,只觉自己脚下格格作响,心中十分奇怪,又似踢到了什么东西,又似踩碎了什么东西似的,十分纳闷,于是点亮了一支火折子一看,水笙唬得惊叫了一声,原来一地都是白骨,更有些人似死去不久,全身无一丝血色,全身已腐烂了七七八八,极为恐怖,看这些人身旁的兵器,显然都是武林中人。
汪啸风忽然看见假山石缝之中,插着一柄钢拐,有好几十斤重,被人插入石中,可见那人膂力之大。这钢拐旁有一堆白骨,骷髅头上的发色是银灰的,汪啸风长叹道:“翁四先生果然是死在这里!”
这时庄院石阶已经到了,众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只见道上道旁,死尸更多,火折子燃照之下,只见四具僧人打扮的白骨,分倚在四个柱子上,少林四僧合十低叹道:“徒儿安息吧,为师自会替你们报仇。”
“复仇七雄”见翁四先生、少林达摩的尸体都寻获,为求急于找到师父,于是大声叫道:“师父,师父,徒儿们来了。”叫了几遍,偌大的庄院内回声不绝,就是没人回音“复仇七雄”热血沸腾,奔将追去,只见有七八十道长廊,长廊连接长廊,连绵不绝,每条长廊转弯处,都有一盏宛如若鬼火般摇晃不定的黄灯,“复仇七雄”当先走了进去,汪啸风等怕他们有失,也跟了过去。
这些灯十分可怖,照在人的脸上,宛若死人一般,远远望去,这些黄火,像为丰都城的冤魂招引一般。“复仇七雄”等转了几个长廊,都找不到出头,猛地看见栏上伏着尸体,有一个穿着黑衣的,那使金枪的汉子失手碰落了一盏油灯,惨声道:“那不是……师父的……遗体吗?”
“复仇七雄”奔了过去,终于认出了是过之梗的尸体,悲愤若狂,纷纷抽出兵器,呐喊着要找人算帐,汪啸风等尾随而奔,没料到在黑暗里跑了一个更次左右,仍是廊连廊,水连水,栏连栏的,一层又一层,永无尽时,汪啸风心想糟了,果然走了不久后,便看到那使金枪的汉子刚才失手打翻的油灯,才知道大伙儿又是回到了原处。
各人心中暗暗吃惊,更加小心的跑了一遍,又半个更次,踢到了三个武当派道人的尸体,无疑便是三年前与翁四、宇文秀、过之梗、达摩四僧一齐入庄的“武当三子”。众人跑了又跑,又见到这三个道人的尸体,于是更加小心,凡行过处都划下记号,无奈七曲九回,还是回到那打翻油灯的地方。
众人奔跑了近两个更次,不禁有些累了,竟还没有走出这些长廊,汪啸风沉声道:“这些长廊是阵势,乃按照七曲九回的奇数来安排的,可惜我也不懂此行阵之法,如果不懂这阵法的话,只怕闯一辈于也闯不出去。”
谢逊奔了好一会,额上隐然有汗,心中也有气,大声道:“格那妈子,装什么鬼,有种出来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叫了七八声,震得回音不绝,但除了谢逊的声音外,根本没有人回应。
汪啸风苦笑道:“只怕我们只有困死在这长廊上,要渡水登萍也不可能了,好厉害!”
“复仇七雄”的使流星锤的大汉因见师父确是死在“幽灵山庄”之中,心中大恸,不管一切,挥舞着流星锤,叫道:“我才不信走不出这几块破木板,我再去走走!”竟然冲了出去。
汪啸风喝道:“不可造次!”但那汉子已冲过了这长廊的弯角处,另两个使链子枪与判官笔的大汉,也相逐奔去,但见转弯处的黄火忽然一晃,“噗”地一声,忽然灭了,发出一股焦辣的黑烟,接着,转弯处的那个使流星锤的大汉,便发出一声惨嘶。
那使判官笔及链子枪的大汉,俱是一怔!汪啸风、水笙、谢逊、朱子柳已跃过他们的头顶,抢入转弯处,扶持起那使流星锤的大汉,只见他双目翻白,全身肌肉怒张,咽喉上,正有两个小洞,使他毙命。
这时“复仇六雄”与“少林四僧”,倪氏兄弟也到了,复仇六雄自是人人悲愤,但心中又慑于对方在一转眼间便夺去了自己一名兄弟的性命,汪啸风叱道:“六位,如果你们再不抑制自己,只怕在这‘幽灵山庄’之中,等于是自取灭亡而已。”
谢逊冷笑道:“如果你们真不要命了,你们尽管去了,看谁替你们报师仇!”复仇六雄互觑一眼,谢逊这句话正中他们心坎里,复仇六雄虽不怕死,但他们死了以后,又有谁替他们雪此大仇呢?
朱子柳不愧为武林名侠,至此时此境,仍能气定神闲,向汪啸风问道:“以汪啸风兄之见,难道是暂就于此,等待天明再说吗?”
汪啸风叹道:“这也不知,就算等到天明,我想这阵势依然是破不了的。如果这阵势怕光亮的话,也无须点上这么多灯光了。要是我们等到天明,只怕在我们一失神间,不知还会给对方掳去多少条性命。现下破不破得了阵,是要害。坐在这里等死,也确不是办法,可是善法我也未想到,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谢逊叹道:“如果连汪啸风兄也没了办法,更休说我这老粗了。”
倪不大道:“你没有办法,我们就坐以待毙了!”
倪不小哼道:“有本领你找到那妖女出来,只懂大言不惭!”
谢逊一翻怪眼,粗声道:“我找不着,你们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又找得着了?”倪氏兄弟勃然大怒。
汪啸风沉声道:“诸位在这生死关头,还要胡闹,那你们到远一点的地方胡闹去,别拖累了大家!”倪氏兄弟原来最恨别人说他们阴阳怪气的,但又慑于汪啸风的威势,当下向谢逊怒瞪了一眼,倪不大道:“这笔帐,”倪不小道:“我们记下了。”谢逊也学他们的口气道:“下次我才找你们算帐。”
水笙忽然幽幽道:“我有一个办法,不知可不可以行得通?”
汪啸风随意道:“你说来听听。”
水笙道:“这廊阵我们既然闯不出,不如我们索性毁掉这个阵,这阵用的是木板木头,总不难毁去。”
原来水笙冰雪聪明,她是女儿家,心性善良,不喜杀戮,故武功比不上汪啸风。每次与汪啸风比试,占下风时她撇一撇嘴,跺一跺嘴,干脆不打了,汪啸风也奈她不何,她也用不着苦思破对方武技之计。而今她被阵所困,便想到不如干脆毁去阵势算了,这原本是平时的灵感,但却是破此“七曲九回廊”阵法的善计。
汪啸风笑道:“笙儿好计。我们苦思破阵之法,反而不求毁阵之道!这些木柱,因陈年累月,已经破旧不堪,以诸位功力,一个更次内大概可毁去大半,不过诸位万万小心,第一,这个阵势显然是‘七曲九回廊’的阵法,如果,这阵中灵柩便是这些油灯,既要毁阵便得先熄灭了它,也免得敌人看见我们。第二,我们把这些瓦顶、木柱、栏杆全都折了,便会有一条明确的路,但千万不要拆我们脚下的木板,这小池在此寒冬还不结冰,掉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众人大喜,纷纷动手,汪啸风专注地凝视着水笙道:“笙儿,你真了不起。”
水笙被自己夫君这么一赞,两边玉颊升起了两朵红霞,汪啸风看得痴了,在这样昏异的灯光下,水笙一点也不会变成诡异,反而有一种娇羞的美。
忽然又是一阵惨叫,汪啸风抬目一望,鼻子里便嗅到了一种焦辣的味道,只见那使链子枪的大汉,在吹灯时失手打翻了一盏油灯,黑油溅在手上衣上,竟全身发了黑,汪啸风叫道:“不好,有毒!”
复仇五雄想扑过去扶持那链子枪的大汉,汪啸风一长身拦住三人,朱子柳也抓住二人,汪啸风沉声道:“他身上有毒,无论如何碰不得。”
这时,那使链子枪的大汉,连脸色也成了灰黑色,只见他凸着双眼,向复仇五雄嘶声道:“不要碰我,我活……不了的,为我……报仇!”说着抓着枪头,反手一刺,刺往自己小腹里,倒地身亡。
复仇七雄只剩下五雄,自是大为悲愤,汪啸风长叹道:“适才那使流星锤的大汉死时,有一盏油灯熄了,也发出这样的焦味,我怎的没想到有毒。”
谢逊道:“既是有毒,让我来送它下水。”
朱子柳道:“我助一臂。”
谢逊双掌遥臂,掌风过处,油灯尽灭,那盛油的小盘子,也被推得平飞而出,落在池里,毫无一丝滴在廊上;朱子柳手中金光“飕飕”疾响,铁笔一到,已刺灭灯火,再一刺,也把盛油小盘震出廊外,落入池中,滴油不漏。瞬间,全部油灯尽落池中,奇怪的是,油灯尽灭后,藉着微弱的雪光,那长廊反而不显得似适才那么深邃。
众人没有了油灯的威胁,又勤快地拆起廊上的东西,以这些人的功力,要拆起木建的东西,自然轻松至极,只见掌风过去,兵刃过处,长廊上的木栏大柱,纷纷坍倒,忽然又是惨叫一声,众人望去,原来是“复仇五雄”中那使软索的大汉,在拆栏杆时不小心,把廊下木板也掀开了,一足便踩下池去,即时全身麻木,挣扎了几下,便完全沉没。只剩下几个泡沫。过了一会,浮上来的是一团四肢腐烂了但头部仍完好无损,骇然之色仍尽在脸上的尸首。
汪啸风与朱子柳阻止着那复仇四雄下去救人,半晌,汪啸风道:“我们还是拆东西吧,不过都要小心了,要是枉送了性命,谁也报不了仇。”
半个更次之后,这廊上的东西都拆除了,放眼一望,便看见这廊的来路与出路,汪啸风冷笑道:“这次敌人困不住我们了。”
忽听东厢有人“咭”地一笑,一人宛若凌波仙子,娜娜行来。雪花飘飞,但见这女子,二十出头,像是霜花一般皓洁,双眸如春水一般荡漾,不转目也有风情无数,发如垂瀑,穿着白色的罗纱,笑着行来。
汪啸风一看,失声叫道:“朱九真!”
“复仇四雄”本是悲愤填胸,正待发作,但见来的是这般茬弱与苍白的女了,不禁奇怪,水笙对她更是好感,笑着叫道:“姐姐。”
那苍白女子展齿一笑,更是柔媚,轻声道:“姑娘你好,过来,过来。”水笙在不知不觉,看看这女子的笑容,竟十分好感,想走过去。
众人都被这女子的笑容所吸引,也没有阻止,水笙走前了几步,那女子柔情地抚着自己的黑发,轻声道:“来啊,来啊。”
忽然一声暴喝,汪啸风全身如一柄厉剑,已到了水笙身前,“铮”地白芒一闪,长刀出手,“叮”地震落一枚飞针!
这一声暴喝及出剑,令大家都为之一震,立时醒觉,纷纷怒叱,汪啸风拔刀挑落这一针,也是险到了极点,别看小小的一根针,竟把汪啸风持剑手腕,震得隐隐发麻,心中也是暗惊不已。
水笙更是吓得粉脸如雪,她没料到这笑得如此亲切的女子,竟在抚发之际,已向自己下了毒手!要不是汪啸风醒悟得快,自己早就没命了。
要知道朱九真的“慑魂**”,只要人一分心,“慑魂**”便可以使对方的精神完全受自己所制,连功力高深如谢逊、朱子柳,因一时不察,也一时被朱九真所镇住了魂。汪啸风本应无法幸免,但他的全心全意,都放在水笙身上,虽也为朱九真的绝色吸引,心神却仍只在水笙一颦一笑上,故在千钩一发时,抢身救了水笙一命,这都是用情专注的造化。
众人怒视朱九真。朱九真却自自然然、妩妩媚媚笑道:“这位小姑娘破了我的‘七曲九回廊’阵势,我想尝尝她的血,究竟是甜的?还是酸的?是苦的?还是咸的?”
谢逊怒喝道:“妖女,你还有什么法宝,快使出来。”
朱九真轻轻笑道:“我还有什么法宝呢?‘七曲九回廊’叫你们给破了,‘炼狱油’也炸不开你们的皮,‘搜罗神针’又被你们接了,‘慑魂**’亦制不住你们,我还有什么,只好任凭你们宰杀了。”朱九真把那几件杀人的武器说起来,竟说得轻描淡写,全不像极其凶残的毒物,甚至越说越楚楚可怜了。
要知道这个朱九真和武青婴一样,习得了九阳神功和毒经,练成了“慑魂**”与“慑魂魔音”,并练成了“吸血功”以别人鲜血来助长内力,又炼成了见血封喉、活不过一个对时的“搜罗神针”,武功之强天下少有。所谓“化骨池”,“炼狱油”都是王难姑《毒经》中的“武林第二、第三毒”,是绝毒的物品,仅次于“七虫七花膏”。
朱九真说得凄然,少林四僧本就是佛门中人,慈悲为怀,当下“龙僧人”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僧来此,亦无加害女施主之意,女施主若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袖只求护送女施主至嵩山一行,向方丈大师忏行悔过,定可恩仇化解,女施主勿用担心。”
那使雷公轰的复仇大汉却吼道:“大和尚,你们能放过她,我们的师父,兄弟们,都死在她的手中,怎能放过!”
朱九真微展樱唇,向少林四僧笑道:“你们看,你们四位肯放我,人家可不肯放过我哩。”
少林四僧垂首道:“阿弥陀佛。”
朱九真俏笑道:“你们唱的佛号,不甚好听,还是让我唱句歌儿给大家消消闷。”
汪啸风突然喝道:“不可给她唱——”
猛地住口,这时朱九真已白纱旋了几旋儿,转了几转儿,柔荑玉手,如花瓣开,雪玉一般的脸蛋儿,如痴如醉般地唱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汪啸风正想喝止,猛觉心胸一荡,忙闭嘴以一股真气,护住心脉,才不致被慑去了魂。
汪啸风心中知道,这便是朱九真的“慑魂魔音”。只见谢逊的脸色,也柔和了下来,朱子柳也没有平时那么安详,竟是听歌后十分激动,倪氏兄弟脸上也一片茫然之色,“复仇四雄”更是如痴如醉。
朱九真再悠悠的舞了几舞,歌声旖旎,真的似是皇宫春光,杨玉环的雍华风姿,与唐明皇的风流艳史,历历都在眼前,各人心中更晃荡,只听朱九真媚声唱道:“若非群玉山头见,曾向瑶台月下逢……”众人都不觉痴迷不已。
汪啸风大急,知道若再不制止,只怕诸人都要遭殃,于是强提一口真气,护住心胸,勉力一步步的向朱九真走去,以求一出手便切断朱九真的魔歌。
汪啸风勉力走前了几步,只觉心情异样,爱慕之念顿生,情知不妙,忙又全神运起内力,压制绮念。以汪啸风的内功尚且如此,其他的人,更不用说了。复仇四雄,定力最低,当艳无优唱到:“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在断肠,……”时,楚襄王梦见巫山神女和他幽会而又毕竟只是一场梦,空想只令人断肠,唱到这里,哀凄迷艳,复仇四雄为之恻然而舞,“通”地一声,那使判官笔的大汉踏入池中,瞬间这“化骨池”又多了一具腐尸。
汪啸风情知若不制止这魔歌,大家都危险至极矣,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怒吼,宛若龙啸天宇……
本来这“慑魂魔音”能制住汪啸风,自也能制住谢逊。场中以男子居多,故朱九真以绮艳之音,来诱导他们非非之想,藉以驱使他们一一投入“化骨池”中。这一来,对水笙是女子来说,只有缱绻爱慕。汪啸风是男性,也为其所惑。但谢逊却是例外,他一生只专情于爱妻,连紫衫龙王黛绮丝的绝代风华,几乎迷住了光明顶的所有人,却只有明教的教主阳顶天与谢逊例外,也只有他们两人支持黛绮丝与韩千叶的婚姻。谢逊最霸道的武功是“狮子吼”,王盘山岛上一吼,将数十名江湖好手一齐震成了白痴。川西高手杜伯当、易三娘夫妇,双耳极是灵敏,以听风辨器见长,为报谢逊杀害爱子之仇,居然不惜刺聋双耳,就是怕谢逊的“狮子吼”。谢逊一行人前来幽灵山庄,武功参差不齐,故谢逊一直未有使用“狮子吼”,怕误伤自己人。现下情势危急,当即就使了出来,与“慑魂魔音”相抵消,就不怕伤了众人耳朵。
谢逊的“狮子吼”一起,朱九真的“慑魂魔音”立即转弱,已颓不成声。朱九真大吃一惊,没料到对方竟破了自己的魔音。
魔音一被扰,汪啸风当先冲了过来,谢逊、朱子柳跟着也一左一右掩至,朱九真花容失色,突然歌声一转,宛若怨女自艾,喁喁自语,初动春情,汪啸风、谢逊、朱子柳三人本已迫近,尚未出手,一听此音,心神一荡,忙运功护住心脉,连谢逊也想起亡妻,再也顾不得出手伤朱九真了。
各人只觉丹田内一股热流,跃跃欲喷射出来,自是心中大惊,要知道若任其体内真力游走,很容易会导致走火入魔,那时,就万劫不复了,忙全力压制心神,敛神集中,力抗魔音。众人满头大汗,衣衫尽湿,朱九真继续自编歌词,半敞衣衫,露出雪玉般的肌肤,**而舞,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这一场战斗,虽双方均无动手,但比真正动手,还要惊险十倍!
这一场人与欲之战,眼看诸人就要被欲所制,而致欲火焚身,“复仇三雄”中的使金枪的大汉,最无定力,自卸衣衫,喘息如牛,竟不慎失足,落入池中,又成了池中的一具腐尸。
忽听一声佛号,隐然带着龙吟之声,在魔音之中挑起,又是一声佛号,带着猛虎之刚锐,冲破了魔音;再是一声佛号,夹着彪之灵忻,镇压住魔音;更是一声佛号,如豹之威敏,击散了魔音,这四声佛号,便是“少林四僧”:龙、虎、彪、豹所发的。
少林僧人,戒律极严,这龙、虎、彪、豹四僧,自幼在寺中受戒,已无尘念,朱九真的“慑魂魔音”,虽然犀利,但少林四憎,早无欲念,故四人运起内功,朗吟佛号,佛号不绝,魔音虽强,比之与出家人之清净无欲,则大为逊色了。
这一来宛若天外之音,汪啸风、谢逊、朱子柳皆为佛号所惊醒,不禁大喜,正欲出手,只见朱九真脸色发青,全身发抖,再也没有当前的清脱风姿了,忽又听魔音一变,宛若厉鬼呼啸,冤魂哭诉,在炼狱里不断地哀哀传来。少林四僧的“佛号”一抖再抖,竟渐微弱了下去。少林四僧虽心无俗念,但毕竟内力不高,修为不深,因出身佛门,自是相信十八炼狱之说,行善而得超升,为恶而入地狱,而今魔音仿佛是狱中冤鬼,不住地哭诉,要把这龙、虎、彪、豹四僧也拖人地府之中。僧人只求超度,若降为鬼魂,下十八层地狱,自是极其畏惧之事,于是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少林四僧心萌恐惧,佛力顿减,魔音高涨,又压倒了佛音,少林四僧虽仍喃喃吟经,唯只求自保;未己,因朱九真只求全力先毁这四僧的道行,故四僧已被震得口溢鲜血,十分危急。要是此番来的是少林方丈大师,功力深厚,修为精纯,那又完全不同了。
一方面因朱九真把主力放在少林四僧身上,汪啸风等虽为魔音所困,却仍能自保。汪啸风眼见少林四僧就要一败涂地,性命难保,于是勉力走近,以图力击“朱九真”,迫使她分神。朱九真是何许人物,焉有不知,魔音加厉,众人只觉群鬼掩至,魔邪猖狂,已无可抵制,不禁为之毛骨悚然,冷汗涔涔。而仅剩的“复仇二雄”,仿佛看见他们的师父过之梗,满身鲜血,甚为可怖,自廊上站起,口口声声厉言要他们报仇,而那五名已死的师兄弟,也冉冉自池中升起,状如鬼状,都指着汪啸风。“复仇二雄”定力已失,神智昏迷,只觉汪啸风乃是大仇大恨之敌,竟挥动着雷公轰与长铁锥,向汪啸风狠命攻了过去。
朱九真这“慑魂魔音”,也是极耗内力的,若久攻不下,便得适可为止,否则大伤元气。而今朱九真魔音二度受挫,神色已然大变,只求速把对手毁掉。汪啸风本欲出手攻击朱九真,但那复仇二雄这一来,大大扰了汪啸风的心神,汪啸风一方面要把主力护住心神以防魔音的侵袭,一方面要抵挡复仇二雄近乎疯狂的攻势,又不忍杀伤复仇二雄,故此纵然他的武功比复仇二雄高出不可以道里计,但也落尽下风,险象环生。
谢逊、朱子柳等人虽欲救助,但苦于力抗魔音,身子动弹不得。倪氏兄弟却已跃跃欲动,被魔音催促得欲杀向谢逊与朱子柳。至于少林四僧,佛号渐低,命近危垂。
忽然一声清啸,一人竟冲破了魔音,冲近“朱九真”,便一剑刺去。原来这人却是水笙。她冰雪聪明,心无杂念,心中一无所欲,所以不为魔音所慑,反而发招直攻向朱九真。
魔音一破,谢逊、朱子柳二人弹起足有丈余高。因为二人全力抗拒魔音,只觉压力沉重,而今压力顿消,收势不住,余力弹起丈余高,二人各自凝定心神,力求落地轻盈,以免踏碎木板,丧生池底。
那复仇二雄因魔音一失,顿时颓然无力,各自住手;少林四僧“噫”了一声,纷纷运气调息。汪啸风松了口气;倪氏兄弟犹如大梦初醒,心忖好险。
水笙施展玉女剑法,把朱九真阻了一阻。就在这时,只听汪啸风大声疾呼:“快攻朱九真,勿让她再施魔音!”汪啸风一共说了十二个字,却已攻出了三十六拳,招招厉害,先缠上了朱九真,朱九真连退三十六步,正欲再施魔音,突地“飓”地一声,一道金光向她的“人中穴”刺来,忙低头避开,朱子柳又冲了过来,朱九真在长廊上以一敌二,已经无法再施展“慑魂魔音”了。其实朱九真最擅长的,便是“慑魂**”与“慑魂魔音”,以及“吸血功”、“搜罗神针”。而今阵势已破,又不及施用“慑魂魔音”,现对手只狠命攻击,奋不顾身,“慑身**”也施不出,而“吸血功”必须近身时方可见效,汪啸风“无影神拳”威力惊人,朱子柳手有铁笔,朱九真根本靠不近去。朱九真以武功论,尚逊汪啸风一筹,现在再加上个朱子柳,一时被逼得手忙脚乱,又因为适才施展“慑魂魔音”,大伤元气,容貌已变得十分凄厉,更难施用“慑魂**”了。
朱九真在长廊上与汪啸风、朱子柳打了几个回合,猛地张口,咬向朱子柳,朱子柳匆忙身退,朱九真才来得及呼啸一声,又被汪啸风的双拳所逼住。
但这一声呼啸,忽然在长廊两端,冲来了十人,竟是那“湘北六豪”及四个金衣人,披头散发,目光凶冽,提起兵器竟向汪啸风等截击而至。
众人知道这些人已被魔音所慑,听命于朱九真,谢逊见朱九真如此歹毒,再也顾不得身份,只求速毙了她,提狼牙棒围攻了上去。倪氏兄弟虽生性孤僻,但知一旦被朱九真突围,再施“慑魂魔音”,只怕自己就保不了命,故两人向那十人迎了上去,力拼起来。
少林四僧因体力耗损过度,只能调养。汪啸风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偕水笙齐攻朱九真,只是水笙一直对这朱九真心存好感,不忍痛下杀手。
朱九真在长廊上力战汪啸风、水笙、谢逊、朱子柳四大高手。不消片刻,便衣衫尽湿,脸露哀色。汪啸风与水笙此时展开鸳鸯刀法,虽说天下无敌,但此刀法虽毫无破绽,却没什么杀伤力,汪啸风边打边揪准时机,准备时刻转为血刀刀法突袭。
那边的倪氏兄弟,本来生性狠毒,两人以武当长拳“借力打力”迎战两名湘北豪客,一名金衣大汉。
谢逊生性暴烈,终于按捺不住,一狼牙棒砍向朱九真后心,眼看朱九真中狼之际,忽然刀光一闪,原来是水笙不忍见朱九真命丧当堂,竟以鸳鸯刀挡住了谢逊的狼牙棒头。
就在这一刻,朱九真竟拼出了狠功,如白影一抹,已咬向汪啸风。汪啸风急退,竟已退至廊边,脚一踏空,眼看就要往下坠去,好个汪啸风,猛一提气,在空中一连三个筋斗,已落到对面长廊上,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汪啸风落身于另一道长廊上,一时掠不过来。朱九真已一连十七八招,招招攻向水笙要穴。水笙本不想与朱九真交战,以放她一一条生路,而今一见朱九真如此拼命,也不禁赫然身退!
本来这一下正是朱九真突围的时候。朱九真性情狠毒,“咭咭”一笑,袖中射出三枚“搜罗神针”!
这三枚“搜罗神针”全都射向朱子柳,朱子柳用铁笔一挡,挡落一枚针;头一偏,又避过了一枚针,第三枚针却“嗤”地一声,射入朱子柳之左臂中,朱子柳只觉臂上一麻,知是毒针,右手一紧,铁笔银钩铁画,直卷向朱九真。
朱九真见已命中朱子柳,心中大喜,咭咭笑道:“搜罗神针,当世无人可救,你还是等死罢!”飞身即逃,跃过了“化骨池”,落在另一长廊上。
这时谢逊已抽回飞狼牙棒,见朱九真伤了朱子柳,勃然大怒,喝道:“妖女,看狼牙棒!”飞狼牙棒“霍”地脱手飞出,回旋着向朱九真当头砍去。
朱九真现下的落身长廊,正是倪氏兄弟与那十个迷失本性的人力战的地方,倪氏兄弟又诛杀了两名湘北豪客与一名金衣大汉。朱九真眼见飞狼牙棒袭来,势不可挡,朱九真不知如何躲避,竟随手抓起一名金衣大汉,迎头一举,“噗”地一声,跟着一声惨呼,谢逊的飞狼牙棒便嵌在这大汉的胸上。
这时倪氏兄弟节节胜利,加上现在被朱九真拿着当盾牌的那名金衣大汉,倪氏兄弟的对手只剩下两名湘北豪客及一名金衣大汉。倪氏兄弟攻势一转,两股掌力,拍向朱九真。
朱九真一声冷笑,把那金衣大汉的尸首一抛,架住这两掌,没料到汪啸风已“飙”的一声越过了“化骨池”,到了朱九真的身前,一连八记“无影神拳”。
这八拳,有些是攻向朱九真的前胸,有些是攻向朱九真的左右双胁,有些甚至攻向朱九真的后心,都是在极不可能的情况下,极不可能的角度下出击的,汪啸风拳法之诡异,可见一斑。
朱九真既不能退,又力不从心,勉力接下这八拳,已摇摇欲坠,忽然之间,两件兵器,一件是雷公轰,一件是长铁锥,向朱九真身上打到。
朱九真的身子本已因汪啸风八拳而摇晃不停,这两件兵器,又怎接得住,当下“蓬蓬”两声,都打在朱九真身上,朱九真凄然吐了一口血,那使雷公轰及使长铁锥的大汉,见一招得手,大喜不过,又欲再打,汪啸风喝道:“生擒她为朱兄取药要紧!”
没料朱九真已中两下重击,潜逃不得,自知绝无幸理,竟一跺足,返身投入池中,边厉声道:“你们都活不了,表哥自会为我报仇的……”便沉入池中,没了声息。水笙见此惨状,大是不忍,失声惊叫,掩面不看。
朱九真这一死,众人都沉重了起来。倪氏兄弟把那剩下的两名湘北豪客与一名金衣大汉杀了,一时之间,都静寂了下来。少林四僧运功调息,也觉得恢复了一些,相继而起。
汪啸风干咳了一声,道:“这‘搜罗神针’歹毒无比,凡中此针的人,血液经脉,无不侵沾毒气,一个对时后便毒发身死,朱兄,现下感觉如何?”
朱子柳苦笑道:“现下感觉有若虫啮全身,难受得很,都是我不小心,才遭致这妖女的毒手,也是活该!”
汪啸风道:“朱九真口中的表哥必是卫璧,我们应尽快寻到那卫璧,替朱兄寻求解药。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