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穆勒一愣,发现手上捧着的头骨,上头每一颗牙齿都在,没有一颗掉落。
「该死!」波恩停了下来,再次咒骂出声。
虽然这熊皮已经被安德生刷洗过,但他仍在那熊皮脖子和四足的部位,找到了摩擦的痕迹。
「怎么回事?」
见他不顾伤口的扯着那厚重的熊皮,凯担心的走上前来。
波恩脸色难看的抬起头来,将那摩擦过的地方掀开来给她和朗格、穆勒看,道:「这头熊被人逮到过,这些是戴了伽锁钟铐的痕迹。」
凯一怔,低头查看,那毛皮之下,确实有一部分的皮有着摩擦的伤痕,她脸色瞬间刷白。
「狗屎!」穆勒咒骂一声。
朗格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连连粗声咒骂着没有人听得懂的方言。
「安德生呢?」波恩冷着脸放下熊皮问。
「在田里帮忙。」朗格说。
「叫他回来,骑最快的马去通知赛巴斯汀。」波恩看着南方森林后方的那座山脉,脸色难看的说:「要他全副武装,带上所有能用的人马过来,动作快。」
朗格听了,没有多问,立刻转身跑去找安德生。
波恩的话,让她瞬间领悟过来。
「你认为这只熊是被恶意放到这边来的?」凯脸色苍白的压着心口问。
「我认为,这只熊被关了一阵子,他们大费周章的带这只熊横越森林袭击村庄,是要测试我们的武力。」
「该死!」穆勒再次咒骂出声:「是卡尔兄弟?还是费雪?」
「不管是谁,都不安好心。」波恩沉声道:「穆勒,去把所有的男人集合起来。」
「是。」穆勒闻言,马上去集合男人。
「凯,我需要你把所有能找到的床单和大面积的布料都拿来,然后带着妇女,在天黑前,到每一间屋子里的火塘去生火、点上蜡烛,每一间房子都要灯火通明。」
她知道,他要她去生火,是为了让村里看起来人比较多。
「你担心有人会来攻击?」凯忧心的问:「可现在这里根本还没开始收成啊,他们来抢,也抢不到什么,不是吗?这熊袭击这里,到今天已经十天了,他们如果想抢劫,为何还没发动攻击,他们在等什么?」
看着远方那被云遮掩的山脉,他拧着眉头、抿着唇,道:「我不知道,但我不想赌运气。」
他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拳,他将视线拉回她身上,下颚紧绷的道。
「我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七天前——
「史瓦兹?你确定?」
高林堡的骑士大厅里,身穿墨绿色织锦长袍,腰系金子与镶着红宝石皮带,有着一张严酷长脸的男人,停下书写信件的动作,抬起灰蓝色的眼来。男人一头黑发已有银丝掺杂其中。
「确定,大人。」男子恭敬的低着头,匆匆道:「他对付那只熊时,我听到其他人喊他大人。」
「你说他杀掉了那头熊?」
「是。」男子继续道:「他被熊打飞出去,我们本来以为他不会蠢到再爬起来,没想到他非但爬了起来,还拿斧头杀掉了那头熊。」
「所以他还活着?」坐在雕花大桌后的男人问。
「受了重伤,但还活着。」男子说。
有着一双灰蓝瞳眸的男人拧着浓眉,沉吟不语的看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
高窗外,风声呼啸着,因为身处山林高地,这儿比平原更冷,窗外的林叶早已开始变红。
「你确定看到的是麦田?」他忍不住,再问。
「是麦田。」灰衣男子正色道:「那村子的田里,种的是麦子没错。葛林说,这还是比较晚才开始种的,其他地方还有更多,已经开始结穗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收成了。」
冬天快来了,他几个月前就听说史瓦兹那儿有了转机。
一开始他还不是很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他也有耕地,但那些耕地不大,散落在一些河谷里,而他的人都是善猎的猎人,平常还过得去,可这该死的饥荒和瘟疫,真的快把人搞死了。
「大人,你要我们去把他抓来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拧眉沉吟着,半晌,才道。
「不,我们再等一等。」
「等?」
他用那双冰冷的灰蓝瞳眸看着眼前的手下,面无表情的说:「你让人把这消息放出去。」
男子一怔,但没有多说,只垂首应答,转身领命而去。
男人抿紧薄透的唇,如刀凿刻的脸,看来宛若岩石。
就让大小卡尔那两疯子先和那家伙玩一阵子,这段时间刚好够他整备武装、集结人马,他只希望史瓦兹那小子不要太没用,多年前他见过那小子,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十分软弱,没想到那家伙竟能杀掉了那头熊。
即便是一头被饿了许久的熊,还是很令人刮目相看。
他让人带那头熊过去,原是为了试探,看看史瓦兹的人会有什么反应,能不能应付,只是没想到能把史瓦兹钓出来。
显然那小子不是没有头脑,几年前,他曾想把女儿嫁给史瓦兹这新上任的男爵,几经思量,还是把女儿送去参加美茵兹的宫廷大会,让她嫁给了另一位领地有大河经过,更加富有的伯爵。
岂料,他那伯爵女婿小气得要命。
他眼角微抽,握紧了笔,不过他相信,若是有利可图的事,那家伙也不会眼睁睁的让机会溜走。
他只希望接下来,史瓦兹的人能应付卡尔兄弟一阵子,直到那些麦田成熟到足以收割。
只要时间够,不管最后谁赢了都没有关系,他只需要等着他们打完之后,接收一切就行了。
刺骨的寒风,在窗外呼啸着。
他低头继续写信。
三天前——
山脉另一头的狼堡。
吟游诗人弹着琴,小丑抛接着彩色的球,美丽的女传唱着歌,灯火通明的主城楼里,喧哗笑闹声不时响起,充塞在空气中。
不像其他地方在闹饥荒,人人都瘦到皮包骨,这儿的大厅长桌上,面包、酒与肉到处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们喝着抢来的麦酒,吃着抢来的食物,玩着抢来的女人,到处一片杯盘狼籍。
坐在最前方的两个男人一高一矮,却都十分精壮结实,各自身上还披着一头咧着牙嘴的灰狼,让人望而生畏,再一看,才发现那只是个保留了狼头的狼皮标本。
在他们的身后,有一整片巨大的玻璃彩绘成的落地高窗,那彩绘玻璃绘着一张艳红的旗帜,红色旗帜几乎满布整扇窗,旗帜的正中央,有一只侧身举着长剑,张牙嘶吼的黑狼。
右边那个矮壮的男人,略显苍白,十分英俊,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却充满着疯狂的戾气,他拿着火钳,狠狠叉在桌上那半生不熟的烤肉上头,将整块肉都叉了起来,拿到嘴边撕咬,因为肉没全熟,他吃得满嘴都是血。
左边那个高大的男人,有着大鼻方脸,和一嘴胡子,他没在吃肉,却正把一个半裸的金发女人压在桌上,从后面上她;女人一脸苍白,即便被当众扯去衣物玩弄、受尽屈辱,却不敢反抗,只能在男人们淫秽的眼神和叫嚣下,披头散发的忍耐着。
就在这时,有个人来了,说了些什么,她没有注意,但那被人称为大卡尔的男人把她像垃圾一样的丢在一旁。
她摔跌在地,却吭也不敢吭一声,只是赶紧拉起衣物遮掩自己,从满地臭掉的骨头和食物残渣中爬开,缩到角落里,就怕有人再注意到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大卡尔瞪着来人喝问。
这一声喝问,让大厅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唱歌的女伶吓得闭上了嘴,吟游诗人压住了琴弦,小丑的球更是因此掉得到处都是,三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有恐惧满布双眼。
「史瓦兹被熊攻击——」
来人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那一脸凶恶的大卡尔急匆匆的一把揪抓住衣襟,拉到了身前。
「他死了吗?」大卡尔咆哮着问。
「没有,还没,他受了重伤,现在还待在村子里。」来报告消息的士兵,被大卡尔喷了一脸口水,他不敢伸手抹脸,只能急忙说:「高林堡的边境守卫喝醉之后,还不断在那边抱怨没食物多养一张嘴,因为他亲戚觉得虽然领主没死,可继续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才弃田跑来投靠他。」
「哈哈哈哈——我就说,搞什么农奴自由,根本就放屁!」大卡尔开怀大笑,松开了手下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