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诺寒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的朋友们围坐在他旁边,聊得热火朝天,唯独苏深雅安静地坐在他床前,一见他醒来,立刻跑去叫医生:「医生,他醒了!」
感觉到酒精刺激后的头痛,安诺寒下意识伸手去揉,手臂不但无法移动,还传来一阵更激烈的刺痛,然后,他努力去回忆,想起自己从楼梯上跌下去,想起和韩沫争吵,也想起韩沫用玻璃碎片抵住自己喉咙的一幕……
医生走进来,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又问了他一些问题,最后,告诉他:「你的右手肘粉碎性骨折,需要动手术!后脑,有轻微脑震荡的迹象,具体情况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我的肋骨……」他用左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医生,我的肋骨是不是断了?」
「肋骨?」医生拿出X片,仔细再看一遍:「没有受伤。」
「心脏也没有受伤?」
「没有!」医生问:「怎么?不舒服吗?」
「很疼。」
医生又为他检查一遍,告诉他:「确实没有受伤。」
◎◎◎
小时候,总盼着长大。
等有一天真的长大了,才蓦然发现自己更怀念年幼无知的日子。
无知是一种特权,爱可以大声说出来,伤心可以大声哭出来,不知道去顾及别人的感受,更不懂用虚假的笑容维持摇摇欲坠的坚强。
无知多好!
舞蹈室里,光洁如镜的地面映着欢快流畅的舞姿,韩沫像舞动的精灵,跳出最欢快的脚步。
跳跃,落地,她舒展着柔韧的腰肢,展开双腿,如一片雪花,飘落在地上,融化成水滴。
音乐在欢快的旋律里收尾,苏越看得一阵感叹,不禁鼓掌,「妳跳得真好!」
「谢谢!」韩沫直起身,喘了几口气,扶着地面坐起来,从扶栏上拿了毛巾,抹一把汗。
「沫沫,今晚我带妳去参加舞会吧,妳一定会成为今晚最闪亮的明星。」
「我去不了,我爸妈不喜欢我参加舞会。」
「真可惜,今晚的舞会公主又是Candy的了。」
Candy是舞会中最骄傲的公主,被人众星拱月般追捧着。
韩沫也曾一度艳羡着她的魅力,偷偷问她,怎么才能让被男人狂热地爱着,趋之若鹜?
Candy无比骄傲地告诉她,那些男人疯狂着、迷恋着她的shen体,说她性感得能要人命!
闻言,韩沫从上到下打量一番Candy,十七岁的Candy,一身正统的校服,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再加上她媚惑的眼神,很难不让男人产生罪恶的遐想。
看着Candy,想起安诺寒的话:「妳没有一个可以让人爱的shen体。」韩沫下定决心,要让自己也拥有一副让男人血脉贲张的shen体。
从那以后,韩沫拼命地练习跳舞、瑜伽,一切能让塑造身材,让shen体变得柔韧的方法她都不会放过。
她以为有一天,她变得和Candy一样性感的时候,安诺寒就会爱上她。
可惜,她错了!
「韩沫?」苏越的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勾回她的注意力,「妳在想什么?」
「想Candy,听说她换男朋友了!」
「是啊!因为前几天的Party上,她刚好撞见男友跟女人,那个……」苏越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睛,故意把尾音拖长,韩沫马上领会了,胸口隐隐抽痛起来。
苏越没看出她的反常,继续说:「Candy当晚就跟Aaron在一起了。」
「喔,原来是这样啊。」
韩沫站在镜子前面,看看自己紧缚的腰,慢慢地,把浸透汗水的布带放下来。
光洁平坦的小腹被勒得皱了起来,微微泛红,还痒痒的,这一年多来,她都是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在练习舞蹈,她以为不管多难的事,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幼稚的可笑。
如果女人能用shen体拴住一个男人的心,那Candy现在早就结婚了!
「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沫沫,妳的宝贝未婚夫一个人在国外,妳可要留神一点,千万别让其它女人勾搭走了。」
苏越特别喜欢逗她的小学妹,因为每次逗她,她都会眨着大眼睛怯怯地笑,恋爱中的甜蜜都写在可爱的小脸上。
可是今天,韩沫也在笑,笑容里却多了一丝飘忽不定。
「能被别的女人勾搭走的男人,留他何用?」
韩沫的声音异常冷漠,苏越听的一阵心寒,隐隐有种预感,她记得韩沫好久没提自己的未婚夫了,即使被问起,也会很快转移话题……该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苏越试探着问:「沫沫,妳未婚夫快毕业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毕业了,他说过月底就会回来,这几天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回不回来。」
「他就要回来了?妳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韩沫从墙角拿起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干苦的喉咙,她对苏越慢慢地笑起来,「说不定真让妳说中了,他被别的女人勾搭去了。」
苏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妳别听我乱说,他一定不会的。妳这么可爱,他怎么舍得变心?」
韩沫摇摇头,他的心压根儿就没在她身上,何谈变心呢?
她不想再跟苏越谈这个话题,于是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说:「学姐,我先去洗澡了。」
洗过澡,从浴室走出来,韩沫在换衣服前,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没有任何来电显示。
已经五天了,他为什么不再打电话给她,在生她的气?还是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在这两种可能性里,韩沫宁愿选择前者,可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努力去想。
五天前的早上,她接到医院的电话,说萧诚醒了,想见见她,她匆匆换上衣服,想去医院看他。
「沫沫,妳去哪?」她刚一下楼,被她的爸爸喊住。
「医院打来电话,说萧诚醒了,想要见我。」
「不准去!」
韩沫站住,转身看着桌前享受着早餐的「罪魁祸首」,事已至此,她不想再指责他残忍的所作所为,恳切地跟他讲道理:「爸爸,萧诚是因为我才躺在医院里,我去看看他都不行吗?」
根据以往的经验,「讲道理」十之八九是失败的。
她以为爸爸会激烈的反对,没想到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吃过早餐,爸爸请司机送妳去!」
韩沫把后面的长篇大论咽了回去,坐在妈妈身边,端起桌前的牛奶杯喝了一口,然后拿起鸡蛋三明治,沉默着咬了一口。
「沫沫,小安打电话给妳了吗?」妈妈问她。
提起安诺寒,韩沫的手僵了一下,麻木地把整个三明治塞在嘴里,堵得说不出话。
等到三明治全部咽下去,她低下头,额前一缕细碎发丝在脸侧,遮住她黯然伤神的眼,「我的手机坏了,等一会儿去买个新的。」
「沫沫,今天看过萧诚,就跟他彻底了断。」爸爸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下结论,所以韩沫认为她可以不必回答。
吃过饭,韩沫在司机护送下,来到圣教堂医院。
按照医院告知的病房号,她很快找到了萧诚所在的重病监护室。
隔着玻璃窗,她看见几个警察立于床边,萧诚躺在床上,而萧薇坐在他床边,不停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萧诚那张憔悴不堪的脸上,已经找不到曾在舞台上吸引无数少女的高贵与骄傲,正如萧薇那张哭花了浓妆的脸上,找不到过去脱俗的清雅一样。
韩沫轻轻推开门,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病房里的两个人,她仍无法去逃避。
警察看见她走进来,很客气地用英语询问:「请问,妳是韩沫小姐吗?」
「我是。」她点点头,眼光却看着萧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她有点担心,那只手还能不能再弹电吉他?
「韩小姐,我们能问妳几个问题吗?」
「我……」她正不知该说什么。
「韩小姐。」警察又对她说:「这是一起恶性的暴力事件,请妳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不关她的事。」萧诚为了替她解围,艰难地开口:「我在酒吧里,得罪了客人,他们才会动手……打我。」
「可是据当时在酒吧中的客人证实,你和那些人没有发生争执,他们冲进去就开始殴打你。」
「其它的事,我什么不知道!」萧诚闭上眼睛,「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警察似乎已经领教过他的沉默,没再追问下去,说了一句:「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便离开了。
警察走后很久,韩沫才开口问:「你为什么不说?」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问题很违心,声音也因为流露出了感激而发颤。
萧诚看看坐在他身边低泣的萧薇,又抬眼看着她,金色眼眸充了血,隐隐泛着红色:「我的事情与妳无关。」
他冰冷的声音惊得韩沫退后一步。
萧诚好像嫌她还不够震惊,又慢慢地说:「韩沫,萧薇是我的姐姐,而妳抢走了她最爱的男人。我从来没有爱过妳,我一直在骗妳……」
「你让我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
「是的,我再也不想看见妳,我也希望妳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她点点头,转身离开,再没多说任何一句话。
她并不伤心难过,也没有一点怨恨,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是非是hunluan的、颠倒的,没有一个人是她能看得透的。
她想不通。
为什么萧诚不起诉她的爸爸?为什么萧诚在生死边缘还口口声声说爱她,到了医院又要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她更想不通,是萧诚骗了她,还是她亏欠了他们姐弟……
她的眼前有一层拨不开的迷雾,迷雾后面掩饰着她看不到的秘密。
走到电梯门口,电梯打开,闪亮的灯光照清了她眼前的黑暗。
韩沫忽然转身,跑回到病房门口。
病房的门半开着,因为她走的时候,忘记了关上门。
病房里,萧薇的哭声充满怨恨:「是安诺寒做的对不对?是他威胁你说刚才的话对不对?」
萧诚的沉默中,韩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我知道是他!」萧薇的脸上都是悲愤:「诚,你不用怕他,我现在就去请律师,我不信这个世界没有法律……」
「姐……」萧诚拉住盛怒的萧薇,「安诺寒这个人不简单。」
「就算告不赢,我也不能让他有好日子过。」
萧诚死死地拉住她的手,因为用力过大,牵动了伤口,痛得他面无血色,萧薇不敢再动,紧张万分地问他有没有事。
「妳知不知道他跟我说什么?」萧诚说。
韩沫屏住呼吸听他说下去,忽然又有些害怕听见他后面的话。
「他警告我,要是我说了一句不该说的,他会要妳的命!」萧诚忽然笑了,他的笑比脸色更苍白:「他敢在光天化日找禁用词的人打我,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萧薇的脸色顿时褪下血色,冰凉的手指紧握成拳。
「他真这么说……」
她跌坐在床边,脸上不是惊恐,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绝望。
这时候,韩沫新买的手机响起,病房里的姐弟二人同时看向她。
她什么都来不及细想,下意识捂住电话跑向楼梯间,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站稳。
电话是安诺寒打来的,接通后,电话两边静默一阵,两个人的呼吸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
无边的沉默,让韩沫想起了萧诚毫无血色的脸,想起萧薇憔悴不堪的样子,她并不想去责怪任何人,更不想指责安诺寒,可是她心中的不满,不知怎么就渲泄出来。
她知道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她并非存心,她只是在听见安诺寒的呼吸时,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尤其听见安诺寒口口声声说萧诚伤害她,韩沫真想大声告诉他:「除了你没人能伤我的心,伤我最深的人其实是你。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不想娶我,为什么七岁时要骗我?在我守着空空的希望,每天急切地盼着长大时,你在我眼前理所当然
搂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等我,对你来说,就这么难?」
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感觉到安诺寒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她不想惹他生气,于是说:「小安哥哥,我以后不会再见萧诚了!」
没想到安诺寒不带一丝感情地告诉她:「沫沫,妳想见谁没人能阻止。」
他打萧诚、他威胁萧诚,目的不就是怕萧诚欺骗她、伤害她。
「可是……」
不等她说完,安诺寒打断她的话:「妳为他死都愿意,谁还能阻止妳?」
「不是的……」她急切地解释:「我是想救他而已,我没想过……」
越洋电话里传来一个模糊的呼唤:「安……」
之后,电话便挂断了。
韩沫呆楞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凭着她无数次的时间换算经验,现在是英国的凌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凌晨时分会做什么?她不想知道。
她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挂断电话,好像她是个偷偷摸摸的第三者,见不得光。
她愤然再次拨电话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拿着手机的手失力地垂下,韩沫背靠着墙壁,笑了,这个时候好像不该笑。
可她抑制不住想要嘲笑自己!
世上有那么多好男人,何必偏偏爱他?他值得吗?
她捧着整颗心给他,而他在外面风流快活,把她的心蹂躏一番之后,反过来嘲笑她:「妳没有可以让人爱的shen体!」
「安诺寒!你就是个混蛋!我韩沫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嫁给你!」
喊完了,韩沫蹲在楼梯间,趴在膝盖上,紧紧捂住心口。
心口还是很痛、很痛,滴滴答答地流着鲜血!后来,心口不疼了,血好像流干了。
她扶着楼梯扶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离开医院。
在她十五岁生日的第三天,她真的长大了!
才发现,长大不好!
◎◎◎
五天过去了,他没再打电话,她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一点都不想!
沐浴后,韩沫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换上新买的黑色暗纹裙子,拿起梳子慢慢从头顶向下梳理纠结在一起的湿发,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上。
头发纠缠在梳子上,她加重了力气,继续往下梳,头发一根根硬生生被拉断,她丝毫没感觉到疼,一下、一下……
这时,手机响了,她两步跑到柜子前拿起手机。
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有些期待地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纤细的女声,「请问,是韩沫吗?」
「我是。」这个声音她不只一次在电话里听见过,是萧薇,「妳找我有事吗?」
「我能和妳谈谈吗?」
她刚想说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萧薇很快补充一句:「关于萧诚的。」
「好。」
这些天,她很想知道萧诚的伤势好些了没有。
半小时后,韩沫踩着一地的银杏树叶走出学校,萧薇已经在大门口等着她。
几日不见,萧薇更憔悴了,名牌的衣服、闪光的首饰,都无法掩饰她面容上的灰暗。
韩沫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的脸色大概不会比萧薇好多少。
「能不能找个地方坐坐?」
「可以。」她带着萧薇去校园旁边的饮品店,要了两杯热奶茶,等着萧薇说下去。
说话前,萧薇先笑了一下,笑得很苦涩:「诚被打的事情,警察已经查清了。」
韩沫一惊,手里的奶茶杯子被捏的变了形。
萧薇平淡地说:「警察说,诚那间酒吧的老板在一间赌场输了很多钱,还不起,又舍不得拿酒吧出来抵债,赌场的负责人跟他交涉过很多次,都没有结果。所以,赌场的人请了黑道帮忙,黑道的人做事从不计后果,为了警告酒吧的老板,干脆砸了酒吧,打伤了诚……」
这是韩沫听过最童话的天方夜谭,原来澳洲的警察比希腊人还会编故事。
「酒吧老板跟诚道歉了,说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还说赌场的人愿意赔给诚一大笔钱,作为赔偿,劝他能同意庭外和解,诚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萧诚的伤好些了吗?」
萧薇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口热茶,薄薄的热气中,她睫毛上挂着水珠,「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就因为他是我弟弟?」
韩沫无法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她也问过无数次:为什么要这么对萧诚?他做错了什么?
每个人给她的答案都一样:因为他是萧薇的弟弟。
「妳恨诚,对吗?」萧薇又问她。
韩沫摇摇头,她不恨,就算他是萧薇的弟弟,就算他为了帮自己的姐姐报仇,故意接近她,她也不恨他,没有付出过感情,何来恨意?
「他是真心爱妳的,那天,他说那些话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
萧薇抬眼看看她,接着说:「以前,诚欣赏妳天赋,也被妳对音乐的执着打动,但他不想教妳唱歌,因为是妳抢走了我的男朋友……可妳一再的坚持、一再纠缠。后来他被妳纠缠得烦了,故意骗妳,想让妳知难而退,放弃跟他学音乐的念头,没想到,妳在音乐学院里找了他一整天,那天,诚跟我说,他想教妳……」
韩沫想起了几个月前的周末,她到处找萧诚,累得精疲力尽。
那天,她早知道萧诚和萧薇的关系,绝对不会勉强他,「如果他早点告诉我,我不会强求他。」
「诚是真的喜欢妳,他说妳是个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的女孩。他还告诉我,妳对安诺寒的感情并不比我浅,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输谁赢。为了妳的事,我还跟他不只争吵过一次……」
萧薇哭了,韩沫递给她一张面纸,萧薇擦擦眼泪,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发现他真心的爱妳,他想把自己会的都教给妳,他想帮妳忘记烦恼,开开心心地过好自己的生活。我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也就不再怪他。」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萧薇哀求地抓住她的手:「诚需要妳,除了妳没人能帮他。」
「需要我?为什么?」
「大夫说他肺部受损,以后可能唱不了高音的部份了。」
「什么?」韩沫惊得打翻了手中的热茶杯,「妳说他不能再唱歌?」
「也不是说绝对不能,医生说,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但诚不信,他说医生在安慰他……他的精神状态很差,我担心他会出事。」
音乐是萧诚的生命,不能唱歌,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韩沫,只有妳能帮他,妳去劝他好好振作起来,接受治疗……算我求妳,妳一定要帮他。」
「妳放心,我会的。」韩沫点点头。在一个男人最脆弱的时候,能让他建立信心的不是施舍,而是别人对他的欣赏与爱慕。
萧薇离开时,特意交代她:「别让诚知道我来找过妳,他一定会怪我……他不想打扰妳。」
「我不会让他知道。」
◎◎◎
回到家,韩沫走到沙发前,对正在看报纸的韩濯晨说:「爸爸,我明天要去医院看萧诚。」
她的语气不是恳求,而是坚决地陈述着事实。
韩濯晨抬眼看看她,淡淡地回了她两个字:「不行!」
换了是以前,韩沫一定会扬起头,任性地大叫:「不让我去也行,你先打断我的腿。」
今天她不想再这么做了,因为那是小孩子才会用的方法,她长大了,学会选择一种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爸爸……」她慢慢地屈膝跪在地上,膝盖下的大理石地面又硬又冷,「我和小安哥哥的事,你别再管了!」
「沫沫?」韩濯晨一惊,以最快的速度伸出手,托着她的shen体把她抱起来,「妳这是干什么?」
看到爸爸眼中的心疼,她再也承受不住,趴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她哭了好久,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她听到爸爸说:「好了、好了!妳想去就去,每天去都行,爸爸以后什么都不管了。」
她继续哭,直到哭得没有了力气,全身虚脱地晕在爸爸的怀里……
◎◎◎
次日放学后,司机不等韩沫说话,直接把她载到圣教堂医院。
她在医院门口买了一束鲜花,捧着走进萧诚的病房。
病房里,萧诚半倚着枕头坐着,萧薇坐在他身边喂他喝水,他脸上的伤痕也结了痂,手上缠的绷带也已拆了,看来并未伤到骨头,只是他的脸色很苍白,双唇干裂得落了一层皮。
萧诚看见她,惊讶地看向萧薇,询问的眼神似乎在问:是妳叫她来的?
萧薇避开他询问的目光,站起来:「我出去买晚饭,你们先聊一会儿。」
萧诚目送着萧薇离开后,眼光才移到韩沫的脸上,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感情融在里面,「妳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韩沫把手中的鲜花插在窗台上的花瓶里,「你的伤好些了吗?」
「我跟妳说的很清楚,我根本没喜欢过妳!妳还来干什么?」
韩沫早已猜到他会有这样的语气,丝毫不惊讶,笑着说:「不管你多讨厌我,你都是我的音乐老师,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看望你。」
听到「音乐」两个字,萧诚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现在看过了,妳可以走了。」
「好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韩沫刚走到门口,听见萧诚冷冷地说:「不必了,我不想再看见妳。」
她努力了两次,才让自己笑出来,「等你能再站在台上唱歌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出现,所以,你若真的讨厌看到我,就努力让自己快点恢复健康。」
萧诚被她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笑着对他挥挥手:「我明天还会来!我天天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