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城
张家阖府下了大狱，贾府作为姻亲，还真是无能为力，现在的贾家能保住自家就已经很好了，还哪里能奢望其他？
当然，如今众人都在观望，想知道皇帝到底会怎么处置张家，这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标杆，让众人去度量一下皇帝的心思。
大家都是人精子，张大人作为太子的老师，果然陛下想要断了太子的根基，让太子彻底完蛋，那么这一次□□就要彻底地玩完了。
当然，其实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可是显然皇帝现在在气头上，这一阵子处理的都是跟着太子胡混的那一批人，而真正的□□，目前还没有正式地开始呢。
张大人是第一个，据说太子出事儿之后他曾经跑去找陛下求情了，可惜的是，被人给拦住了，并未见到陛下，至于真假，目前不得而知。
皇帝会怎么处置太子，谁也不知道，东宫被层层的侍卫严防死守，真是连只虫子也甭想爬进去。
前面的一批人都是让皇帝泄愤的，从张大人开始，皇帝是真正地想要冷静地处理□□了。
太子詹士府的人等，包括太子身边伺候的亲信，据说皇帝已经清洗过一遍了，现在看来看来是第二批了。但凡和太子牵扯上关系的，很多人都是战战兢兢，都想要极力地撇清和太子的关系。
可惜的是，欺人可以，欺天却是不行，所以接下来的这些日子，乌央乌央地往大牢里塞了不少人。
皇帝洞若观火，几乎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当然还有一些喊冤的就不知道是否在装可怜还是真的被冤枉了，反正是连一些很小的小官都有被抓进去，可见皇帝这次的怒火。
众人将视线放在了张家的姻亲身上，可惜的是，不管是贾家还是其他的两家，还都没啥动作。
贾家刚刚死了个国公爷，现在草木皆兵的状态，虽然觉得凉薄了些，可到底能理解。
至于那两家么，就有些让人看不下去了，明明是有实力向陛下求情的，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的呀，可惜的是，竟然一点儿都没有。
那位是张大人的挚交好友，正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好，所以后来才会结成了儿女亲家。
果然患难见人心！
张家人在监牢中待了整整的两月，这才听到了上面的旨意，皇帝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揣测的很，女眷们的嫁妆返还，张家的家产还了一成，剩下的就是张家人恢复了自由。
没有流放，只是罢官抄家。
这样的处置，相较于其他的铁杆□□么，实在是轻的不能再轻了。
众人实在是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皇帝这一出为的是什么。
据说张大人在最后一次面圣时，还向皇帝替太子求情，最后被内侍给撕扯了出来。
这张大人，真心不知道该让人说些什么好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事情明明是皇帝的家务事儿，是禁、忌话题，他非得提，可不就是在招惹陛下的厌弃么？
贾赦难得的坐马车出行，在宫门口等待着自家岳父，听着小内侍的嘀咕声，他忍不住的叹息，岳父这又是何苦呢？
反正依着贾赦的心思，完全是弄不明白自家岳父的坚持。
左右现在太子如何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不是吗？非得这样做，断的可是张家子孙后代的路，他不为自己着想，可也得为张氏一族着想吧？
不过老爷子显然是个固执人，并不会听了自己的劝说就是了。
搀扶着瘦骨嶙峋，老了十岁，头发胡子全白了的岳父上了马车，贾赦也保持了沉默，并未出声相问。
老爷子这么做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有他的道理在，自己少掺和就是了。
“岳父，咱们回家，女眷们应该已经回到府中了，大哥和二哥现在差不多也到了，只有咱们了，一家子团聚，静姝这些日子总算也不是白忙活一场。”
贾赦说起了轻松的话题，张家之前的府邸是官邸，现在张大人成了白身，自己的两位舅兄也没了功名，朝廷也收回了张府。
所以贾赦就将自己很早以前准备的一座内城的四进的宅子给贡献了出来。
虽然小了点儿，可是现在的张家实在是不宜招摇，所以只能委屈他们一阵子了。
至于将来么，且看岳父有什么打算了。
“有些事情虽然我不尽知的，可老夫也能猜出来些，替张家谢你费心了，若不是有你在，张家如今指不定是个什么情形呢！”
马车里一片寂静无声，面无表情的张大人缓缓地开口了，对着贾赦道。
“这是小婿该做的，可惜的是，如今的我人微言轻，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贾赦并未否认，很是坦荡地说道。
“已经很好了，看来当初老夫力主将静姝嫁给你，是再正确不过的了，你比很多人已经强多了，勿要妄自菲薄，心态放平，别强求，人生的路子总是好走许多的！”
贾赦听着这般言语，没有说话，缓缓地点点头。
虽然话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却着实地难呢，自己能做的只有尽量了，至于其他的，也真是没办法。
这一辈子，很多的事情就注定了自己只能往上爬，不停地往上爬，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敢停下来的。
贾赦如今最怕的便是黄粱一梦，所以他想要抓紧一切的时间和机会做出些什么来，各种的改变也好，升官发财也罢，总之要证明这一切和前世都不同了才行，否则的话，他甚至夜里都无法安心入睡。
这样的执念也确实够让人心累的，可贾赦还没办法放开这些负累，他宁愿扛着这些负累前进，许是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如今的这一切都非自己幻想，妄想，而是真实存在的。
看着贾赦的样子，张大人就知道他并未听进去，不过老爷子也并未再劝说，很多时候只有自己感悟到的才是有用的，不然被人灌输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一路上，两人再未说话，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稳稳当当地停下了。
“爷，咱们到了！”
赖大在外面恭敬地道。
现在的他算是已经认清现实了，自己比不过林之孝这几个，这是事实，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听了父亲的话，老实地做事，终于一天，大爷会看到你的表现的。
贾赦听了赖大言语，自己率先下了马车，然后才去搀扶岳父。
可惜的是，老爷子也是个硬骨头的，并不领情，自己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贾赦也不以为忤，老爷子本来就是这个性子，他身为晚辈又能如何？
贾赦的两位舅兄，张景湖哥儿俩守在门口，看到老父亲时，直接跪在门口，看着父亲的模样，热泪盈眶！
“起来，张氏子，作何小儿之态！”
老爷子呵斥了一声，看着衡量上的张家，叹了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贾赦将两位舅兄搀扶了起来，三人快步跟在了老爷子的身后。
贾赦这是自重生以后第二次见到一直在外地为官的大舅兄。两人之间的往来也并不如张景湖密切。
不过贾赦却是知道，大舅兄最像岳父，满腹经纶，脾气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多亏了妹婿，日后让静姝好生地过日子，张家的事情不用她一个外嫁女操心。”
这话说的可真是不讨喜的很，可是贾赦却是从中听出了他满满的关切。
“大哥放心吧，静姝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至少在我府上，不会有人能拦着她的！”
贾赦朗声一笑，带着几分傲然，对着他道。
这话别人却是不好接了，毕竟贾府现在做主的并非是贾赦夫妇，上面还有长辈的，涉及到了长辈，张家两兄弟也只能住嘴了。
贾赦也不再多说，很多时候不是听你怎么说，而是看你怎么做，他自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自己做的更好了。
自己的媳妇自己疼，张静姝也不是那种没分寸之人，她不会做出任何让自己为难之事。
这一点，贾赦确定。
张景湖只是狠狠地捶了贾赦一拳，却不想因着他满身的腱子肉，反倒是弄的自己拳头疼了。
想想贾赦这两年的经历，他心中叹息，贾赦终于成长起来了。
现在的他，虽然还不是参天大树，可也已经不是那个充满了戾气的迷茫少年了。
一家人团聚，便是贾赦也不是外人，张家人如今感激他来不及呢，更何况是其他，洗漱休息，太医诊脉过后，贾赦在外面订的席面儿也送了进来。
都是素席，怕的就是老的老，小的小，大鱼大肉的肠胃再受不住。
这顿饭，好歹吃的人神清气爽的。
不管是张家人，还是贾赦、张静姝都是极为尽兴，便是孩子们也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一时饭毕，男人们去了前院，张静姝陪着母亲，嫂子们。
她将房契交给了母亲，这是自己这个做闺女的一点儿心意，却是不容的人推辞的。
瞅着闺女眼泪汪汪的，张太太心一软，点头收下了。
张家起是不缺钱，有自己和两个媳妇儿的嫁妆，张家悠然度日是不成任何问题的。
当然，儿媳妇儿的嫁妆她也没想过要动用，独独是自己的也足够张家人吃喝用度了。便是将来孩子们的嫁娶其实也够了的。
人只要活着，钱财这些东西还真是身外物。现在一家子人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她已经满足了。
老爷子虽然没了官职，可是张太太的诰命并未剥夺，所以她现在需得撑起张家内宅的往来。
不过显然，依着张太太的性子，只怕日后也是难以在交际场合见着她了。
张静姝想想有自己在，有贾家的稳固，有丈夫的能干，她不允许有人慢待自己的娘家人。
这顿饭之后，贾赦带着妻子和孩子归家，毕竟张家人都是身心俱疲，现在最为要紧的便是好生地养着身体了。
至于张家将来的打算，贾赦并未出声相问，他相信依着岳父的睿智和深谋远虑，定然会做出最好的决定的。所以自己还是少掺和了。
张家和贾家毕竟不同，他其实算是外人来的，所以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经过了皇帝血雨腥风的血洗之后，□□彻底地成为了代名词。
不过对于罪魁祸首的太子，皇帝竟然没有任何的表态。
太子也继续在东宫关押，也包括女眷们。
这一阵子，皇帝的心思不定，谁也不敢提及东宫该如何。
不过几位皇子却是表现上佳，孝顺有加，能干的简直不像话。
许是有他们的彩衣娱亲，总之皇帝的心情好转了许多。慢慢地似乎有了笑容，不过太子仍旧是不能提的。
礼部的白胡子老大人在大明宫深情表白了一把，太子的废立关乎很多，希望陛下能慎重考虑。
这位和皇帝的关系真心算是不错，他是铁杆的抵挡，绝对不会投靠太子的，可惜的是，皇帝并不这么想，所以老大人最后落了个触柱而死的下场。
贾家现在朝堂上没人，所有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如何，他也不关心这些。
打算参加明年春闱的贾赦开始刻苦攻读了，这一次，他心里是真的很没底的，春闱和秋闱可是不同，上次自己就是走了狗屎运了，所以才能过了举人这一关，这一次么，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那么的幸运。
代善对于儿子的决定不置可否，不管是文举还是武举，这不过是手段，是晋身之道罢了，儿子执着于文举，他也随他去折腾。
老大知道他自己的路子该怎么走，也知道将来的目标在哪儿，所以他并不是太发愁。
可是老二就不同了，老二的前程也已经注定了，可惜的是他本人并不知道。
对于贾政的安排，他现在也赞同老大之前的提议了，去家学做个教书先生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在贾家的范围内，他也不至于被人利用对付贾家。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想想贾政联合王子腾做的那些事儿，代善心中对于老二的怜惜少了许多，他也不是傻子，一天两天的能被蠢小子骗过去，那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种，他不愿意去深究。
可是时间久了呢？
代善若果真还装傻，那么自己伤的可就是老大的心了。
两个儿子，在必须取舍一个的时候，显然作为继承人，又凭借自己的能耐闯出了一片天的贾赦才是最好的人选。
代善还没老糊涂，所以他知道轻重的。
至少老大是个仁善的，他不会对着老二赶尽杀绝，会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代善做出了决定，然后将自家蠢小子老二叫去了书房，父子俩的这一场谈话持续了一整日的功夫。
史氏不停地让人打听着消息，可贾赦浑不在意，读书写策论，写策论读书，累了他就休息，浑然不将贾政放在眼里。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贾政似乎是丢了魂魄一样，踉踉跄跄，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他是真的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父亲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当然，还有高高在上的帝王断了自己的前程。
他完了。
贾政现在满脑子的都是这个，他是真的彻底的完了。
族中的六叔纵然是教导出了个进士又如何？那真的是六叔的功劳？谁不知道敬大哥哥是怎么考上进士的，不过是为了替家学扬名，所以才会说是六叔叫出来的罢了。
即便是如此，六叔每年也不过是拿着几百两的散碎银子过着穷酸日子罢了。
他堂堂国公府的二爷，日后竟然也要那么穷酸了吗？想想都觉得心酸呢。
可惜的是，这是父亲做出的决定，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
贾政的这副样子史氏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知道了，心疼不已的史氏谁也不带，独自地去了梨香院找了丈夫。
她实在是很想知道，到底老二做了什么，丈夫非得这么对他。
浑身疲累的代善在史氏面前也不遮掩，将贾政伙同外人想要谋害贾赦的事情告诉了她。当然，还有他利用两个庶女下药一事，可惜的是，阴差阳错，贾赦没事儿，代善却是中招了。
史氏这下子总算是住嘴了，这些事情别说是代善了，便是史氏也一早地就弄的清楚明白了，不过是为了儿子的前程未来，她选择了遮掩罢了。
现在被丈夫无情地揭穿了，史氏除了哑然外，并未有其他的任何选择。
夫妻二人对视良久，直到史氏受不住了，她才扭头躲开了丈夫的视线。
代善想想史氏和老大的关系，也是忍不住地头疼。
现在他在，有他镇压着，不管是史氏还是老大都勉强地能对付过日子，可是将来呢？
一旦他不在了，这母子二人会闹成什么样儿，他完全不敢去想。
也许自己在临走之前应该将这事儿解决一下的，总有两全的办法的。
代善胡乱地安慰自己道。
史氏被丈夫盯的心惊肉跳，还好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夫妻俩一声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现在只想着为敏儿找个好的婆家，好生地将他嫁出去，这一辈子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小一辈的，自然有他们的爹妈操心，也不用咱们费事儿，等着敏儿嫁出去了，咱们去京郊别苑住吧。”
这话史氏还真是不爱听，京郊别院有什么？冷清的要死，她现在上了年纪，却是越发地爱热闹了，完全不想去那种地方。
“敏儿才多大呢，老爷就这样急了，再者说了，咱们的姑娘样样好，总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才行，不管如何，总不能委屈了我的敏儿！”
史氏决口不提什么养老的话，却是拿着贾敏说事儿了。
“你放心吧，敏儿也是我的闺女，自然是不会亏了她的，明年春闱前后再看看，总有家世，人品，学识相当的人家，书香门第的后宅简单些，重规矩，咱们姑娘宠着长大的，没什么心眼儿，嫁去这样的人家省心。再者说了，有老大在前面撑着，别人也不敢欺负她……”
史氏娶了个书香世家的媳妇儿，除了是老大媳妇儿这一点她不满意外，其他的一切还真是挑不出毛病来，可这并不意外着她想将闺女嫁去穷酸书生家。
她的闺女，不管是门第，模样，人品，配皇子皇孙的不是最好了？除了太子外，剩下的那个皇子不能做正妃？
只可惜，这话她却是不能说，皇家岂是那么好攀附的，陛下如今的心思不定，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史氏疼闺女，希望她嫁进皇室去享福的，可真心不为了亏闺女的。
所以这话不能说。
这个话题只能暂且打住。
皇帝如今年也大了，太子都是快五十的人了。
夫妻俩的谈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停了。
这之后，史氏也没有去安慰自己的宝贝儿子，现在老爷明显在气头上，她还是别火上浇油了。
等着老爷气消了再说吧。
贾政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好几天贾赦都没见着他，他也忙的，贾政如何，他还真是没心思去理会。
贾敬成为了贾氏的新任族长，尽管要守父丧，可他还是忙的焦头烂额的，这些东西明明都是自己做熟了的，这几年父亲其实已经很少过问族中之事了。
可一直没出现问题啊，为何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
贾敬有些想不明白，贾赦却清楚的很，少了大伯的震慑，敬大哥哥明显的是个绵软性子，那些人不欺负他欺负谁？
贾赦想想，有些无良地在贾敬的耳朵边儿嘀咕了几句，贾敬被气的面红耳赤的，可不得不承认，堂弟言之有理。
不管真伪，自己直接去验证一番不就知道了？
接下来，众人以为性子绵软，读书读傻了的贾氏族人和东府的奴才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老实人的怒火。
贾敬差点儿就将府上的奴才都发卖了个精光，父亲去世才几日的功夫呢，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有打死的，有灌了哑药发卖的，当然还有让他们赎身的，这是对于东府的奴才和管事儿，各铺子掌柜的处置。
至于贾氏族人么，贾敬这个族长毕竟辈分小，面嫩不好开口，可架不住还有个老太爷在的。
代善看完了贾敬和儿子收集的证据之类的，气的火冒三丈。
“欺人太甚，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瞧着拍着桌子的代善，贾敬和贾赦倒是有些后悔了，也许两人不该这么冲动的，万一将老爷子给气个好歹咋办？
“放心吧，老头子还死不了呢，罪大恶极的，直接除族，交给官府发落去，至于其他的，如果态度好，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有唧唧歪歪的，拿出你族长的威风来，告诉他们，若是不满意，那就分宗，让他们过自己的好日子去！”
代善显然更有决断，才不会顾忌其他人的心思来，只要自己痛快了就好了，至于别人，他管的着吗？
这样的干脆利落让兄弟俩有些发懵。
“你们啊，很多时候就爱想的多……”
接下来便是代善教导两个蠢小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