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我养你
这年头,大家都知道私企不易。
毕竟想从国家那边咬块肉下来的,基本都被咬死了。
但是Z国的流光熠然公司是个例外中的例外。这些年,不仅越发的蒸蒸日上冲向了国际,连国有企业的同行都要在他面前做鹌鹑。私人企业羡慕妒忌恨到咬碎一口牙,国企频频指望税务局也许可以抓到对方逃税的把柄,但也是想想罢了,因为对方几十年如一日的如火中天……啊,对了,也许不能算上十五年前的大动荡。私下有流言说是十五年前流光熠然差点被整到破产,如今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很难相信,不过仔细想想,流光熠然不仅是私营企业,领头赫赫有名的总裁刘熠还是初代的当家,十五年前他也不过年仅二十□□,这么想想,又觉得未必不可能。
一个没背景,没家世,白手起家的青年,只是一次的几乎绝境,对于如今的结果来说,他的人生简直已经成功的不可思议。
这也不过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又或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Z国的首都市中心整栋大厦从三十五层开始就隶属流光熠然,总裁办公室坐落于顶楼的五十层。此刻已是夜晚十一时,从落地窗朝外望去,还可以看到魔都灯火通明,无愧于不夜之城的称号。办公桌前的男子终于处理完了最后一笔业务订单,放下笔,揉了揉眉心,露出倦色。
即使已是四十出头,岁月对这个男子依旧太过于偏爱了些。英俊的面容上几道鱼尾纹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整体魅力,这个男人眼底沉淀着岁月的魁宝——经历。
只有一个有故事、有责任心、有才干的男人,才会有这样的眉眼,这样的气势。
得到允许推门进来的秘书长看着负手而立,面向落地窗外的男子,心下有些分神。
“总裁,时尚主编的合同刚刚已经传真过来了,等您过目。”职业素养很快的就让这位商务女强人从非工作的闪神中脱离,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尽职道,“这次关于Spring的主题西服的代言人是时光倾城娱乐公司新出道的人气偶像徐宏先生。时光倾城的秦总裁想和您明天约个时间谈一下女士服装的代言。”
刘熠回过头,重新坐回了办公桌的后面,接过秘书长手上的合同和几张摄影试照。其中的模特显然是近期因着一部偶像剧红透了半边天的娱乐圈新晋。
“合同先放这儿。”刘熠快速的扫了一眼,“你们一天忙下来也辛苦了,先让秘书团散了吧。明天……”他沉默了一下,才说,“你和秦总打声招呼,说是我有些私事不方便,把时间定后天。”
秘书长应了声,眼角余光扫过总裁办公室桌上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老的有些泛黄的照片了,尽管是彩照,可是总有些陈旧的好似看黑白照的错觉,里面有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岁的模样,穿着一身中规中矩的男士白衬衫,在安静的笑。
都已经那么多年了啊,秘书长这样想,不过关于这个少年的事情,即便是她这样的老人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个少年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结局……这里是指,已经逝去。她经历过那阵子总裁还会看着照片就露出很是伤痛的神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想,能让一个坚韧的男子露出那样神色的,必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只是都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即便如今的总裁已经不会再在人前看着这个人的相片露出明显的情绪,可是她知道,那些指望着攀龙附凤做上这刘氏当家主母的女人们,是没指望的。
哦,也许还要加上一些想爬床的小明星们?
压下有些发散的思维,临走前秘书长还是尽职的问了句,“需要把明天所有的行程都取消推后吗?”
刘熠一怔,随即意识到也许秘书长误会了什么,“不用。我只是上午不在公司罢了。”
秘书长点了点头,暗骂自己也是粗心了。扫墓这种事之前就没见过总裁在工作期间做过,怎么又会突发奇想。大概最近陪着闺女看了肥皂剧,竟然也把一些深情总裁怀念逝去爱人然后推掉所有行程专为那天祭奠也套用在总裁身上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浪漫的行为。可惜斯人已逝,再浪漫死去的人也都是看不到的了。
作为刘熠身边的老人,秘书长很多时候的猜测其实还是比较靠谱的。尽管刘熠没有突如其来想要扫墓——事实上,他是没有墓可扫的——但是行程确实和那个少年有关。
更准确的说,是少年的妹妹留学归来,他去接机。
一晃数年,刘熠看着眼前已经长开的小姑娘,脸上有几分她兄长的影子,不禁有些晃神。
随着时间流逝残存下来的记忆中,他唯一还留住的影像也就只剩下那个一眼过去就是好孩子的少年安静的在笑。
心平气和的,好像什么样的事情都无法让他有过于激烈的反应。
至少在刘熠的面前是这样的。
“刘熠哥。”二十八岁的女子开口,声音有些清冷。
“若长。”刘熠接过对方的包放进自己私家车的后备箱,“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
“主要是学术交流,也就两周。刘熠哥忙自己的就好了。”乐若长这样说,一如既往,既没客气,也没不客气。而后她顿了下,“其实这次回来主要还是伯母拜托……”她看着刘熠的脸色,忽然就没再说下去。
“别说了。”刘熠的脸色平静之极,但他的声音却有点抖,“别说了。”
乐若长轻叹了声,“只是带个话罢了。我以为我才是那个最不愿意说的。但我是有私心的。客观来说,其实哥哥他未必是因为爱你才……”
知道这个女子有颗剔透的玲珑心,她说这话只是想让自己试着放下,他也想,他想了十几年,觉得放下也许就能好过点,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难受。谁离了谁不能活这类话都不知道告诉自己多少编了,但他还是没做到。
“若华他死的全尸都没,这都是因为我……”很久以前,这样的事实,他甚至痛到了都说不出口,现在,他竟然可以坦然的陈述了出来,也许终其一生他都做不到更好。“若长,我曾经也不过是林云峰有好感,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失望之极,甚至几乎置我于困境。当我终于想和你哥哥好好过的时候,你哥哥因为我的念旧和年少无知买了单。一个人的生命中能有几次真正的认真想要一起的人。与其说我现在已经习惯你哥哥不在的日子,不如说我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乐若长点了点头,他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在有了自己喜欢过的人,又有了放弃朦胧的好感真正想和一个人过日子的人后,一个人其实就已经失去了再去接受某个人的能力。至少刘熠是这样的。
何况乐若华为了他而死。
有的死亡让人悲痛,但是不至于让对方觉得无法再寻到新的路走出去。但是乐若华的死不一样。
——那是专为刘熠所设计的死亡。
有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乐若华活着的时候其实做了很多不起眼的小事,点点滴滴的累积着值得回忆的无私奉献。但他从来都不会说,不会试图让人发现。
这其实是不符合人的本性的。
想要对你好,也想要被同样的回报。这才是人。
可是乐若华所算计的,是死后。
他对别人的好在第三方看来再好也毫无意义,只是没人知道,乐若华所图的一切,死后才刚刚开始。
而她,是他身死后的监控者和桥梁。
这是乐若华的第一个世界。
乐若长感受着这个世界慢慢沉淀下来的力量,知道他们成功了。
刘熠是病死的,享年不过四十九岁。说是如此,其实他没什么痛苦,因为是经年累月的积劳成疾,也许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隐藏在心底许久的抑郁。
他经常会想,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乐若华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每次他都硬是掐断了这种思绪,因为一旦深入,就再也不能停下。而他,想要清醒的活着。
刘熠睁开了眼。
仿了西方中世纪建筑花纹的图书室,在刘熠眼里却有点陌生。
但是他记得这里。可是,为何他会在这里?
他记得,明明这栋房子早在他第二次的公司资金周转出现危机的时候,就已经变卖了。
他定了定神,试图想起之前的一些事,可是他的瞳孔却在划过书桌上的文件的时候陡然收缩了下,惊到了极致。
这个时间……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的六月二十一日,他是不会忘记这个日子的,因为无数个漆黑的夜里,他回想起……
“哐当——”
隔壁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刘熠猛地站起身,冲了出去。
那不是什么重物,那是乐若华。
这是乐若华的第一次,他是粗暴的,不珍惜的。完事后他将晕过去的乐若华就那样扔在房间里,然后乐若华不得不自己爬起来清理,因为疼痛且虚弱而跌了一跤。
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这样对那个咬着牙抽气却一声不吭的少年说:别做出这种样子。你这样的,我见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