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侍卫与公主(七)

第63章 侍卫与公主(七)

翌日,弘文馆不开课,九公主早早起来梳妆打扮,便如常到落华宫来串门了。

不料在外殿扑了个空,被告知三公主殿下刚起身,还在寝殿未出来,她摆摆手挥退宫人,自个儿走进寝殿去寻人。

一进殿,她便眼尖地发现阮墨正站在榻边的木柜前,起了玩心,蹑手蹑脚行至人身后,探出脑袋瞧了一眼,当即双眸一瞪,忍不住问道:“咦,三姐姐,这不是……你准备昨夜赠予那位大人的吗?怎么没送出去?”

阮墨老早听见外面的宫人叫九公主的声音了,是以晓得她会进来,并未被吓到,摩挲着手里那条璎珞,懊恼道:“昨夜回来时犯了困,我一不小心就……忘了。”

“哦,困了?”九公主是唯一清楚他俩昨晚做了何事的人,这会儿眯着眸子,笑得很是八卦,“烟火可是放到亥时便结束了,哪能这么早犯困,该不会……你们还做了什么旁的事?”

阮墨真是拿这个成日胡思乱想的小坏蛋没辙了,屈指弹了她额头一下,将璎珞重新放入柜中收好:“净胡说,快跟我一同出来,我让嬷嬷备好了你爱吃的核桃酥。”

“三姐姐真好。”九公主高兴得一把抱住她,步子轻快地先走出了寝殿。

她失笑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惦记着今夜再见到单逸尘时,定要记得将那条璎珞赠予他。

******

然而,阮墨并未料到,在见到他之前,会得知这个如同噩耗一般的消息。

“三姐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今晨刚来过落华宫一趟的九公主,下午时分又出现在此处,还跑得气喘吁吁的,阮墨微微皱眉,命宫人取来巾帕给她擦擦汗,温声道:“何事不好了?”

“就是……”九公主立时顿住口,让周围的宫人全数退下去后,才坐到她身侧,眉宇间的焦急毫无掩饰,“父皇他……他要将你送到北漠和亲……”

……什么,和亲?

阮墨惊得话都说不出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九公主,咳……你从哪儿听来的?不是谣传?”

“三姐姐,我不骗你,方才父皇到我母妃宫里来了,正好听他说起此事,我吓了一跳,便立刻跑来告知你了……哎,看来,父皇果然不曾与你商量。”九公主憋出一张愁苦的小脸来,担忧道,“三姐姐,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愣愣地问:“……如何是好?”

“三姐姐喜欢的不是……”九公主凑近她道,“不是单大人吗?若是去和亲了……那和单大人的事可就不成了……”

见她似乎仍旧无甚反应,九公主急得快冒烟了,晃着她的手臂,“三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呀。”

她……能说什么?

若当真是父皇下的命令,即便她再不愿,又岂有不从的道理?莫说她会否被绑起来强行送上马车,若不慎叫父皇查出她与单逸尘有牵扯,除了连累他受罪以外,根本别无用处。

她失策了,竟不知不觉沉浸于与他夜夜相见的心喜与期待之中,将自己入梦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何曾想这一道惊雷狠狠劈下来,才让她放任自己的心勉强清醒过来。

只可惜,一切晚矣。

“三姐姐,不如这样,我秘密吩咐人准备行装,你和单大人……私奔吧。”九公主灵机一动,大胆提议道。

“嘘!莫要说了。”阮墨忙捂了她的嘴,摇头道,“公主私逃出宫是重罪,何况还是与外男一同,即便我甘愿冒险,也不能陷他于这般境地,此法定然是不通的。”

“那……那难道就此屈从父皇的命令吗?”九公主沉思片刻,咬唇道,“要不我跟父皇求求情,适龄的公主不止你一个,说不定他肯换……”

她依旧表示不赞同:“贸贸然去求情,只会令父皇起疑。”

不过,九公主的话倒是给了她一点希望。

既然和亲一事已成定局,她所应该做的,并非做无谓的挣扎去试图改变,而是争取在最后一段时间内,让单逸尘真心喜欢上她,顺利出梦。

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

由他来送她最后一程。

******

晚膳后不久,圣旨便送到了落华宫,阮墨虽早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见父皇要将她送至遥远的北漠,嫁予一位素未谋面的皇子,仍是不禁心下一沉,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过去流落的街头时,曾听闻公主和亲之事,甚至远远瞧过一回。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抬着一箱又一箱华贵的金银珠宝,护送待嫁的公主离开京城,远嫁他都。

那时,她只觉惊叹不已,心中满满的羡慕与向往,只盼自己若是能当上一回,这辈子也算值了。

而如今,她成了曾经幻想过的和亲公主,即便清楚晓得自己经历的不过是场梦,可心口漫溢而出的不舍与难过,却是真实存在的。

倘若可以选择,她宁可当回那个穷困窘迫的平民姑娘,也不愿做坐享荣华富贵,却只能任人摆布的公主殿下。

“殿下,时辰已经不早了,怎么不歇息?”

自接到那道圣旨之后,殿下便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崔嬷嬷瞧着她一晚上了,心里很是有些担忧,便走过来好心提醒了一句。

阮墨正靠在床头发着呆,闻言回过神来,似才反应过来地拉起被褥盖在身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这就歇下了……嬷嬷帮我灭灯吧。”

“是。”崔嬷嬷看着她轻合上了眼,隐约猜到她心中所想,叹气安慰道,“公主莫要多想了,身子重要,要好好歇息才是。”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未几,视线之内便骤然暗了下来。

一室静谧漆黑。

静待约莫半个时辰后,躺在床榻上的人儿缓缓睁开双眸,掀被下床,轻手轻脚地将榻前的衣裳穿戴整齐,朝寝殿殿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顿住折了回来,慢慢拉开柜子,将那条璎珞取出来,才悄无声息地往外走去。

宫人大多歇下了,因宫中有侍卫在夜里巡逻,阮墨也鲜少留人守在殿门外,故而一路畅通无阻走出了落华宫。

硕大的圆月高挂空中,皎洁的月色洒落一地银辉,她捏紧了手中的璎珞,缓步行至平常等他的老地方,不知怎的,便忆起初次见他时,自己被吊在树枝上的情景。

不,这并非她初次见他,上一场梦、上上场梦……甚至早在入梦前,她便见过他了。

挑开面具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叫她惊艳得久久不能回神的俊美容颜,那一瞬,她忽然觉得,自己见到了世上最好看之人,好看得周围一切皆因他而失色。

但也仅仅是好看罢了,她并不认识他,心中除却对魔教教主这种大人物本能的恐惧,以及被师父强加的要救回他的使命感以外,并无其他感觉。

直到经历过几场虚虚实实的梦境,她才慢慢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冷漠寡言,缺乏耐心,诸多挑剔,不近人情。

这就是她对他最初的印象。

但后来,她渐渐发现,这个男人似乎不像他看起来那般冷血无情。

他对她不耐烦,嫌弃她麻烦,却会对她的眼泪心软,无可奈何。

他可以对无关紧要的旁人毫不在乎,却会默默将看重的人护在身后。

他冷峻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有情有义的心,尽心尽力担负起每个身份所应该担起的责任,冷静沉稳,恪尽职守,从未懈怠。

他对感情十分迟钝,有时花费很久才能看清自己的心,但若真心喜欢上了,从不怯于承认,也会用心学着如何疼她哄她,如何待她好。

即便这些梦境最终都会烟消云散,但于他而言,却是正在经历的一次次人生,所有她看到的他,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全都是这个男人最为真实的模样。

而她……又是何时开始喜欢上他的呢?

是上一场梦,他肆无忌惮独宠她一人,甚至为她的醒来而落泪的时候?抑或是再上一场梦,他说与她成亲了,然后一家三口一同度过的,那段安定又温柔的日子里?

或许是的,也或许是更早更早的之前。

在她开始忘却自己入梦所怀有的目的,单纯只是随心而为地对他好时,便已然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可为何偏偏……

偏偏在这种时候,即将分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意?

“公主,今日有事耽搁,臣来得晚了……”单逸尘似是快步赶来的,侧脸隐隐有汗滴滑过,留下一道浅浅水痕,泛着微微的亮光。

“单大人。”阮墨由始至终垂着脑袋,唤他的声音轻而又轻,深吸了口气,从宽袖内掏出一物,递到他的面前,“这是……最后一回了。”

他微不可察地轻勾了勾唇,自然而然接过来,是一条用彩线细致编织的长璎珞,尾端以平安扣作结,闻说有保佑平安之意……

等等,她说什么?

“最后一回?”单逸尘皱了皱眉,朝她走近一步,沉声道,“为何……这么说?”

她摇了摇头,沉默许久许久,再抬首时,两行清泪已从眼角滑落,眉间尽是道不出的哀愁:“父皇说,要将我送至北漠……和亲。”

他眸光一沉,只觉晴天霹雳:“此话,当真?”

“两个时辰前,圣旨已送到了我宫里……”

她的话如同尖锐的利刃,狠狠捅入他的胸膛,痛彻心扉。

为何?

为何……

他今日才刚得了信儿,老大有意提拔他,不出下月,便可升为从二品的御前带刀侍卫长了,还以为自己终于有了配得上她的身份……

岂料,天意弄人,终究是晚了一步。

“公主莫哭。”单逸尘强忍满心苦涩与不甘,双拳紧握,一字一句道,“臣恭祝公主,一路平安,与北漠皇子……”

“我不愿!”阮墨忽而哑声哭喊一声,圆睁的杏眸中盈满了泪水,不知停歇地坠落,“父皇岂能如此狠心,不声不响便令我远嫁北漠……我心里明明已有喜欢的人了……为何……”

他再听不下去了,伸臂猛地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住,痛苦地闭上双眼,哑声道:“莫说了……公主,莫要再说了。”

都怪他。

都是他的错。

若他能早一些……早一些……必不会令她如此难过。

“单大人……”阮墨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努力睁大眼望着他,似是要看清楚他的脸,“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吗?”

他掀眸,静静看着她。

“我希望……由大人送我前去北漠。”她哽咽得不成样子了,哀求道,“大人可愿意,送我最后一程?”

岂会不愿?

即便她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亦在所不辞。

“是,臣答应公主。”单逸尘搂紧了怀里的姑娘,一字一顿,“愿为公主,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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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教主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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