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荀彧之死
刘妍在等来自庐江前线的战报,实际上由镇北将军府签发的正式战报是在第一次庐江会战失利后一个月才发出的。
并不是诸葛亮畏罪,不敢发失利的战报,而是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来不及一一汇报。
元月初一深夜,关兴被俘的消息加急送进了镇北将军府,诸葛亮始知中了敌方的计,只怕是寿春的荀彧发挥了余热。战役失败了,一瞬间愣神之后,他立刻进入了焦躁不安的状态里,恨不得插翅飞到前线去。
诸葛亮不是担心关兴的安危,让他不安的,是前线三万多近四万将士的安危,失败不可怕,溃败就太可怕了!
然而,他现在人在襄阳,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隔空祈祷江东的那些旧臣们,本着爱惜生命的初衷,组织将士们有序撤退。
等消息的过程是煎熬的,不过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吃了定心丸。元月初三一早,蜀军退后三十里扎营的消息送到了他的手上,让他庆幸前线有个自己的兄弟,诸葛瑾这次立了大功。
接下来,就是思量着怎么挽回损失了。对面的计策让人无从设防,却也不是无懈可击的。但是己方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点,就是张飞。
诸葛亮认识到,这次自己真的是犯了一个大错。张飞虽然武力值很高,但他的知名度更高,对面曹氏的将领,包括出谋的荀彧对张飞都非常熟悉,当年皇叔在许都的时候,没准他们还一起喝过酒。
关兴被俘后,张飞的反应,诸葛亮用脚指头想就能想到,肯定是怒发冲冠,着急上火,而敌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人在愤怒或慌张的时候会做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举动,情绪影响判断。
诸葛亮自己就吃过许多次情绪影响判断的亏,之前履历上所有的败绩都是铁证。
而今,他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如果不能妥善处理这次危机,等着川内的长公主殿下来善后,只怕自己要被她拉出去祭旗的。
就算她宽宏大量,不要他性命,他也没脸在她手底下讨饭吃了,后半辈子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一想到这里,诸葛亮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行,一定要想出办法来,自己的政治生命能不能延续,就看这一回了!
还别说,他远在荆州,却猜准了刘妍的心思,如果这次事情最后是刘妍派了别人来善后,那诸葛亮绝对是要被下野的,杀是不可能的,送去四川种地是轻的,送去四川修路那就惨了。
存了最后一搏的心思,诸葛亮冷静下来,仔细思量了一夜,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一次把荀彧彻底封印。反败为胜!
元月初五一早,张飞出现在镇北将军府门口,被早已料定他会来的诸葛亮的书僮请进了书房并交给他一封信。
诸葛亮本人则在当晚抵达长沙,去拜会了关羽的遗孀。
关夫人并不知道儿子出事,诸葛亮一五一十对她说了之后,她当即泪奔,跪求诸葛亮搭救,诸葛亮便告诉她,眼下能救关兴的只有关羽。他问关夫人讨了当年曹操封关羽为亭侯时存放在他家的圣旨并且授意关夫人第二天带着女儿女婿外孙什么的去关羽墓前哭坟。
拿到圣旨之后,他连夜赶往夏口,于元月初八抵达夏口,会见前来负荆请罪的吕蒙,了解事发当天的一些细节。听完之后,他安慰吕蒙,承诺关兴被俘的事情不会牵连到他,更不会让军正记录在案。
吕蒙放心回去了,诸葛亮立刻安排军中细作将手中的圣旨送到荀彧手上,并且通知诸葛瑾,让他在前线放风。
关羽是曹操通过献帝封的亭侯,封号是最高级别的汉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张辽和李典肯定知道,他们敢抓关兴诸葛亮就敢拿关羽的身份做文章。
关兴作为后方一个不重要的非战斗人员,遭遇敌方大将点名照顾,让人很难相信这是正常的战损。
诸葛亮让诸葛瑾传达出去的意思是:敌军将领就是冲着关兴去的,这是有针对性的偷袭,选择关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关羽的儿子,因为他比哥哥关平好抓,因为抓了他可以直接击溃张飞,不战而胜。
曹贼自立魏王,已经显露了他和他的拥趸们的不臣之心。而这次敌军的行为更是昭告天下,曹氏欲去献帝而代之。
与之相比,长公主殿下为了助献帝复国,甘守望门寡,有实力称王却循祖制称侯的一系列举动使得她犹如圣人般光芒万丈。
元月十一一清早,张辽被探子的急报惊醒,叫上李典一起登上角楼观望,被眼前的声势惊呆了。蜀军居然再次集结进兵并且又一次在他们的鼻子底下扎营了!
更让张辽和李典感觉遍体生寒的是,这一次,蜀军除了蜀字大旗以外,只举出了关字旌旗。不但如此,目光所及,所有士卒的甲胄头盔都涂黑了。
他们一看这种情况,就知道坏事了,张辽否决了李典想要把关兴抓过来绑在旗杆上的提议。开玩笑,这个时候对面的部队就是一座待喷发的活火山,关兴没准就是导火索,他出去,对面非爆了不可。
再说,如果让关兴看到这种阵势,他会不会想想他爹,对比自己的熊样,羞愧自杀,把脏水泼他们身上?没准对面营中的诸葛瑾就是这么想的!
关兴和他们江东有半毛钱关系?只要能收复庐江,牺牲掉关兴又有什么不可以?
卧槽!这是中计了!探子说张飞离营往襄阳求救去了,这就是计啊!故意支开张飞,然后放出不死不休的风来,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啊!
张辽和李典想到这里,立马就给敌营中的诸葛瑾定了个阴险狡诈,心肠冷硬的心理侧写。
殊不知诸葛瑾此时内心忐忑不安,他凭一己之力将近三十万大军安全有序后撤三十里,并将张飞哄去襄阳,已然是尽了全力。
至于后来让大军以哀兵的姿态再度集结前线,那都是诸葛亮遥控指挥的,诸葛瑾最多就是个执行者。
面对这样的情况,张辽和李典都傻眼了,敌人太狠了!根本不顾人质死活,甚至暗示人质自己去死,这反倒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了。
于是,张辽再次赶往寿春,去向荀彧取经。
没想到,这回等待他的,是黑白分明的灵堂,和披麻戴孝的家眷。荀彧死了,吞金自尽了。
这就是那道圣旨的杀伤力,圣旨的内容是封关羽为汉寿亭侯,恰恰是荀彧亲笔所书。诸葛亮用这道圣旨告诉荀彧,你里外不是人,可以去死了。
当年曹操为了表示信任和器重,把献帝发的,犹如卫生纸一般廉价的圣旨全部都交给荀彧保管,每一道由许都发出的圣旨几乎都是曹操授意,荀彧的手书,关羽手上这道也不例外。
这道圣旨回到荀彧手中,等于是打了他三个耳光,一个是曹操打的,一个是献帝打的,剩下的一个,是荀彧自己打的,受了这三个耳光,他当然不能活了。这就是诸葛亮的狠辣之处,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荀彧果然死了,张辽懵了,这老爷子上回见面还好好的,这还没过年呢,怎么就没了?
还好,老爷子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交代的,他托儿子给张辽留了份遗书,遗书上详细交代了他的死因替关兴安排了后路。
荀彧是这么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去死的: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他用生命替张辽和李典还了绑架关兴等同谋逆的债,也替自己还了为曹操工作这么久,壮大了曹氏,却使得献帝越来越看不到自由的曙光的债,他死了,不欠任何人的了。
另外,关兴不能在前线呆了,必须立刻马上往北送,只有送去曹操那里,才能保住庐江会战的胜利果实,才能避免张辽和李典因为他的死事后被曹操怀疑。
关兴在前线,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无论是被救走还是死了,对魏国都是坏事,不但前线战事会失利,还会引起曹操的怀疑,怀疑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出苦肉计。
到时候荀彧死了,关兴也不在手上了,张辽和李典百口莫辩。
看完信,张辽一个久经沙场的老爷们儿哭得站不起来,还是荀彧的儿子劝他说父亲有遗言,将军您不能在这里久留,还请速速离去。
张辽心里明白,但情感上实在接受不了。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荀彧。如果不是他绑了关兴,老爷子不会吞金。老爷子当初说的是随便绑个江东的或者皇叔的旧人,自己怎么就不开眼,选了最不该选的呢?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再怎么追悔莫及都是没有用的。张辽带着荀彧的遗书回到庐江前线,与李典合计着派人送关兴北上。
诸葛亮在得知荀彧死了之后,长出一口气,吩咐下人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回到襄阳,张飞喜出望外,以为关兴一起回来了。诸葛亮的情绪却不高,只是淡淡地嘱咐他:“关兴不会有生命危险,敌方不敢动他,还会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可以回去筹备第二次会战了,到时候找个空子把关兴偷回来便是。”
张飞信以为真,乐颠颠地回去了。诸葛亮却关起门来长吁短叹。他终于如愿把荀彧弄死了,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还觉得特别难受。
诸葛亮,徐庶,蒋琬,霍峻等刘妍手下的臣子,都是忠于汉室的。可是他们的“忠”和荀彧的“忠”有本质的不同。
在他们看来,只要老板姓刘,只要他或她愿意并且真的让江山以汉室的名义继续延续下去,他们就算是找对了人。不管这个“刘”老板是真刘还是假刘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这江山还姓汉,当权者承认自己姓刘就行了。
荀彧却不同,他尊崇的汉室是光武帝刘秀传下来的那一脉汉室,他觉得只有许都的那位皇上,才是名正言顺的,才是他的老板。
老爷子苦心孤诣,保着献帝,他帮曹操,只是以为曹操能帮献帝统一天下。
可是事实上,献帝一直都在软禁中,没有人知道他的能力究竟如何,能不能坐北朝南。至少刘妍对徐庶提起这个疑惑的时候,徐庶的表情很无奈,他很客观地表示没把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荀彧是献帝最后一名臣子了。现在荀彧死了,献帝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
老爷子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也努力了一辈子,临了还被人扣上形同谋逆的帽子,吞金自尽,实在是可怜极了。
诸葛亮长吁短叹了一番之后振奋精神,写了一封密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南阳,交给太守李严。
他让李严派庞德带领细作在关兴北上的路上埋伏,把人截下来。
之所以没告诉张飞,实在是怕张飞关心则乱,不能执行部署,救不了人反而闹出更大的麻烦。
庞德是马超的副将,马超病了之后,他和马岱就是李严麾下的两面坚盾,护卫着南阳的安全。
值得一提的是,马超目前在长沙张仲景家中养病。老张最近忙着带徒弟。十多年过去,他要写的书写得差不多了,刘妍就和他商量着办郡医,得到了老张的积极响应,
郡医和郡学虽说都是为了方便百姓才建立的,但都属于政府机构,这就要求这两个部门的负责人不但专业精通,更要懂得行政管理,老张做过太守,有经验,让他带教刘妍放心。
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但这些年闲下来之后保养得好,依旧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刘妍念他年事已高,放弃了接他入川的念头,让向朗直接把郡医的培训机构就建在老张家边上,第一家郡医的试点就放在长沙,这也算是给老根据地百姓的一点福利。
言归正传,诸葛亮写完了密信,这才放下心事,找来陈震,商量怎么写战报。此时距离第一次会战失败,足足过去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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