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7.07晋江独发
蓝荞与陶菁是一样的想法,“逝者已逝,殿下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华砚见二人如此冷漠,难免心寒。他本是一个外人,也不好再纠结。
毓秀本不愿多生事端,就默许了陶菁与蓝荞的做法。
启程之后,华砚吩咐走小路,避开官道。
待到城郊密林处,陶菁叫几个车夫就地挖掘,将小柔掩埋。
毓秀一直等在车中,直到华末禀报说已挖好了坟,她才与华砚一同下车。
落土在即,陶菁与蓝荞站在小柔的尸首旁,两人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毓秀走到近前,见小柔身上一点遮盖也无,心下不忍,吩咐华末去取一床闲置的被褥,将人裹了。
陶菁手里把玩着什么,笑着走到毓秀身边说一句,“秀儿以为,在闹事行刺,杀害小柔的人是谁?”
毓秀听陶菁话中似有深意,以为他暗示她是幕后黑手,心中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以为是谁?”
陶菁看了华砚一眼,对毓秀笑道,“凶手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使暗器的手法自然是一等一的,若说他本意是想刺杀我们其中之一,失手误伤小柔,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除此以外,就只有一种解释,他的本意就是要对付小柔。”
毓秀见陶菁言之凿凿,干脆顺着他的话问一句,“依你看来,凶手又为什么要杀小柔?”
陶菁笑道,“小柔跟在蓝荞身边不出一年,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她自幼受过苦楚,常常被人欺凌,才渐渐养成仗势欺人的恶习,性子的确不讨喜。可自从我们上路之后,她真正得罪的也只有你一人。”
毓秀轻哼一声,冷笑道,“她对我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的确惹人厌恶,我却也不至于为此置她于死地。”
陶菁看了一眼站在五步之外的华砚,对毓秀笑道,“以你一贯的行事作风,的确不至于跟一个下人一般见识,却不知是不是你身边的人,见不得你受辱,才自作主张,将小柔除掉。”
毓秀以为陶菁暗指华砚是幕后黑手,禁不住皱起眉头,冷笑道,“手里握着证据,才有资格同我兴师问罪,抑或这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测?”
陶菁将手里把玩的暗器递到毓秀面前,“这把飞刀做工精致,上面却没有一点花纹记号,若不是修罗堂所有,那飞刀的主人必定是受雇于几大豪门的暗卫。”
毓秀听出陶菁的弦外之音,面色越发阴沉,“所以你认定下手的是修罗堂,还是你口中的豪门暗卫?”
陶菁讪笑道,“我本无意试探秀儿,秀儿又何必试探我。修罗堂铁律严明,我早有耳闻,你不开口,华砚不下令,他们就算心中愤愤不平,也绝不会贸然作为。如此一来,对小柔出手的必定是几大豪门的暗卫了。”
毓秀挑眉道,“依你之见,出手的是谁家的暗卫?”
陶菁嗤笑,“我们走这一路,身后跟着多少人,秀儿以为我不知道?”
毓秀佯装糊涂,“身后跟着多少人,我却不知,你既然知道,不如说来听一听。”
陶菁笑道,“若是姜家暗卫,想杀的绝不会是小柔这种角色;舒家暗卫亦然。这两家若出手,必定是得到华砚还活着的消息,亦或是猜到你的身份,生出鱼死网破之心。”
一句说完,他就上下打量毓秀,目光徘徊在她小腹处,“可以你现在的状况,这种可能绝无仅有。”
毓秀金眸一黯,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陶菁见毓秀默然不语,猜他戳到她的痛处,笑中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何况未出南瑜国境,两家暗卫忌惮南瑜暗堂,不会贸然出手,如此说来,行凶的绝不会是姜家或舒家。”
毓秀心里吃惊,陶菁知晓修罗堂也就罢了,居然也知晓南瑜暗堂。
“你从何而知暗堂的名号?”
陶菁见毓秀一本正色,便收敛笑意,“我在南瑜这些年,自然知晓暗堂。暗堂受南瑜天子一人掌控,欧阳苏担心有人对你不利,必会请旨派暗堂高手暗中保护你。”
毓秀冷笑着问一句,“你以为行凶的是暗堂中人?”
“并非暗堂中人。”
“你又怎知不是暗堂中人?”
“用暗器刺杀的确像是暗堂中人的作风,他们并非听属于你,也极有可能自作主张除掉你身边对你不利之人,只是……他们绝不会在闹市动手杀人。”
毓秀心知陶菁说的有理,欧阳苏派人护送她过边境,暗堂要做的是回护她的周全,绝不会横生枝节,惹出麻烦。
陶菁见毓秀若有所思,就笑着说一句,“如此一来,凶手就只剩那个人了。”
他这一句虽点到为止,毓秀却也猜得出他想说的是谁。
她又何尝不知行凶的是那个人。
只是那个人派人刺杀小柔,到底是为她出气,还是怨念她隐瞒华砚还在人世的事实,借此泄愤?
毓秀满心忧虑,与陶菁对望一眼,二人心境大不相同,再无话说,转身各自上车。
不出半日到西琳边关,下了一场大雪,雪漫了山路。
车夫快马加鞭赶路,在天黑之前赶到城门。
送亲队伍早就回了西琳,华砚与毓秀便装简行,为掩人耳目,自然不会透露身份,所递送的户籍文书,写的都是平民百姓。
陶菁二人的户籍却不好过关,陶菁是南瑜血统,在西琳时本是外籍户籍;蓝荞连外籍也没有,只有一纸卖身文书。
守关的军官本就对外籍存有偏见,免不了口舌一番,想方设法多讨要贿赂。
毓秀等在车里,听几个边将屡屡口出狂言,心中越发按耐不住。
华砚唤回仆从,亲自出了马车,对边将道,“既查过我等文书,为何还不放行?”
华砚一表人才,风度非常人能及,面色凌然站在人前,自有一番压迫。
天色将晚,守关的边将借着黄昏之光看清华砚似有微怒的一张脸,气势先弱了五分,生咳几声,掩袖收了钱,挥手放行。
华砚自回车上,陶菁也扶着蓝荞上车,丫鬟仆役小跑着上了第三辆车,车夫趁边将没改变主意,猛抽几下马鞭,三辆车风驰电掣,穿城门而过。
走了不出百步,又被边将高声喝止。
车夫们收了马鞭,大气也不敢出。
毓秀坐在车中,暗下拿定主意。
两个边将带着人慢悠悠走上前,到华砚车外敲了几声,轻笑道,“边城虽小,却并无作奸犯科之人,只是过了这一道关,你等就要小心些了。”
华砚听他话里有话,就推开车窗,隔着窗帘问一句,“这一处是湘州与蜀州的边界,蜀州虽大,也是天子脚下,什么人敢在蜀州闹事?”
边将呵呵一笑,“蜀州除了容京,哪里算是天子脚下。关后郡县是苗人地界,这半年官府明里暗里都在严查绣山寨养活人蛊的秘术,唯恐牵连你等,切记躲避绣山寨行路。”
华砚心中了然,也不多问,吩咐车夫上路。
车行半晌,未到落脚的驿馆,华砚见毓秀怫然不悦,就笑着问一句,“秀儿担心途经绣山寨时被苗人为难?”
毓秀摇头道,“绣山寨只是一座山寨,他们再嚣张,也不能不讲礼法规矩。”
华砚试探着再问一句,“秀儿恼守城的边将收受贿赂?”
毓秀一声长叹,“我恼的并非那几人嚣张跋扈,假借职务之便中饱私囊,只是感叹西琳本籍对外籍的忌惮。”
华砚冷笑道,“本籍对待外籍的态度一贯如此,初元令颁布之后,二代外籍可入籍,当中择优者受恩泽,得考科举入行伍。南瑜人善文,北琼人善武,那些在西琳的南瑜与北琼人原本只能种田经商,多交赋税,如今更多前程,挤掉许多本籍人的出路,自然会备受排挤。施政之初,难免阵痛,秀儿不必放在心上。”
毓秀轻轻点了点头,幽幽叹道,“只望这一番阵痛过后,换来的不是怨声载道,动摇国本。”
一行人低调在驿馆下榻,歇息一晚之后,又匆匆上路。
未免徒惹事端,毓秀特别吩咐绕开绣山寨行路。
车行到晌午,停在半路,华砚掀开窗帘往外一看,四野空旷,耳边只有呼呼风声。
马儿一声嘶鸣,华砚皱紧眉头对毓秀道,“安宁几日,这些人一直蠢蠢欲动,如今过了关,终于等不住了。”
一句话音未落,车壁上一声闷响,一支钢头冷箭钻了进来。若非车壁坚硬,恐怕穿进来的就不止一个箭头了。
华砚与毓秀对望一眼,冷笑着提了剑,推开车门跳出车子。
车夫身上插着两支箭,已倒在一边。
华砚上前试了车夫的鼻息,挥手劈掉射来的一支箭,转身望向四野,想找出伏击他们的人埋伏在什么地方。
后车车帘一撩,陶菁与蓝荞搭着手一同下车,二人面上泰然自若,并未因突如而来的行刺大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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