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新麻烦(七)
奶奶看看周围人指指点点,闭嘴了,对范洱依旧拉长着脸。
“小洱,你伯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你读书好,有本事,这一大家子出事了总要互相帮衬的,不是么。今天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要是有消息了,你再来医院啊。”伯母看她已经转身欲走,嘱咐道。
她可不像婆婆那样没见识,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她知道范洱读的是名牌大学,以后出来就能找到好工作,赚大钱,不像他儿子,毕业六七年了,当初的房子首付还要一家人凑钱出。
再怎么说她也活了五十年了,即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算是个精于世故的中年妇女,光凭范洱刚才的口气,就知道她不把这二十万放在眼里,房子她打定主意不会卖,可从她那里挖出笔钱来,还是有指望的。
况且提出收养她的那个人是自己小叔子的同事,具体情况她不了解,光看范洱每次过年回来时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不仅没被亏待,还过得很好,单凭这点,那家人就该有点钱。
想着她又安慰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一番,话是难听,可确实是他们理亏,若真能空手套白狼,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另一头的范洱,前脚拐出住院部,后脚又溜进值班医生办公室,问清了伯父的病情。中风是中风,没有到病危的程度,治疗费用高是高,没有到要他们那种小康家庭倾家荡产的地步。
若真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哪怕一个陌生人,她碰上了也不能坐视不理吧,不过现在明摆着,是这帮亲戚想趁机从她身上捞钱,自己又不是烂好人,会答应才怪。
明明以前没付出过什么,现在遇到事了就来算计她,原主会不会因为血缘而手下留情她不知道,反正对于找自己麻烦的人,她最喜欢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就是房子嘛,她打的就是房产抵押贷款的主意。至于到底抵押谁的房子嘛,几个自私自利的人,哪怕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儿子要是病死了她活着也没意思’的奶奶,也会选择留着房子养老吧,你们就慢慢互相推诿,慢慢吵吧。
范洱从医院出来已是晚上八|九点,原先的家久无人居,她不想过去住,幸好她有先见之明,下午来的路上就发了地址给邢澈,他已经在网上帮她在附近预定了酒店。
独自一人在宾馆凑合了一夜,第二天,她就去找口中的那位学姐。
商业银行的借贷部门如同传闻中的那么忙,她等了半天才等到学姐放下手中的事物。她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办什么实事,主要就是咨询,以及做做样子。
详细了解房屋抵押贷款的流程,又东奔西跑搜集了一大堆资料,不管有没有办正经事,至少看上去功课是做的很足的样子。
直到傍晚,她又来到了县医院的住院部,手中拿着板砖般厚度的一叠a4纸。
哼,4个智商50的奇葩亲戚加起来又不会变成智商200的天才,算计我,想得美。
病房门口,范洱一副尽心尽责的模样。
“具体情况我都问过了,该填的东西,该申报的材料,我也准备好了,你们明天早上谁拿房产证跟我去银行一趟。中旬就能放贷,一星期时间都不到,够快了吧。”
语毕,伯母和堂哥堂嫂的脸上不喜反忧。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几个人之间有矛盾,说白了就是每个人心里都存着自己的小心思,不想拿出自己那套房子,更不想过每月还贷的日子,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空手套白狼。
“你那房子不是空着么,你就拿去抵押贷款,赶紧手续办了把钱拿过来,哪来那么多理由。”奶奶先发话了,“我们的房子都还要住的,你不是不住么,空着也是空着。”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你们三张房产证呢,抵押了又不是不让住了,这可是伯父的医药费,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妻子、一个是母亲,你们想让我这侄女背这债务?我还是个学生,你们让我还贷?”
范洱嗓门提高八度,吸引了不少目光,病房里的伯父也该听见了吧。
“话不是那么说的,小洱,那毕竟是你伯父啊,你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再说我们也没有让你一个人负担。”伯母决心是不会拿出自己的房产证去抵押的,她十几年前就下岗了,现在这么大年纪,每月还要还贷,家里的劳动力又躺在病床上,她可吃不消。
“我明白了,你们就是不想自己出这医药费,故意拖着他的病,好从我这里拿到这笔钱。”范洱在病房门口痛心疾首地指责他们,“人在做天在看啊,伯父还在里面躺着呢。”
周围的人昨天就听了个热闹,没想到今天还有后续,纷纷又围了过来,看得精精有味。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做我们拖着他的病。你个小丫头片子,真是反了天了。”奶奶之前的气还没消呢,老了老了,还要被孙女污蔑。
她气急了,“我们范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是非不分的东西,我今天一定替你爸妈好好管教管教你!”
扑过来就要拽范洱的头发,一副撕逼、掐架的样子。
老人的反应速度怎么能跟年轻人比,范洱再怎么说也是个身形灵活的小姑娘,立马就躲开了,奶奶扑了两次都扑了个空,脚下趔趄。
其他几人倒是想上去帮忙,可堂兄抓着她,奶奶正要一巴掌闪过来,围观群众们就不干了,大家都是文明人,吵一吵也就算了,在医院里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
他们可是从昨天就直击现场的,说白了就是一伙亲戚逼着一个父母双亡的姑娘卖房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对谁错他们就不评了,可这动上手了又是几个意思啊,
范洱挣扎,低头,奶奶那一巴掌拍在了心爱的大孙子脸上。
堂兄猝不及防,放开了手捂着脸,她趁机躲开。
“我爸妈去世的时候你不管,把我丢给别人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现在想管教,迟了,你也没那个资格。”
她指着病房里的伯父说道,“我劝你们,伯父的病真这么严重就赶紧转院到市里去,不要因为谁的房子去抵押的问题再继续拖,昨天的话我原样还给你们,伯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恨你们一辈子!”
说完,扬长而去。
当众戳穿这些人的嘴脸,恐怕连伯父都要对他们心生怨怼了吧。范洱撇撇嘴,活该。
他们只要还在这个医院里,就肯定要受人指指点点,也给这几个闲着没事惦记着自己财产的亲戚找点事吵吵。
尤其是那个整天儿子怎么怎么样、孙子怎么怎么样、自己为人处世如何如何有道理的奇葩奶奶,她简直是服了。
穿过人群挤了出来,她长舒一口气,摊上这样的亲戚还真不如没有,相比之下自己原来的父母还有亲戚们,简直好得要上天。
可惜,应该见不到了吧,在这里,她就是范洱,这个世界的范洱,父母双亡,奶奶不疼姥姥不爱,亲戚之间并不和睦的孤儿。
“别想了,你做到这一步,仁至义尽了,名路已经指出,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情。”邢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你怎么来了?”
“你昨天给我发的定位,不是说亲戚出事了么。”邢澈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介于我记忆里范洱和那些人关系并不咋样,就过来看看呗,反正开车过来用不了多久。”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电梯间。
“刚才,你都听到了?”
“那是,看热闹的人不少,不然我哪有那么容易在住院部里找到你。”邢澈的语气波澜不惊。
“其实不过几个市井小人,我能解决,也算是切身体会了作为孤女是什么感觉。”范洱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没觉得,直面这些亲戚才发现,他们凭什么有恃无恐,敢打主意到我头上,不就是因为我没有父母可以依靠么。”
“瞎说什么,你爸妈在原来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呢,”邢澈搂过她的肩膀,从电梯里出来,走向大门外,“怎么会没有依靠呢,以前的范洱有浩星澈,现在的你不是还有我么。”
外头,天色已黑,月明星稀。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范洱抬头望着天空,不知另一个世界是不是也望着同一个月亮,摇摇头否定了自己,平行宇宙,怎么会是同一个月亮呢。
“对,我爸妈还好好的呢,可我再也见不到了吧,待在这里,哪里还有机会回去。”她有些消极,心里确实不痛快,不是由于几个奇葩亲戚,而是想起了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