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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大门缓缓合拢,潘云海的嘴巴慢慢张大,惊喜的表情也变成了惊吓——
之前周成不是暗示自己,不管是那位大人到了,都必然带有精兵强将,拿下张重,根本就是手到擒来之事。
怎么这位大人身后什么人都没有啊?一眼望过去,外面黑压压站着的分明全是张重的手下!
若然对付的只是张重抑或他的几个亲信也就罢了,这黑压压的一片瞧着怕不有千军万马,张重分明是把手下所有将士全都押了上去。
须知这些武将领兵,可不是全都有自己的诀窍?
更别说张重镇守平洲府可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完全被他掌控的士兵没有一半也得占个三分之一。
真是外面的将士哗变,就是吐口唾沫星子都能把自己四人给淹死。
看着潘云海苍白的脸色,张重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潘云海瞧见的,张重只有比潘云海看的更清楚。所谓白龙鱼服,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再是龙骑卫指挥使的身份又如何?任他功夫再是了得,还不依旧是**凡胎一个?
这里可是自己的地盘,以为自己真会蠢得和他单打独斗吗?
还有潘云海,竟会天真的以为,就靠一个没有脑子、鲁莽至极的龙骑卫指挥使,就可以在总兵府坑骗了自己后,还能顺利脱开,可不就是天大的笑话吗。
笑声甫落,便厉喝一声:
“潘云海,周成,你们到底拿了这厮多少好处?什么龙骑卫指挥使,以为我等是乡间三岁懵懂顽童吗?这般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想要蒙骗我?怪不得漕帮可以在平洲府横行无忌,原来是因为背后有你潘云海做后盾!以为劫走在下妻儿老小,便能让我低头吗?做梦去吧。来人,将这三名贼人速速拿下!”
口中说着,阴狠的眼神却是锁定了张青——
有漕帮总舵主在手,自然能让梁欢乖乖听话。毕竟,漕帮之人可不是最好讲究义气二字?
至于龙骑卫指挥使,哪又算是什么东西?
张重一句话落音,便有一片“仓啷啷”拔刀的声音响起,却是那护卫在张重身前的二三十人,俱皆把手中武器对准了沈承三人,一时刀光剑影,剑拔弩张。
潘云海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却是暗暗叹息一声,缓缓站到了周成身侧——
小舅子真是要坑死自己了。可身为朝廷命官,不管是要消除周雄带来的恶劣影响,还是这么些年来读圣贤书习得的大道理,都让潘云海除了力挺沈承外,再无别的选择。
“周成,这些人,你可全都认识?”沈承声音低沉。相较于张重的威胁,沈承这句话无疑太柔和了些。可偏是清冷的尾音微微上挑,竟是犹如往本就熊熊燃烧的火炉中倒入了大块寒冰,令得所有人心里都是一跳。
甚至站在张重身前的将领中,至少三人之一的人手中的武器微微顿了下,神情中显出些犹豫来。
“全都熟记于心。”周成躬身道,“请大人吩咐。”
“尔等听着。”沈承表情不变,视线一一在对面扫过,“我数三下,把武器放在地上,不然就和逆贼张重同罪。”
一时凡是和沈承四目相对的,都不自觉挪开视线,便是张重,手心里也不禁有些汗意涔涔。直觉不能再让沈承搅和下去,还没想好应对的策略,那边沈承已是开始报数:
“一。”
“雕虫小技!”张重冷笑一声“以为我的手下全是漕帮那些乌合之众吗?他们个个身经百战……”
一句话未完,却听见“当啷”两声响。
张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的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瞧去,却是左右两边,各有两员副将扔掉了手里的武器!神情登时变得狰狞:
“你们,想死吗?”
“我——”最左面的那员偏将明显有些委屈——自己明明不想扔的,天知道手怎么会一麻,手里的刀就直接掉下去了。
只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右边那员同样扔掉了武器的将领已是接过话头,硬邦邦的道:
“若然是保家卫国,我等自然会为将军效死,可若是对抗朝廷,恕我等再难从命!便是再如何,我程英也绝不会做出那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之事。”
口中说着,竟是顶着张重要杀人的眼神,直接从队列里出来。昂首挺胸朝着沈承站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找死——”张重手一扬,长刀朝着程英后心刺去。
眼瞧着那利刃就要没入程英体内,不想那大刀忽然颤了一下,竟是“咔嚓”一声直接断成了两截。
沈承冷冷的声音同时响起:
“手中兵器是用来杀敌的,却连询问一声都不愿,就拿来对付敢于把后背交付给你的袍泽,所谓明珠暗投,倒是可惜了一把好刀。”
浑然不觉张重跟前分明已是惊落了一地的眼珠——
张重手里这把刀可是实打实的宝刀,乃是采用最好的寒铁交由最好的兵器大师打造而成。
从问世以来,便屡立战功,名气并不比总兵张重小多少,倒好,竟是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给废了。
须知这把刀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怎么这面具男子手里,就和一堆豆腐有什么区别?
众人愣神之际,那员和程英一起掉了手中冰刃的裨将,也跟着出列,以最快速度冲向沈承那边,几乎和程英同时到达——
方才张重瞥过来的眼神,自己可是看的清楚,分明已是起了杀心。
不管对方是不是冒充的朝廷官员,先保住小命要紧。
“见过大人。”程英已是来至近前,那员裨将愣了一下,也忙跟着行礼,心里却依旧有些忐忑。
两人一副弃暗投明的模样,登时把张重气了个倒仰。
“放心,”沈承意有所指道,“只论首恶,胁同不罪,现在回头还不晚。”
“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你以为我张重的手下全是这样的软蛋吗?你说什么,他们就会听什么?”张重已是有些慌神,两军对战,最重要的可不就是士气?
可因着程英两人的离开,己方气势可不是大打折扣?
委实想不通,对方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人给蛊惑走的!
更要命的是,明明方才已然吩咐手下擒拿这小子,怎么都半天了,外面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沈承却是和没听见一般,悠悠然道:
“二。”
张重登时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看向身边:
“我等俱是朝廷柱石,切不可被人蛊惑……”
更是示意身边亲信,但凡发现异动,一律格杀勿论。
不想照旧是没等张重说完,便又有五人同时丢了兵器,然后朝着沈承的方向疾奔而去。
张重如何肯让自己落入这般被动局面?
他那些亲信得了示意,自然也纷纷举起手中兵器,不想还没等砍下去,所有拿在手中的武器再次齐齐断成两截。
眼瞧着沈承就要喊出第三个数字,张重如何肯让自己落入那等众叛亲离的可怕局面?
竟是手持半截大刀,率先朝着沈承方面发起了攻击:
“哪里来的妖人,竟敢把惑心之术,用在大正将士的身上,今日不杀了你,张重无颜面见皇上。”
绝不能让这黄金面具的主人完全占据主动,不然不独妻儿老小救不出来,便是自己,也有性命之忧。
和只有把水搅混了,才能摸到鱼一个道理,眼下最要紧的可不同样是打破这面具人身上深不可测的恐怖气势。
“三——”沈承薄唇微启,缓缓吐出最后一个数字。
张重已是堪堪奔至近前,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即便走了几个,手下可不还有一二十人?可身后的脚步声怎么听在听着稀稀落落的?
下意识的回头,却是目瞪口呆——
跟在自己身边的哪有一二十个,分明也就是三四个罢了,至于剩下的,则把手中兵器齐齐朝下,竟是齐齐低头,一副臣服的模样。
“你们——”张重头“嗡”的一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忽然撮嘴打了一个尖利的呼哨,“王八蛋,我和你拼了。”
这人到底用了什么妖法?如何就能够片刻间就让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周成和张青已然挺身上前,接住张重几人的杀招。
几人迅速站成一团。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兵士自然很快就会知晓。想到这一点,张重焦灼的神情终于有所改变——
留在外面的手下听到这声音,必然会冲进来,到时候万箭齐发,看他还如何作妖。
沈承却是依旧负手而立:
“程英,打开门——”
“张重,我会让你,死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