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商业专刊
开席前的客套是免不了的,万墨林很快进入了主题。
“那件事经过我们杜先生一番周旋,已经摆平了,望平街兴国报馆也关了门,那个‘兴国逸客’也弄了个替罪羊,法国人基本上没什么可说的了,虽然还有一些负面的社会影响,相信不久之后也会销声匿迹,对仁奎佬,我们杜先生素来敬仰,张公子年少有为,前途无量,靳先生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啊,改日杜先生有暇,还想请二位过府一叙。”
“望平街的事还真是烦劳了杜先生,素闻杜先生结交四海,仗义疏财,果是名不虚传呀,君豪不过是一个晚辈,怎么当得起杜先生如此盛情呢,惭愧啊!惭愧!”
东虎心说,张君豪也是一套一套的,不愧是仁奎佬的公子,瞧他不卑不亢进退自若的样儿,哪觉得了‘惭愧’了?哈……虎父无犬儿,起码在大面处,他绝对端得上台面。
“杜先生高义,来日有暇一定拜望杜公馆,请万先生转达我们兄弟的谢意给杜先生。”
“二位客气了,来来来,谢不谢的再说这酒就没味道了,都是江湖朋友,谁没个手高眼低的时候?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几位若要进法租界发展,我们杜先生定与诸位通力合作。”
这算是发出邀请了吗?老杜用这个法子想把张君豪和他绑在一起,那通海镇守使还跑的了?
靳东虎心里盘算着另一个事情,如果发生在两三年后的‘淞沪会战’的最后受益人是张仁奎,那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局面呢?不过老张在直系混的也不算太如意,虽被北洋政府加封为杰威将军,授陆军上将衔,却不怎么得到重用,但是老张人脉很广,这得益于他早年在上海创办的‘仁社’,这张网覆盖面甚广,不少督军都是其门徒,但在危机时刻是否用的上很难说。
无疑,这是个实力至上的年代,昔日的小恩小惠未必能左右时下的大局,其实到1920年皖系大败之后,现在的卢永祥成了皖系仅余的主力,早年他也是张仁奎的门徒,不过现在站到了对立面上,虽没有正式撕破脸,但不相往来了,前一阵子他发通电,主张‘各省自定省宪,实现地方自制’,暗中更和奉系张作霖、孙中山的护法军联络,结成了反直阵线。
这些国家大事,靳东虎想想就头疼,军阀们如何混战不论,最终却是老蒋捡了大便宜。
法租界那三个人现在巴结卢永祥也是正常的,在浙江、上海卢永祥的确是最有势力的,他手里控制着杜黄张赖以生存的命脉‘烟道’,没有他的首肯,半箱子烟土也难进入上海。
两租界之外的地方全部属于卢军控制之下,除了黄浦江这条水道就得空运了,商船虽有偷运烟土的能力,可一但查出来就是灭顶之灾,谁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以身犯险?
不说是华人的商船了,就是洋人的商船也未必过得了设立在吴淞口的海检这一关。
兴国报馆事件算是告一段落了,散席之后靳东虎等几人去了新报馆。
张君豪的三个同窗日夜守在这里,对他们来说有人出资办实业由来他们来操运很是踌躇满志,三个穷学生总是想有一番做为,大上海的繁荣与堕落,奢华和淫逸给他们的剌激不小,谁不想着有朝一日出人投地,谁不想着洋酒美人奢侈一生,可你得有钱有势呀。
“虎哥,是不是给大家讲讲我们报馆经后的发展方向和言论主旨?”张君豪心里没谱,所以将靳东虎给‘押’来解决这个问题,其它报纸都有固定的销量,因为人家有言论方向。
靳东虎扫了众人一眼,笑道:“咱们就搞点与别人不同的吧,如今的报纸言论总是离不开救国救民,倡导新文化新思想这一类东西,我也相信各位在这方面也有自已的见解,不过,我认为,如果我们也要走这条路的话,那就没必要设这个报馆了,其实关于这方面的东西各家报馆说的已经太多了,有必要再多我们一家吗?我们那点声音喊出去有几个人听的到?一句话,有咱不多,没咱也不少;搞点什么新东西呢?这是我现在要说的主题,搞一份单纯的商业信息传宣报纸,说的简单点,就是替某一种产品或某一新生事物做大力的宣传,把它说的天花乱坠,世间少有,人间难见,吹吧,尽情的吹吧,目的是让人们对它发生兴趣,并最终想要获得它,当然,也不能吹的太过头了,不然会适得其反,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众人都点了点头,张君豪和叶俊秋都在这之前就听他说过,可单纯的这种报纸能行吗?
周起鸣第一个皱着眉提出疑问,“靳兄,这行吗?单纯的为商人们服务,是不是……。”
靳东虎摆了摆手,“一个国家要发达必须从经济起步,商业的兴起也是经济的兴起,连锁反应剌激一系列产业链,那些摆在商店里出售的东西都得有生产工厂吧?生产工厂得有机器吧?机器得有工人来操纵维修吧?咱们虽然在为终端的零售业服务,但带动起来的仅仅是零售业吗?在良性基础上循环的话,会有多少没饭吃人被召进工厂?我们不光是投机取巧的奸商,我们还在为了解决民生问题贡献着自已的力量,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都扛着枪上战场了,谁来搞生产?堆集如山的货物卖不了,工厂要歇业,工人要回家,要挨饿,是不是这个简单的道理?不要认为我们做商业传宣专版就比那些倡导新文化新思想的报馆低了几分,仔细的想一想,有些东西长时间的空谈还不如做点实事,我觉得,每一种声音一直有人喊着就行了,没必要一堆人咬住不放,新思想的形成和新观念的转变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既然更有学问更有见解的人在办那件事了,我们这些半调子还跟着起什么哄呢?”
“有道理,就我这点墨水哪敢和思想家们相提并论,就是起起哄的水平。”周起鸣道。
其他几个也大点其头,靳东虎一看还行,瞎扯了一顿算是让他们找见方向了。
“那就发挥你们的所长的,这两天工人们要提前整训一下,咱们报馆别的能力可以没有,但是‘声音’的覆盖面一定广阔,你们竟尽快的招一些具备相当能力的人,我说的不是‘吹牛’的能力,而是管理一个小报纸发行部的能力,每个点最少三至五个人,先成立二十个这样的报纸发行点,要分布在上海各个地区,我们要的效果就是,专版一出,就要覆盖整个大上海,考虑到未来纸张的庞大消耗,我准备收购一到两家造纸厂,为你们提供坚实的后盾,君豪,一会就你和俊秋去找仙姐,让她介绍一家外资银行,贷一笔款子出来,再收购一些印刷机器,报馆的日印刷量必须十万份,拥有这样的能力,我们才能一举成为上海第一发行厂。”
“啊?十万份?”张君豪和众人都傻了,这有点太变态了吧?申报、新闻报一天也就发行三千至五千份,这都是市面上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了,东虎一开口就十万份?太可怕了。
“嘿……。”东虎笑了笑,“啥叫魄力?这就是魄力,不让他们望而兴叹,他们不会服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