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抓紧结婚
今夏捂着脑门左右看,她不相信这颗胡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可是左右没人,只有她和沢田两个站在这里。上方也没有可以供人踩踏藏身的地方,瓦蓝的天空正慢慢变成黑色,有一两颗星星正在闪烁。总不可能是星星在砸她啊!
“没事吧!我看看!”沢田纲吉很着急的拉开她捂着头的手凑过去看,等看到了之后就更着急了。
今夏的脑门上蹦起了一个胡桃大的包,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好疼。沢田除了干着急之外,就只能眼睛湿润的说“乖哦乖哦不疼不疼”的摸她的头。像哄小孩子一样。
太疼了!老实说,今夏没有当场泪崩是因为她攥紧了拳头。流泪不等于会哭,受到重创的时候流眼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反倒是被沢田摸着头的时候,她差点没能忍住的哭出来:那个抚摸还真是温柔。
即使被突如其来的核桃砸到头,也不能改变她的初心。即使她意识到很可能有人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听他们说话。反正这些话也不是不能被听到的类型。今夏深呼吸了几口气,整理头发盖住了肿起的包,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没事啦,倒是你,今天云雀又揍你了吧。”
沢田犹豫了一下,说:“是啊。不,不过!我自己也有错,总是做一些让人火大的事……”他首先却是替云雀说好话。
今夏是认真觉得沢田这个人不错。
可能他处理事情的时候幼稚。可能他没担当总想逃避。可能他做事的态度太暧昧,没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他很善良。
对于今夏来说,她已经见过了各式各样某方面出类拔萃的人才,唯一没遇到过真正善良的人,有时候她甚至想过,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单纯善良的人,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愿意体现自己善心的人。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正因为这样,她更想帮助沢田走出这个家里蹲的世界,她能感受到沢田对于走出去的渴望。
“让人火大的不是你哦。”她说:“你只是不适合尼特町的环境啦。对了,你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为什么出不去了吧?是担心会不会因为宅太久跟社会脱节吗?放心吧,我们有专业的心理治疗机构,就算是与世隔绝的狼孩也能让他重新融入社会哦!”因为至今还没在本国发现过狼孩所以说大话也没关系!今夏想。
沢田纲吉干笑了两声,语调里全是苦涩。他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啦。真的很感谢今夏至今为止为我做的一切。可是……这样是不够的。啊!!我不是在让你为我做更多啦!不如说,我想劝你放弃,唔——”
又来了。今夏很不爽这些人说话都留半句的习惯。
“没关系。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她一只手揉着头,看着沢田。
“啊哈哈哈。”沢田的笑容却越加的苦涩了,他说:“还是不要把今夏也牵扯进来吧。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觉——啊呜呜!!”他最后一句话,是做好了觉悟吗?今夏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主道上来来回回的人不少,但是谁也没有要走这座小桥。那么远的距离,要精准的命中别人的脑门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为什么啊?故意不让他把话说完?
“好痛。”沢田叫着疼,蹲了下去。
今夏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给他摸摸头:“乖哦乖哦,不痛了。哎,今天不宜出行,我送你回去吧。”
两个人都被砸了脑门上一个包就这样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小桥附近那座小小的神社前面,有一抹白影一闪而过,地上还残留着几片剥离的胡桃壳。
回到家的时候,又是晚上八点多钟。今夏拿着钥匙打开自己租住的小公寓时,心里有一些寂寞和无奈。
只有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一点点消极的情绪,平时她可是很忙的,忙到连消极的时间都没有。今夏换好鞋子之后又检查了一下门,这才开始换衣服。
从高中开始她就习惯了独居的生活。早上不会有烦人的催起床的声音,晚上不会有人催睡。与此同时,当然了就不会有人给她准备早餐,晚上回到家更是吃不到热腾腾的饭菜。有利就有弊,这是没办法的事。
当时来说,乡下的学校对于她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累赘。决意上京的时候,家里是支持的态度。她只身一人待在这个冰冷又热情的都市里,只有各种假期的时候才会回到乡下的老家,却也体会不到琐碎的温情。她的家太大了,大到比城市里这间狭小的公寓还显得寂寞。
然而寂寞不是自暴自弃的理由。对于她给自己规划的路,家里给了她所能给予的最大支持。至少她在读高中和大学的时候不需要为了满足物欲去打工,这样就使得她能按照原计划去做志愿者,去参加社会活动,去铺平今后所需要的一切道路……每次想到这些,今夏不仅不会为自己能完成计划而沾沾自喜,反而有种空虚的烦躁。
她不知道青春应该是怎样的,她只想趁着自己还踩着青春的尾巴,做一些计划外的事吧?
面对着镜子里那张还称得上胶原蛋白满满的面庞,今夏抬手抚摸着额头被胡桃砸出的肿包。这个,也算是计划之外的事吧?胡乱用头发遮住那个包,她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了洗衣机里。
随便吃了点顺路买回来的便当饭,洗洗睡觉。没有活动的时候今夏一向是这样简朴的。
这天夜里她做了个梦。
梦里并不是尼特町那古色古香的场景,然而无论是沢田纲吉还是云雀都在场。他们穿着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校服,跟现在是差不多的年纪,表情看上去却更加富有少年的活力,尤其是沢田纲吉。
“这样世界就能得救了吗?”明明是今夏的梦,今夏却无法在梦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她就是一个画外之人,看着沢田他们说一些她不太明白的话。
“嘛,现在看来是这样。”
“十代目,我们成功了!”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能回去了吧!”
“不好,有什么东西——”
“呜哇——”
一道刺眼的光,让她本能的护住了头部转身避开。只觉得离光线近的手臂感受到一股灼热,然后,世界就清静了。等她试探着睁开眼的时候,无论是沢田还是云雀都再也看不见,这里只剩了今夏一个人了。
梦里,今夏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醒来。她有些焦急,甚至感觉到如果再这样下去,有可能一生都无法从这个看似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地方出去了。这里是每个城市都会有的住宅区小路。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总觉得离将要到达的地方越来越远,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哪里。
沢田他们去哪了?那道光是什么呢?
今夏路过一户人家的门前,看到了门牌上写着“沢田”。咦,难道,这里是沢田纲吉真正的家吗?她停下脚步往里面看去,能看到晾衣绳上像是刚刚洗好的衣服,空气中还留着一股清洁的洗涤剂的香味……
太真实了。真实的让她恐慌。这里的景物都仿佛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却看不到一个活人。这真的是梦吗?
隐约的,她听到一阵熟悉的音乐。不断重复的旋律,简单直白。她回忆这是哪里的音乐,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不断的,不断的,越来越大声——
今夏猛然一惊,从睡梦中惊醒了。摆在不远处桌子上的手机还在响着,就是这阵音乐把她从睡梦里叫醒。
那是她一直在用的来电铃声。手机自带,没有任何花哨,普及率很高的铃声。
今夏平息了一下呼吸,走过去把电话接起来,是妈妈打来的。
“今夏,怎么起的这么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内心是非常感谢妈妈刚巧打来的电话的,然而却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让她担心,只能故意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屏幕:“才八点啦。八点半之前出门就不会迟到的。”
“哎呀,你怎么还这么懒散,都已经是町长了。”妈妈明明是抱怨的,声音里却带着一股得意。让她得意的就是当了町长这回事吧?
今夏心知肚明,却没有说破,只是一边开始把长发扎起来准备洗脸,一边把电话调成了免提。
“我说啊,你初中的时候恋爱的那个男孩子,叫……什么村的那个,昨天订婚了哦。”
“啊,是,是。”今夏揉了揉脸颊,发现额头的包已经褪去了,她心情不错的开始洗脸。已经猜到接下去妈妈的话题是什么了。
“那么早就结婚了,真是的,说是新娘子还在念书呢。”
今夏回忆了一下自己初中时的男朋友,姓氏里面带个“村”的,她大概的回忆起来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很热情,做事投入,跟同学相处的很好,稍微有些浮夸的家伙。今夏也说不清当初是被他哪里吸引,或许并没有被他吸引,只是她碰巧不想自己去参加夏日祭,而碰巧对方邀请了她,之后就顺其自然开始交往的?太普通的人了根本记不清啊。
“不过啊,早结婚也有好处。”妈妈那边听得出她正在赶时间的做护肤和打扮,不在乎她有没有回答,继续说下去:“男人总喜欢找一个条件比自己稍弱的女人结婚。你现在就已经是町长了,难道要跟一个区长结婚嘛。我帮你看了一下哦,区长在二十五岁以下的家伙是0。三十五岁以下的人数是1,而且已婚。你那些同僚们平均年龄比你大二十岁呢。你总不能找个大叔结婚吧?”
“啊,我的酱腌小黄瓜!”今夏故意打断了妈妈的话,假装在为汤汁不小心溅出的小黄瓜痛心疾首。她拆开一只饭团,小心的从保鲜盒里拿出两条小黄瓜来吃,还故意把冰箱门弄的很响。
“毛毛躁躁的,你小心一点啊。”妈妈习惯性的吐槽她,然后居然还有心情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趁着你现在官职还没做的太高,赶紧找个差不多的对象结婚吧。唉,趁早结婚家庭和睦的话,往后选举的时候也能拉到更多选票……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今夏,大家都喜欢顾家的人,显得有责任心。”
今夏三两口吃完了饭团,漱漱口,嚼一块口香糖:“是,是。听着呢。结婚,马上的。我今天就去看看谁要结婚哦。抓紧结婚!”
妈妈明显听得出她的敷衍,又说:“我们家也不要什么门当户对。只要有个男人能支持你工作,照顾好你,出身贫寒一点也没关系啊。你可不要要求太高了。”
“嗯,嗯。我要求不高,很低的。超低哦。”今夏重新补了妆,摇晃着醒肤的喷剂,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脸喷了至少五秒钟,还嫌不够似的,又朝着手机所在的方向继续喷了十秒钟。
“你,你在干什么呢!这么大的噪音!”
“母亲,我赶着出门工作啦。有空打给你哦,再见。”今夏吁了口气,把手机塞入了包里,又开始了一天忙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