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在王家我还是说的算的
“太医院的院判沈太医是当今杏林圣手,举世无双十分难请,皇上得知你失明后,已下了口谕让他为你诊治。”王子腾得宠,连侄女都沾光,沈凌架子大,只有皇帝使唤得动。
“沈太医何时来?”熙凤觉得似乎等到了转机。
王子腾笑着解释:“东平王府的老王妃病了,沈太医和另外几位太医这几日都在他们府上。我已派了人去郡王府接他,此刻应该快到了。”
过了片刻二门上的小厮来禀“沈太医到了”,王子腾赶紧亲自仪门上将人迎到倚芍院。沈太医名沈凌,是个少年英才,不足三十岁已是名满天下的杏林圣手。仔细给熙凤诊过脉后又在她脑袋上捏捏按按折腾了一会,而后斟酌着写了个药方。
“若单纯用药,姑娘的眼睛我只有两成把握。”沈凌直言,没有半句废话。
王子腾和林氏都很着急,对视一眼王子腾不死心道:“只两成,这可如何是好,沈太医,您可是当今杏林圣手……”
熙凤笑了一下:“叔叔婶子别急,沈太医应还有别的办法。”他们这是关心则乱了。
沈凌没想到当今皇帝的宠臣王子腾在家里竟然是这样,似乎他比外界传说的还要疼爱他这小侄女,也更加没想到王家这位大姑娘如此沉稳坦然。抑制住冲王子腾翻白眼的冲动,沈凌严肃说明:“若施以金针之术,可增加一成把握。”他很想试一试。
王子腾被他憋得胸口疼,这位无双圣手是在耍他吗?
“请问太医,这针怎么个施法?”此刻还是林氏略冷静些,凤儿的眼睛明显属于疑难杂症一类,之前请了几位大夫也都是长安名医,却束手无策,太医也请过两次,也都无计可施。而这位沈太医,虽年纪轻轻,却一来就说有两成把握,已是十分难得。
沈凌想要在熙凤脑袋上扎针,自然不能瞒着王子腾夫妇,遂将施针的穴位和方法一一道来,讲解得清清楚楚。
王子腾立时就吹胡子瞪眼睛:“这怎么能行!若一个手抖,岂不是要把我家孩子扎成傻子。”王子腾来来回回踱步,连连摇头直说不行。
“凤儿你别怕,叔叔会护你一辈子,等你大了咱们招个上门女婿,谁也不敢小瞧你欺负你。”王子腾似乎早就下定决心,本没想这么早就说出来。
林氏哭笑不得,虽然她在心底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在太医面前说呢?实在让人笑话。
“老爷别急,太医又不会说扎针就扎针,您先坐下吧。”林氏提醒他。
王子腾恨恨跺两脚:“就你不急,你不急你来来回回绞帕子做什么。”王子腾与林氏这夫妻二人平日为人处事的心眼子那是一个比一个多,如今却都失了风度。
熙凤听到叔叔婶子的话,呆了瞬间,眼眶一下子红了。这二位是太把王熙凤放心上了才会如此,这种感情、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来没体会过。
“叔叔,婶子,侄女想试试。”熙凤的话打破了沉默,也一下子瓦解了沈凌放出来的冷气:“实在不好意思沈太医,让您见笑了。我家叔叔婶子是太关心我才会……”
“姑娘多虑了。”沈凌微微皱眉,一瞬间已恢复如常,这位凤姑娘的感觉可真敏锐。王子腾那官场老油条都没发现他此刻不爽呢。凭他的医术怎么可能真的就一下把人扎成傻子。
王子腾和林氏好像听到了一句天外来声,同时扭头看向熙凤,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熙凤嘴角上扬,笑容明媚刺眼:“我说我想试试,我相信沈太医的医术。叔叔您刚才还赞他是杏林圣手天下无双呢。”她家叔叔婶子越发默契了。
林氏已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思忖片刻:“你都想好了?”侄女的心思她大概能猜到一些。
熙凤一本正经点头:“想好了。”
林氏又看向沈太医:“您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说话间沈凌已打开带来的药箱。
嗨嗨嗨,干什么呢,王子腾一步跨过来:“我还没发话,你们娘俩就把这事定下了?在王家我还是说的算的。”
林氏知道他脸上挂不住,柔声道:“咱侄女也是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老爷您最疼她了,这事就依了她吧。再者沈太医的医术也是有目共睹的,您给侄女个机会可好?”
王子腾冷哼一声,身体有些僵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理理衣衫而后对着沈凌作揖:“即是侄女的心愿,我也只能依了。只求沈太医,千万慎重小心。”
沈凌赶紧起身闪到一侧,扶住王子腾:“晚生定当竭尽全力。”
沈凌是个行事果断干净利索的人,当下也不再多言,一边自己净了手准备金针,一边让丫鬟婆子把熙凤脑袋上包着的纱布解开。
当第一针扎下去的时候,熙凤抽了一口气,但很快忍住,谁说金针渡穴一点也不疼的?
沈凌极其认真,病人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一个不落地都落入他的眼中,这小姑娘有意思,和娇滴滴的闺阁小姐一点都不像。想必王子腾夫妇那么心疼她,应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沈凌扎了几针略停顿一下,而后拔出两根走到外面光亮处去,让人拿了个放大镜来仔细观察。以前他父亲曾遇到过两个这种病人,两次都是保守治法。第一个病人喝药根本没用,第二个则由盲人变成了独眼龙。后来父亲与他讨论施针治疗的可能性,只是无奈没有现成的病人不能验证。这一次碰上个愿意让他施针的,沈凌十分珍惜这次机会。若能治好,于天下病患有大功德。
扎针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在熙凤觉得自己已经要被扎成马蜂窝的时候,终于结束了。
熙凤这才知道,感觉太灵敏也不全是好处。譬如扎针,她的痛感被放大数倍,这种感觉不能更坏了。
收了针,沈凌又将之前那张方子修改一番,增减几样药材,调整一下份量,交代完毕后,就被王子腾亲自送出府。
沈凌跨出大门的一瞬间,王子腾的脸就黑了下来:哼,把凤儿扎成了个筛子,要是治不好,看他不砸了沈家老宅。
在此之后,每日傍晚王子腾都派人去东平王府接沈凌过来。熙凤一连被扎了半个月却一点起色没有,王子腾快要忍不住了。
林氏发现他脾气越发暴躁,赶紧柔声劝慰:“老爷莫急,沈太医之前说给凤儿施针有些风险,但这半个月一直都很顺利,这可是个好兆头。”
“什么好兆头,都半个月了还没起色,凤儿有时候疼得龇牙咧嘴你又不是没看见。”
“或许只是我们看不出来好处,说不准是润物细无声呢?”
“定是凤儿让你来游说,你怎么就这么惯着她,这是闹着玩的?也能这样依着她?”
“……”
“我看他根本就没什么把握,只是拿咱们凤儿实验罢了。”
“……”
“不行,下次皇上再问起这事,我得告他一状。久战无功,够他喝一壶的。”
林氏扶额坐到一旁不再搭理王子腾,他是疼凤儿不假,但怎么就看那沈凌如此不顺眼?依她看,沈太医可谓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药方都改了三四次了,到了王子腾嘴里,竟成了久战无功。
又过了几日,皇帝果然问起王子腾:“你侄女的眼睛怎么样了?”
王子腾早就等着这句话,竹筒倒豆子一般狠狠的把沈凌数落一顿。老皇帝却笑了:“平日里看你挺拎得清,怎么一碰到孩子的事就转轴子?护犊子也不是这般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