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包尔斯顿镇（一）

这里是包尔斯顿河的入海口。河水携带的大量泥沙，经成千上万年的淤积沉淀，在入海口处形成了一个数十平方公里的绿色三角洲。包尔斯顿镇就建在这个美丽的三角洲上。

河流从小镇的南北两侧环绕入海，东部是繁忙的包尔斯顿港，西部就是名闻天下的英雄公会。想要入镇，只能通过包尔斯顿河上南、北两岸的石桥。

小镇虽然不是一座要塞，却拥有比要塞还要高和坚固的城墙。镇里有着数百名雇佣兵，都是从各地招募而来的英雄后裔，个个能征善战，拥有高贵的骑士血统，把忠诚和荣誉看得比个人的生命还重。

虽然只是濒海的一个港口小镇，包尔斯顿镇却有着光辉的历史。它曾数次打败入侵的海盗船队，名声远播。特别是镇里还有令天下英雄们趋之若鹜的英雄公会，俨然成了整个失落之地的核心城镇。

此刻，谷时雨和尤兰德就站在包尔斯顿镇北面的小山坡上，隔着河流，望着山脚下、海滨边的小镇。

小山坡上有一座眺望台，几十个包尔斯顿镇的居民点燃篝火，正在野炊。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手挽着手，跟着风笛的节奏，跳起欢快的舞蹈。小孩们则在舞蹈的人群中钻来钻去，乐此不疲。见谷时雨和尤兰德两人正站在高处张望，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指着他们喊道：“快来看啊，那里有两个英雄！”

小女孩的父母亲也看见了两人，于是走上前来，邀请道：“两位英雄，你们愿意来参加我们的野炊吗？”

小女孩也奔跑过来，仰着头，期待地望着谷时雨。谷时雨被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目光打动，微笑着点了点头。

朗姆酒、苹果派、蓝莓派，还有烤好的火鸡和鱼肉，每一样都是尤兰德的最爱。谷时雨从来就没有尝过这样好喝的朗姆酒，才几杯酒下去，头就开始有些飘飘然，被几个姑娘拽到篝火边，加入了她们的舞蹈。

这里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谷时雨虽然还没有入镇，就已经深深地喜欢上这里。

几支舞曲之后，尤兰德已经喝了很多酒，脸和脖子开始泛红，舌头也开始大了起来，趁着酒性跳上桌子，炫耀地举着颈间的龙牙项链，嚷嚷道：“看见了吗？这就是用黑龙牙齿做的龙牙项链！还有这个，这是用黑龙皮做的披风，刀枪不入！黑龙虽然是天下最厉害的怪物，但碰上我这样厉害的英雄，它还想逃么？”

男人们纷纷用力在木桌上顿着酒杯，表达由衷的敬意，女人们则优雅地鼓着掌。尤兰德四处鞠躬致谢，俨然陶醉在人们的崇拜和赞美之中。

谷时雨忍不住微微一笑，没想到这小子吹牛的本领实在不赖！听他这么一说，连自己都以为黑龙是他杀的了。不过自己既然已经把龙牙项链这个战利品送给了尤兰德，那荣誉自然也就归他，只好随他去胡说八道了。

太阳西下，大家还是意犹未尽，直到镇外巡逻的士兵们前来催促他们入镇，大家才带着自己的物品和清理好的垃圾，前来与正在四处寻找尤兰德的谷时雨握手告别。

尤兰德呢？谷时雨在桌子底下终于发现了他。此刻正鼾声大作，任凭谷时雨怎么摇他、踹他，甚至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还是不能把他弄醒。

包尔斯顿镇近在咫尺，尤兰德却醉成这个样子，那还怎么入镇？莫非又只能天当被，地当床，在野外歇息了么？谷时雨很久都没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了，心里特别怀念床的柔软，以及床单、枕巾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香味。于是走到眺望台旁的喷泉边，用披风兜了一大兜水，劈面浇在尤兰德的脸上。

尤兰德惊得跳了起来，正准备张口骂人，谷时雨一根手指早按在他的嘴唇上，嘘声道：“不许骂你妹，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尤兰德挠了挠头，道：“不许我骂，那你也不能骂！”

谷时雨开始点了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道：“我是主人，你若不听话，骂骂当然还是可以的。不过你毕竟是矮人国的王子，我还是尽量少骂点吧！”

尤兰德扶着桌子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头重脚轻，哪里还站得稳？谷时雨只好搀扶着他，艰难地走过石桥，来到包尔斯顿镇的城门下。正准备进门，守卫的士兵走上前来，拦住他们道：“包尔斯顿镇是一个平静的小镇，任何入城的英雄都不许携带武器。请把你们的武器交出来，由我们守卫统一保管。”

两人交出佩剑和幻影神弓，用龙鳞披风包裹着，写上名字，交给了守卫。那守卫把包裹递给一旁的士兵，又说道：“看样子你们应该是新来的，镇里的规矩你们必须遵守，一是……”

尤兰德接过话来，大着舌头说道：“一不许打架斗殴，二不许偷盗抢劫，三不许私闯民宅，四不许调戏妇女，这些我在三十年前就知道了。”

守卫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就不用多说了，祝你们旅途愉快！”

尤兰德仍旧在嚷嚷道：“天下就你们包尔斯顿镇有这样的臭规矩！早知道我就去黑树林，在那儿没人管，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谷时雨安慰尤兰德道：“有规矩很好啊，这样大家才能够遵守游戏规则，和睦相处。我很喜欢这个小镇，安静、祥和。黑树林我没去过，你说那里没有规矩，但我想潜规则应该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当众说出来，大家心知肚明而已，否则你怎么去跟人共处？”

谷时雨在镇里找到一家酒馆，订了一间客房，将死猪一般的尤兰德扔在床上，自己也洗漱一番，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天明，谷时雨又不见了尤兰德。莫非他昨晚醒来之后，又跑去楼下喝酒？谷时雨下了楼，只见酒馆之中一片宿醉的狼藉。桌椅之下躺倒着许多人，只是谷时雨并没有从中找到尤兰德。于是问了问酒馆中的女招待，那女招待说：“在包尔斯顿镇喝醉的男人，若是不在桌椅下躺着，那就肯定猫在哪个猪圈里睡觉。你去猪圈里找找，能找到很多这样的人。”

我呸！谷时雨心里很生气，还说当我的仆人，进镇的第一晚就找不着人了。

谷时雨记得在镇的西面就是英雄公会，于是独自一人朝城西走去。

天色虽然还早，连街道两侧的路灯都还没有被巡逻的守卫们熄灭，但英雄公会里已经是人声鼎沸。许多十二、三岁的孩子环绕着公会巨大的广场快步奔跑着，格斗、箭术、法术练习场里也有很多稍大一点的孩子正在勤奋练习。

十余位德鲁伊僧侣恭恭敬敬地，正围着一个小老头听他讲些什么。谷时雨走上前去，朝那小老头鞠了一躬。小老头也回了一礼，问道：“这位英雄，你来自盗贼公会么？英雄公会的每一个学徒我都是认得的。”

谷时雨恭恭敬敬地道：“我是来英雄公会学习的，请您收下我这个学徒。”

小老头惊讶地围着谷时雨转了两圈，道：“难道你竟然是个初学者，还没有英雄徽章或是盗贼徽章？”

谷时雨点了点头。小老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谷时雨，摇头道：“但是我看你至少是十级以上的英雄，怎么会这样？”

十级？谷时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自己还仅仅是个十级的初心者？

小老头似乎看出了谷时雨的心思，点头道：“你可不要小看十级，在失落之地，能上十级的英雄并不是很多。三十年前，在三叶草之谷，公会就损失了数十个十级以上的英雄。现在邪恶势力在各处都已出现，公会里十级以上的英雄就更少了。”转过头来，对旁边的一位学徒道：“你带着他先去拜访先知，然后去公会大厅等我，我随后就来。”

先知住在公会大厦旁一个巨大的树洞里。谷时雨走了进去，里面昏暗得很，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坐在树洞中，见有人进来，那人欣喜地道：“你终于来了！”

谷时雨躬身道：“先知，难道您认识我？”

先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来这片大陆的，也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死亡之谷的。”

谷时雨很是惊讶，忍不住道：“我想请问先知，我还能不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

先知不置可否，从身边拿出了一个大的水晶球，然后对他说道：“把你的手放上去，让我感受你的现在和将来。”

谷时雨将自己的双手放在水晶球上，这才发现，先知竟然没有眼睛。没有眼睛，他又怎么能看清世界，未卜先知？

先知将自己的手也放了上来，静静地感受着，片刻后点头说道：“你体内有两个火种，资质异于普通的英雄。一般的英雄只能学习到八种技能，你可以去学十二种！去公会大厅找导师吧，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先知，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先知摇头道：“在你的面前，会出现很多的诱惑和选择。你的选择不同，就会有不同的结果。现在，去做你想做的，做你该做的去吧。”

谷时雨还想再问，那先知却慢慢地走到树洞的深处，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