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世

1.前世

金乌西坠,寒风呼啸,山道上突然闯出一辆马车,马夫不断甩着马鞭,发出凌厉的空响。

“快!快啊!”

车内一男子不断的高喝催促,手紧张的握成拳头,另一只手紧紧抱住怀里的娇柔女人,女人也因他鲜有的严肃表情十分不安,越发缩成一团。可即使是这般紧迫的情形,她也没忘去观察坐在前头的那人。

呵,真是到了这时候也不忘摆她主母镇定自若的架势呢。

砰的一声,车子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车内三人都被震了起来,后头抱在一起的两人还好,坐在前面的林琅却是身子前扑,要不是及时抓住了窗帷怕是就要跌下去了。

林琅咬住下唇瞥了眼靠在车厢后头的两人,她的夫君和庶妹像一对互相取暖的猫儿偎依在一起,果真是郎情妾意!

“早知道跟端王的车队一起就好了,怎的会遇到这种事!”男人愁眉不展的开口,语气满是后悔。

缩在他怀里的女子身子一颤,“都是我的错,夫君,要是我收拾的快一些……”

“怎么能怪你呢,谁知道燕国的军队这么快就打来了,否则我们何必南迁,还遇上一群恶霸土匪,也不知后面的护卫能不能挡住……”

噔!

他话未说完,一根箭竟从外穿入,直直钉到车框上,发出嗡嗡的颤鸣。

刚松一口气的几人瞬间心又提上了嗓子眼,女人放声尖叫,男人更大声的呼喝:“他们追上来了!再跑快点啊!”

犹如为了验证他所言不虚,他们都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还有男人的高声威胁:“停下!再不给老子停的话下支箭就射穿你们的脑袋!”

随后是数人混杂的兴奋大笑。

听到这声音男人更急了:“快啊!”

马夫也急的要命,这群土匪要是追上来,第一个没命的恐怕就是他,可他也没办法啊,“爷,车太重了,马跑不快啊!”若不是这些匪人的马矮小,腿力比不上他们大家族养的良马,他们早在之前的转弯处就被截了。

男人狠咬牙,车里都是金银玉石,一样都不能扔!没有钱到了南境如何过活,更何况那群匪徒就是冲钱来的,要是让他们见了财,更会像吸血水蛭一般绝不会放他们走。

这时一声弱弱的细声响起,仿若懵懂般的说:“车重?夫君,是、是人太多了吗?”

几乎是同时,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坐在前头的林琅。

林琅蓦地心惊,在颠簸的马车上与两人对视,马儿在这样快的速度前行,就算是人有准备的跳下去,也免不了会伤筋断骨,何况他们后头还跟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这些人发国难财,从蓄意跟在他们身后到杀光他们所有的护队仆人就可看出这些人对人命的轻视。

他当真下的了狠心?

女人焦急催促提醒:“夫君,他们要追上来了。”

男人眸光里闪过一丝狠戾,紧紧盯着她:“琅儿……”

看到他这么快下了决心,林琅心头巨震,成亲三载,尽管不和,他又娶了与自己处处作对的庶妹为妾,但她终归是他的正妻,可没想到他真的狠了心要舍她性命!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林琅跌下去,而后马车一震,停了。

有人掀开厚重前帘,一张黝黑的脸探了进来,几乎算是客气的说:“各位,下来吧。”

车内心思各异的三人没敢做反抗,只因这人的脸上从前额到鼻子横过一条长长的疤,多么凶险的打斗才能造出这样的伤疤,而参与这种凶斗的人绝不是好惹得。

三人依次下来,此刻马车已被围住,这些盗匪手拿长刀弓箭,满身的肃杀与血腥气,震得人噤若寒蝉。第一个下来的是林琅,刚一下车她就感受到来自男人四周的视线,像是黏住一样打量着她的脸和身子,这种情况在她的庶妹下来后好了许多,对比她的朴素,那人才真是穿金戴银,娇媚无骨。

之后,有个身量小的男人轻车熟路的上车开始搬东西,不是不想反抗,只是在看到那根穿透马脖子的长槊,和远处倒在血泊里的马夫后就不敢了。

怎么办,怎么办?

车里的东西肯定都保不住了,拿了东西没必要再杀他们吧,可他们都把他的护卫都杀了,连马夫都没放过……

“夫君。”柔柔怯怯的低呼在身旁响起,是他的爱妾泪眼朦胧的向他求救,他看到几个男人从她身上摘掉值钱的饰物,又明目张胆的摸着她的身体,怒意一下子冲到头上,连眼睛都充血了,怎么也是他平日宠之爱之的女人,怎么能让这群杂碎的脏手触碰!

可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转向另一旁的林琅。

直到这时她也没靠向自己,笔直的站在一旁,因身上没有值钱的饰物,反而没人去为难她。

她安顺的低着头,露出白白的细长颈子,没有哭泣,没有惧色,这样安静的站在一旁,仿佛身边不是这些可怕的恶人,而是安静潺流的溪水。

他竟一下子看痴了。

“头儿,就这些了。”先前的矮小男人钻出马车,问:“这几个怎么办?”

这话如同一把利刃瞬间穿透了他们的心脏!

一具娇小的身躯扑倒他的怀里,衣衫微乱的女人满脸是泪,拉住他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上,低声又坚定的喊:“夫君!”

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天,她孩儿的爹啊!

她不想死,不想死!

她目光恶毒的瞪着旁边的林琅。

为什么那些恶心的男人不去找她!凭什么到现在她还一副冷静自若的模样,还当自己是林府的嫡女吗!

死的是她就好了,只要她死就好了!

仿佛是听到她心中的愿望一样,男人突然拉住林琅的胳膊,一把将她拉倒在地:“各位……爷,钱财就当是孝敬,这个、这个女人也一并送给你们,国难当头,燕国大军即将到来,我们何必自己人打自己人呢。”

这群盗匪见过趾高气昂痛骂他们的、也见过涕泗横流跪倒在地祈求饶命的,可头一次遇到这种把女人往前推,还拿出国家的名头来求饶的,瞬间轰然大笑。

为首的刀疤脸讥讽一笑,他最恶心这些文人的虚伪,当下揭了那层皮,直截了当的说:“你倒是够狠,舍得把自己迎娶的女人送出来。”

男人闻言脸色一黯,显然对自己的行为也是不耻,只是没料到这匪头子这么快猜到。

刀疤脸可不傻,倒在地上的女人虽然衣着朴素,可要是个妾,怎能在这逃命的时候跟着一起出来。

他低头瞅了两眼,看到她安静坐在地上,没有瑟瑟发抖的求饶,反倒让他觉得这女人比眼前这对男女强出不少,配这么个孬货真是有点可惜了。

不过那也改变不了结果,他讽刺淡笑:“不过心狠点好啊,这世道,心狠点才有活路。”这话算是变相同意放过他们两个了。

怀中的女人身子一颓,柔若无骨的靠向他,可男人的眼睛却紧紧注视着地上的林琅。

开口啊,求我啊!

只要你开口,我可以不让他们带走你的!

示弱啊,哭啊,你只需要爬到我的脚下,像水中抱着浮木一样的依靠我,求我救你就可以了!

你是我一心喜欢的女人,我亲自求娶费尽心思得到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朝我低一次头呢!

只要你低头,只要你求我!

林琅,说话啊!

他在内心不断的呐喊,却看到那刀疤脸过去用脚轻轻踢了她一下,“走吧。”

不知是惧怕还是心死,被踢了一下的林琅身子一倒,横卧在那人脚下。

而后,竟然低声笑了起来。

夕阳,冷风,死马,一群凶恶男人,围着如同羔羊的三人,而此时女人凄厉绝望的笑声尤其令人毛骨悚然。

林琅笑啊笑啊,泪水终究是淌出来了。

她也是怕的,怎么能不怕呢,鲜少出门,又要离开故土,母亲兄长生死难料,又半路遇到杀人越货的匪盗,夫君为了金银和庶妹竟然要将她推下车,现在更是干脆将她亲手送了出去!

可笑啊可笑,她真是有眼无珠,嫁给这样的无耻小人!

她恨自己遇人不淑,又难过自己将面临这样的命运,落到这群人手中,怎能善终!

“啊啊啊啊!”她不甘怨愤的大吼着,如同野兽临死前的仰天长啸,猛地震的一群人晃了神。

那为首的刀疤脸突然大叫一声,随后地上的林琅迅速蹿起,如蛇一般突然从众人身边游走,一时竟让她逃了。

原来林琅趁他们分心的一刹那将头上的木簪插入面前男人的脚上,又趁机寻隙逃走了。

刀疤脸怒不可遏的将脚上的簪子拔出,磨得尖锐的那一头染着血渍,他起了杀心,喝道:“给我追!”看几人上马,又骂:“骑个屁马!耽误时间,一个女人能跑多远!”

他们分出几人去追林琅,如他们料中的一样,林琅没过多久就跑不动了,可她竟一直笑着,笑声传来,不免让身后的男人心中不安。

然后,他们知道她为什么笑了。

林琅站在山头上停住脚步,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她脸色苍白的不断喘息,心中是解脱般的欢畅。

她抬起头,又有了光亮,那几人这才看清她的面容,当真是面如皎月,色若春花,竟是如此美人!

林琅回首看了眼将落的赤色夕阳,低喃了一句:“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不会再轻易相信男人,不会再任人摆布她的命运!

绝不会!

她正要踏前一步,身体遽然一震,低头一看,带着血的箭头在她的胸口露出一个尖,得意的在残阳下闪着锐光,剧痛袭来,她无力跪下,竟然是弩`箭!

精巧金贵,便于携带。

抬头望去,不远处的那些盗匪也一脸惊恐,不是他们做的,那会是谁?

她本就是存了死志,结果最后就连死都不能自己做主,真是恨啊,这辈子……太恨了!

身子前倾下坠,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着,似乎还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可她已经不想管了,闭上眼,黑暗降临,只剩下不断的坠落。

身体猛然一震,林琅大汗淋漓的醒来,惶恐的眼珠四转,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蓝色床帐。

“蓁蓁,起来了没?”床帐突然被撩开,一张细白可亲的脸庞跃入眼帘,那人坐到林琅身旁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睡这么晚,不去赶集市了?”

林琅使劲眨了眨眼,低唤了一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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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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