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在2019年的一个夏夜,在他给岑歌过完三十八岁的生日后,笑着死在了医院里。

雷雨交加的时候总是穿越事故频发的时候,晏冷赶上了穿越的末班车,只是还是有点迟到。

他回到了1998年的大年初二,他十六岁的时候。

“啪!”晏冷看着手机上的日期,几乎以为是做梦一样,然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让他心中涌起了一阵狂喜。

他竟然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再见到岑歌,他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可下一秒,他便如临深渊,心中一片冰冷,突然拔腿跑向地下室。

98年的大年初二,这个日子,是他一生的悔。

这一年的除夕夜,他和岑歌、宋人良一起去唱了整夜的k,喝了好多酒,后来,宋人良喝得人事不省,被青龙门的人接走了。而他却趁着酒醉的疯狂,强要了岑歌整整一宿。几次昏迷又疼醒,那一夜的疯狂,却是晏冷心中淌血的悔。

便是这样他还是不罢休,把昏迷的岑歌带回了家,扒光衣服囚禁在了地下室里。

岑歌清醒之后,没有对晏冷破口大骂,也没有声嘶力竭的质问,只是抿着唇,一声也不吭。

晏冷现在都记得那时候岑歌的样子,一双好看的凤眼里带着淡淡的讥诮,只有痛得神志不清时,才会突然变得神色难辨,流露出一丝痛苦和挣扎。

从始至终,岑歌只在一次昏迷的时候轻声念着一句话,可这一句话,在他的心里就像扎下了一根刺,一碰就疼得要命。

他不知是在问晏冷还是在问自己,真的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直到数年之后,晏冷才明白,岑歌问的不是他,也不是自己,而是老天。

可十年之后,岑歌已不在的时候,晏冷才终于明白,岑歌竟从不曾后悔。

就像当年岑歌把眼睛给了他一样,就像当年岑歌把心给了他一样,他都从不曾后悔。

这一生,后悔的不过只有晏冷一人而已。

初见岑歌的身后,晏冷便觉得岑歌和旁人不一样,那时的他还说不清楚有什么不一样,渐渐的,渐渐的,他便忘了,也忘记了曾经吸引他的是这样一双眼睛。直到岑歌走后,晏冷一件一件地数着他们的事情,回忆着他们的初见,他才恍然想起,岑歌的眼睛里,少了的是世俗的贪婪和渴望。

多么讽刺,当他怀疑岑歌出卖他的时候,他竟然忘记了这样的一双眼睛,然而一切,都不过是一个人的追悔莫及。

当初,宋人良不是没有劝过他,但那时的晏冷又何曾放在心上?年少的无知,却让他悔恨一生。

“你说你喜欢他的清高,又何必要人家向你低头?”

晏冷不屑一顾,“岑歌算什么,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征服了之后,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还记得宋人良沉默了一会儿,才对他说,“你会后悔的。”

晏冷不以为然。

现在想起来,原来在别人眼里,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楚,只有被岑歌爱着的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伤害了最爱他的人,还在沾沾自喜,逼他低头,逼他服软,明明喜欢得要命,却一定要说着不喜欢的话。

到头来,究竟骗过了谁?

后来,他和林文佑一起争一块地,在投标时却被对方提前知道了底价,恶意算计,他“正巧”得知了岑歌是林文佑的儿子,便认定是岑歌出卖了他,将怒火都发泄在了岑歌身上。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来都不曾弯下分毫的脊背,却被三个月的日夜折磨磨得失去了生气。大病一场后,肋骨一根一根都凸了出来,那时的晏冷心里是有些后悔的,但他告诉自己,是岑歌背叛了他,他没错!

直到岑歌忽然从别墅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他发现自己冤枉岑歌竟是如此彻底,他便开始开车漫无目的地找,却出了车祸,眼睛受损,在医院一躺就是三个月,而岑歌也因为车祸而彻底失去了消息。

再后来,医生告诉他,其实车祸让他的左眼视网膜破裂,却有一个人赶到医院,及时捐献了左眼的视网膜,那人还很年轻呢。晏冷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岑歌,他突然灵光一闪,死马当活马医,逼问最有可能送走岑歌的宋人良,得知了他希望又不希望的结果,真的是岑歌。

晏冷这时已经二十多岁了,他就像一夜之间突然懂了岑歌这两个字一样,发了疯一般去找岑歌,却在七年后才找到了在盲人学校教书的岑歌,晏冷发现岑歌不只是瞎了左眼,现在的他是双目失明。

岑歌对他说,我最孤独的时候,是你把我拉了出来,不管那是不是真的,都是我手里紧紧抓着不能放的救命稻草,所以,你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岑歌说,我们只是还不够信任,我喜欢你,可你不爱我,所以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岑歌说,你那么骄傲与张狂,我不能看着你没了眼睛,变成瞎子,所以你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岑歌说,你可以走了,没什么亏欠不亏欠,你可以永远都不用因为我难过。

再后来岑歌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晏冷用尽了方法,却只抢回了岑歌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他们不再争吵,也不再说对不起,他们置办了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过着普通人家一样的日子。

晏冷没有问岑歌的眼睛是为什么瞎的,岑歌也没有说,他们就这样像朋友一样,前所未有地心安。

最终,岑歌还是没有撑过半年后的新年,在09年的除夕夜,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静静地走了。

岑歌走后,晏冷一夜一夜地梦见他,梦见他们的曾经,梦见他们一起在小路上遛狗,梦见岑歌在厨房做饭,晏冷在后面拥着他,耳鬓厮磨,梦见他们一起弹着钢琴,梦见他们一起看着日落西山,但最后,无论多么美丽的梦都会变成他对他的折磨,他在梦里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要,却只是摸到身下一片湿冷的床铺。

晏冷用了不知多少手段折磨自己,想让疼痛帮他赎罪,疼了,他才觉得舒服一点。

这十年里,晏冷禁了十年的欲,打断了无数条鞭子,身上层层叠叠的疤,他剥夺了自己使用止痛药的权力,挨了鞭子,就拿酒精直接冲洗,但这样的疼在他身上都一点一点失去着作用,他知道,当疼和血都不能再还他的债的时候,就是他的大限到了。

在那个雷雨夜,晏冷觉得心一直像是被不断地割开,他那时心里唯一想的事情就是,不要让他下地狱,他想去找他。

晏冷用了十年的时间才知道谁是自己最爱的人,他用了二十年才摸索到了怎样去爱一个人,他的一辈子都是在不停地后悔。

晏冷跌跌撞撞地跑向地下室,无论如何,心里实在是感谢上天的,他感谢上天看不惯他这种人轻易地死去,又给了他一辈子的时间,他这一辈子,就是来赎罪的。

——后悔,究竟是多少的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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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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