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深仇大怨
聂鲁达说:“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不在这山河岁月里。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在沈宓与京墨的世界里,情感与一见钟情无关,更与见色起意无关。
爱情之于他们,像一首静谧婉转的诗,悠悠慢慢,轻轻晃晃,逐渐变成他们彼此共度的岁月里最经年长久,甚至比自己的生与死更加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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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年秋天,白露已过,夜雨刚停,小区花苑内的池水又上涨了几分。
月影斑驳之中,有少女身形敏捷地从窗前一闪而过,沈恒之一把打开大门,望着女儿鬼鬼祟祟的背影,轻咳了一声,沉声问道:“这么晚才回来,你又去哪里野了啊?”
沈宓直起身回头,看向面色威严的父亲,心虚地干笑了两声:“爸爸。”
沈恒之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耳朵,半拎半拽地带着沈宓进了房间,沈宓觉得耳朵火辣辣地疼,哇哇大叫道:“爸爸,耳朵痛!痛……!”
进了屋,沈恒之才放开女儿。沈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腿盘坐着,一张脸龇牙咧嘴也就算了,双手还不闲着:一会儿摸耳朵,一会儿抹眼泪。
沈恒之看着她,没好气地骂道:“沈姑娘,瞧瞧你的仪态!还有,谁让你坐了?给我好好站着!”
“哦。”沈宓瘪着嘴,乖乖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推了推架在脸上的近视眼镜,一张小嘴蠕动了一会儿,也不等沈恒之数落,直接主动承认错误道:“爸,我错了。”
沈恒之轻哼了一声:“你哪里错了?”
沈宓眨眨眼,一脸无辜:“不知道啊。”
“你!”沈恒之两眼一瞪,随手从桌上拿了手机,“你自己看,你自己看,每天给我发短信告你状的老师和家长有多少?!数都数不清!”
沈宓脸上的表情别提多单纯了,她一脸语重心长地对父亲道:“爸爸,那说明你数学不好,我可以给你辅导。只不过吧,每个礼拜的零用钱最好能稍微加一点。”
沈恒之气得一张脸都绿了,冲着女儿大喝一声:“你给老子滚出去!”
“哦。”沈宓动作特别麻利地开门走了出去,一路小心翼翼,一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露出得意洋洋的笑脸。
沈宓童鞋人生第N次与自家老爹斗智斗勇,毫无悬疑地,这一次又是她完胜!
沈宓今年14岁,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年华似锦,面若桃花。天生丽质,久难自弃。”
沈宓从小就是一个自我感觉比较良好的孩子。
事实是,他们居住的整个小镇上,许多人提到沈教授的独生女,都是一脸的咬牙切齿外加惋惜连连:“多么聪明一个女孩子啊,怎么模样竟长得那样寒碜呢?”
夜里,沈宓洗了澡躺在床上,给她最好的朋友秦静打电话:“我觉得我最近有点流年不利,你明天陪我去收点保护费吧。”
秦静问道:“你流年不利跟收保护费有神马关系?”
沈宓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说:“我得去流年寺转转运。不给香油钱,流年寺里的小和尚就不让我抱佛祖的大腿。我没钱,但又想去抱一下佛祖的黄金大腿,就只能去收保护费了。”
秦静撇撇嘴,说:“谁让你整天去寺里调戏那个小和尚的?换了我,我也不给你抱。”
沈宓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因为那个小和尚长的好帅。”
深夜时分,沈恒之不放心女儿,推门走进沈宓房间的时候,看到她已经躺在床上,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沈恒之脸上泛起一丝柔软的笑意,走到床边替她摘下脸上的眼镜,又将女儿手里的一本武侠小说收了起来。
在这位沈大教授的心里,无论沈宓现在的个性有多顽劣,她都还只是一个不太懂事,但心思单纯的小女孩。
他温柔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至于沈宓的样貌,俗语有云:女大十八变,沈恒之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换言之,沈教授是个外表严厉,实则特别宠溺女儿的好爸爸。*
这一年,沈宓在第一重点中学读初三。总体来讲,她的校园生活还是非常愉快的。
沈恒之是国内极具权威的化学专家,靠着父亲沈恒之在教育界的极高地位,还有她自己长久岿然不动的考试第一名,沈宓在学校里几乎可以说是横着走的。
今天来上学的路上,沈宓已经在心中规划好了她一整天的全部行程:趁着上课的时候美美地吃上一顿早餐,舒服地打个盹,再一会儿暗黑系的漫画连载。
吃过午餐去低年级收个保护费,然后放了学,她就可以去流年寺调戏小和尚……不是,她就可以去抱佛祖爷爷的金大腿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京墨这个插班生的突然出现,一下子就打破了沈宓心中的全部计划。
沈宓望着穿着青墨色校服的京墨,瞬间就忘记了自己手里刚吃了一半的饭团。
这个男人长得可真是妖孽呀……
他的身高目测约有175cm以上,刘海微斜,轻遮住了他的一边浓密眉毛。那双漂亮的眼睛轻眯,泛着潋滟且诱人犯罪的光芒。京墨的一张脸像极了沈宓在漫画里才见过的黑暗系绝色俊男。
沈宓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里想着:如果这个妖孽能坐在我旁边,那该多好呀。
她正这样盘算着,班主任就指了指沈宓身边的位置,对京墨说:“你就坐在沈宓旁边吧。”
京墨闻言,抬眸看了沈宓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眸,直截了当地道:“我不要。”
沈宓倏尔瞪大眼,噌地站起身,抢了班主任的话,问他:“为什么?”
京墨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冷地道:“脸丑,胸平,瘪瘦。”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阵阵哄笑声。
沈宓从此与京墨结下了深仇大怨。
这一年,京墨在14岁的沈宓心里,就是一个披着花样人皮的魂淡。
这个男人,也是沈宓的生命中第一个被具体化的渣男。
以至于从那以后的很长时间里,一有人提起“渣男”这个字,沈宓就会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就像京墨那样的?”
然而,这位沈宓眼中的渣男,自从转学之后,桃花运却是一直未曾停歇地旺盛着。
他每天收女生的情书都能收到手软。沈宓很不幸,因为坐在京墨旁边,她经常遇到有女生跑进来占了她的座位,在京墨面前搔首弄姿,害得她总要去跟秦静挤一张椅子坐。
这一天是感恩节,京墨的课桌简直被各种卡片和巧克力活埋了。
沈宓看在眼里,心中难免会有些羡慕加垂涎。
要知道,她长到这么大,可一次都没有收到过男生给她送过情书和巧克力呢。
就在这时,京墨懒懒转眸,睨了她一眼,第一次主动开口与沈宓说了话。
他唤沈宓:“喂,田鸡妹。”
沈宓不理他,假装专心地看着手里的漫画书。
凭什么人家都是萌妹子,软妹子,甜妹子,到她这里就变成田鸡妹了?
你才田鸡,你全家都是田鸡!
沈宓这样想着,转头对秦静说:“咱们中午去吃椒盐田鸡吧,我请客。”
京墨从桌上随手拿了一盒巧克力,在沈宓的面前晃了两晃:“帮我一个忙,我请你吃巧克力,怎么样?”
沈宓转头看了眼他手里的巧克力,想了想,终究是难挡美食的诱惑,道:“你说说看。”
京墨动作跟妖精似的,甩了甩头发,说:“期末考试的时候,你数学卷子给我抄一下。你懂得。”
沈宓先是敛了敛眉,随即却笑了起来。
说起来,京墨与她同桌已经有月余,今天倒是第一次见沈宓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居然有两个酒窝,瞬间点亮了她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张小脸蛋。
而且,京墨因为离得她比较近,他还发现沈宓其实皮肤很细很白,唇色也是不染自红。
这样来看,沈宓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看了。
“想让我帮你作弊啊?”
京墨挑眉,望着她:“不敢?”
沈宓才不中他的激将法,她说:“五盒巧克力,而且我要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那种。”
京墨颔首:“可以。”
沈宓又说:“还有,你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二十遍:沈宓最美丽,沈宓最可爱,沈宓身材最好。”
京墨听了她的话,面色终于有些不好了。他凝着她,沉默了好久,然后才清了清嗓子,道:“田鸡妹,诚实是美德。”
沈宓挑了挑眉。
京墨又道:“骗人是不对的。”
他说完,忽然又问她道:“为什么要说20遍?”
沈宓极淡定地答:“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一句话无论真假,只要重复二十遍以上,你就会当真了。”
京墨嘴角微抽。他再一次很仔细,很近距离,很诚恳地观察了一下沈宓的小脸和五官。
然后,京墨很确定地摇了摇头,道:“就你刚才说的那这三句话,重复两百遍我都不信。”
沈宓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伸出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京墨妖孽一般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