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睚眦欲裂
从开始厮杀到现在时间也才用了大概两刻钟(半小时),不是很激烈但显得很残酷的搏杀让地面躺满了失去生命的尸体,其中大部份为汉人。~~~~
骑兵对步卒的冲击有很强的杀伤力,战场最前沿倒地的大多阵亡者身上并没有太明显的伤痕,从口鼻不断涩出的殷红血液,还有尸体扭曲和凹陷的痕迹看去,他们是因为遭受了猛烈的撞击在第一时间战死。
视野越是往内延伸,搏杀的残酷更是明显,地面上布满了各种死状的尸体,鲜血汇成了一条条流淌的曲线,很常可以看见抱在一起被木枪穿透的战死者。那是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与胡人纠缠,然后他的同伴,也许是两个,可能是三个,一起持着枪杆奔跑着刺出木枪,尸体才串联起来。
无法说明白武装农夫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在战斗,刘彦看太多那样的场景,他们有时候根本是存心找死,差别就是死前想拉胡人垫背,只不过有人成功了,有人没有成功。
战斗伊始,近千的汉人很多变成了尸体,同伴的倒下没有让他们崩溃,他们看见太多的死亡了,种族屠杀爆发后,可以说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死去,他们的家人大多已经惨死在胡人的杀戮之下。隐藏太久被爆发出来的血性,他们搏杀起来完全是以命搏命,抱着一个胡人一块死不亏,杀死一个胡人有赚的想法,他们觉得死了也不冤!
两百余敌骑改变方向朝战场冲锋而来时,能站立的汉人已经剩余不到四百人,刘彦苦涩的发现在绝对的劣势下没有办法扭转局面。
他很清楚一个事实,搏杀已经让方阵变得散乱,不用说还没有彻底解决掉第一波的敌骑。在这种情况下,两百余敌骑一个冲锋,还活着的汉人在敌骑反复驰骋几次后,他有战马或许没事,而那些徒步的同胞根本没有幸存的可能。
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在外游弋的己方骑兵身上。-====-
胡骑改变方向时,快速反应过来的简领着五十余骑紧随跟上,这个像极守财奴的家伙能看明白,要是没有他们的介入,那些“财富”就要被几个冲锋全杀了。而这结果是他绝对不答应的!
发现有骑兵即将驰骋而来,最先紧张的不是汉人,而是与他们战成一团的胡人。
骑兵冲锋起来可没有那个时间辨别战场上谁是友军谁敌军,飞速驰骋的战马只会进行蛮横的冲撞,哪怕操控战马的骑兵不想造成误伤,他座下的战马也认不出谁是自己人。在这种情况下,胡人十分清楚继续纠缠下去自己的小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混战之中,二十余还活着的胡人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兵器想要驱散不断扑来的汉人,他们必需在骑兵冲锋来之前进行脱离。可是,已经杀红眼的汉人根本不在乎,有骑兵冲锋而来也罢,冲上去被胡人杀了也罢,他们只知道趁还活着努力去杀死眼前的胡人。
战斗进行到现在,第一波冲阵的胡人早被汉人不要命打法给震撼住了,他们完全没搞明白先前还有如丧家之犬般只会逃命的汉人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个样。被唬住的胡人越打越惊,不断看见有汉人“丧心病狂”地抱着敌人一块死,他们难免感到惊恐,厮杀起来底气也不是那么足了。
现在,他们想脱离战场被死死地缠住,原先的意气风发消失无踪,只感到欲哭无泪。如果不是停下来会被杀死,他们早不想打了。
冲锋中的胡骑每时每刻都在加速,最前方的骑兵看到惨烈的战场时彻底惊讶了,他们原先还以为会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当看见己方的人不但被缠住,汉人阵亡率超过一半还没有崩溃时,他们显得异常郁闷,之后是觉得难以置信。
刘彦再次击毙一个胡人,他不断重复大喊:“向我靠拢!”
命令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双眼赤红的汉人只顾追着试图逃跑的胡人,追到后就是一起扑上去,用原始的方法张开嘴巴咬,直到把胡人杀死!
在一旁观战的拓跋秀身躯早就缩成了一团,不断呢喃“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任谁看见嘴里嚼着人肉,浑身充满死亡气息的几十上百人赤红双眼拼杀都会感到恐惧,更别说她是一个胡人女子了。
她现在最怕的是,那些杀红眼的汉人会不会向自己这边移动,忘记她是一伙的,给活生生的咬死,然后吃下去。
冲锋的胡骑终于接近,不少汉人痴狂地吼叫着,他们不躲不避,发疯似得迈步奔跑,主动撞向胡骑。骨裂声和人体落地声再次响彻战场,躲开冲撞的刘彦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在他看来,汉人们不是不知道有敌骑冲锋,他们累了也不想躲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决定上演疯狂,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用燃烧的生命将胡人撞下马,给同伴创造机会也值了……
城墙之上,观看战场的冉闵等人动容了!
张昕乐看得膛木结舌:“这、这、这……血肉之躯奔跑撞向敌骑,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真是一群视死如归的勇士!”
冉闵一如既往的沉默,他明白是什么给了那些人勇气,是父母妻儿的惨死,是胡人血腥的杀戮,是想要解脱的情绪……,太多太多了。曾几何时,在他父亲(冉谵)死后,他也有过这种疯狂。
节奏很快的踏步声从城墙的马道传来,一名精壮的士兵来到冉闵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将军!斥候回报,城东直道的十里处发现敌军前锋!”
冉闵刚要说话,一道苍凉的号角声“呜呜呜……”的响了。他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三个胡骑一边驰骋着一边吹响号角。
从他们这个高度看去,在那三个胡骑后面约五里,一道巨大的黑幕移动着,那是密密麻麻的骑兵!
那名禀报的士兵神情变得紧张,他刚刚回报敌军还有十里,话都还没说完,敌军的号角就吹了。这算是误报还是谎报呢?反正足够被拉下去砍头了。
“你且下去休息。”
这名士兵有种再生为人的庆幸,他感激地再次抱拳致意,不敢再说什么,倒退着离去。
冉闵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是一名领兵经验丰富的将领,不会不懂得己方斥候发现敌军行踪回来禀告时,在路途上需要花费时间。己方斥候在返回的同时敌军也在前进,如果敌军急行军的话,和斥候前后抵达是完全有可能的。
事实也就是那样,没有无线电的时代,探查敌情需要人亲自探索,发现敌人后不可能马上进行报告,还需要返回。而返回必然需要时间,这段时间敌军停驻也就罢了,敌军没有停止不前的话,双方前后到达并不让人感到意外。斥候的作用是争取率先发现敌军,以便本方的军队借着时间差进行战前准备,这是斥候的主要用途之一。
另一边,看着不断有己方人马被敌骑撞飞的刘彦睚眦欲裂,他会合简等五十三骑要扑上去时,突然奏响的号角声却是让那些胡骑开始撤退。
虽然恨不得追上去杀光胡骑,可是理智让刘彦选择没有追击,他看着残存不到百名的汉人,心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这就是战场,血淋淋的战场,两次碰撞,近千人只幸存不到百人,如果不是胡骑主动撤退,死绝是早晚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胡骑完全占据上风为什么还要撤退,不过可以肯定不走会全部死在这里,刘彦收拢还活着的汉人期间,一阵号角声又吹响……
他转头看去,右侧方的溪流那边的地平线出现了一道会移动的黑幕,刹那间他脸色彻底变了:“胡骑!密密麻麻的胡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