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见徐太医来了,长公主屏退婢女,只留下最亲近的两个老宫女。
「……真的流掉了?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听闻这个噩耗,长公主脸上没见丝毫伤心之色,不过还是有些惋惜,毕竟手上的棋子越多越好。「要是知道她有孕在身,本宫也不会对她用家法了。」
「长公主也该收手了。」徐太医喟叹。
长公主一脸恼怒。「连你也要教训本宫?」
「下官不敢。」就因为自己爱上这位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才会听从她的命令,成为共犯,他没有一天不后悔过。
她厉声质问。「连你也认为本宫错了?」
「就算国公爷不是您的亲生骨肉,可在名分上,国公爷还是您的儿子,施舍他一些怜惜,对长公主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徐太医试图挽救自己犯下的错。
她哼笑两声。「是他们父子亏欠本宫,本宫为何要反过来怜惜他?」
「长公主……」
「你后悔帮本宫了是不是?」长公主在他面前站定。
徐太医深深一叹,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下官永远不会背叛长公主,更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当年就是他来为长公主把脉,然后宣称有喜,这不只犯了欺君之罪,也有失医德,但他的生死和名声并不重要,他只盼钟爱的女子有一天能够回头是岸,别再执迷不悟。
「本宫当然知道,你永远不会背叛本宫的。」
长公主露出对方最爱的笑容,她知晓该如何才能让这个男人乖乖听话。
【第七章】
当雷天羿苏醒过来时,只觉得后脑勺有些钝痛。
「爷醒了?」阿保上前查看。
他想到什么,猛地坐起身。「我……怎么会躺在床上?夫人呢?」
「爷的头上挨了一棍,幸好只是皮肉伤,并没有大碍,不过也昏过去好几个时辰,如今都辰时了……」阿保始终不敢提及夫人的事。「爷应该也饿了,小的去端些吃的过来。」
「夫人呢?」雷天羿掀被下床,又问了一次。
阿保连忙取来袍子。「夫人……夫人她当然在潇湘院了。」
「我昏过去之后,她一定又挨了棍子……」雷天羿打算亲自去看她。
「徐太医要爷多休息——」
「让开!」他必须亲眼确定妻子没事。
就在这时,长公主大驾光临。
「看来你已经没事了?」
雷天羿艰涩地启唇。「……母亲。」
「敢违抗本宫的意思,就得承受后果,不过徐太医也说只是小伤,将养数日就会消肿去瘀。」长公主拉长了脸道。
他深吸了口气,抑下怒气。「是孩儿不愿纳妾,与娘子无关。」
「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本宫也觉得欣慰,你们还年轻,就算孩子没了,很快就会再有……」见儿子满脸怔愕,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雷天羿嗓音微颤。
长公主叹了口气。「原来她肚子里又有了孩子,居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娘到底是怎么当的?」
这番话让雷天羿全身愤怒地颤抖。
看着儿子两眼发红,彷佛要吃人似的瞪着自己,长公主反而开心地笑了。
「她会有这种下场也是自找的,有哪个当妻子的会不许丈夫纳妾?她没有被休就应该感恩戴德。」
「啊——」雷天羿从喉咙深处发出怒吼,作势冲向她。
阿保大吃一惊,扑上去抱住他。「爷!不可以!」
他的理智已经被怒火吞没。「滚开!」
长公主似乎也被他发狂的模样给吓到了,连退了好几步。
「长公主小心!」两个老宫女嚷道。
阿保使出吃奶的力气紧紧抱住雷天羿的腰,就怕他真的闯下大祸。「爷要冷静……爷……想想夫人……她现在正需要爷的安慰……」
想到失去孩子的妻子,雷天羿又发出一声似哭似吼的叫声,就这么跪倒,两手撑在地,自责没有保护好她。
老宫女一脸忧心忡忡。「长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不敢对本宫怎样的!」长公主冷笑一声,只要他的生母还在自己手中,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名老宫女吞了下口水。「可是国公爷像是疯了似的……」
长公主上前几步,睥睨着雷天羿,看来该适可而止,否则真把人逼急了,对自己也没有好处。「本宫很遗憾会发生这种事,不过孩子还会再有,也用不着这么难过。至于小妾的事就算了,免得人家说我这个婆母心眼坏,专门欺负老实媳妇,你就好好地安慰她吧。」
雷天羿仰起头,目皆尽裂地瞪着她。
「本宫都已经做出退让了,你还想怎么样?」长公主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好了!咱们回去吧!」
两个老宫女戒备地看了雷天羿一眼,这才跟着主子离开。
「爷!」阿保赶紧上前,伸手扶起他。
他一把甩开,自己站了起来,两眼依旧怒视着长公主离去的方向。
阿保只能叹气,自己不过是个奴才,尽管同情,却也无能为力。
待雷天羿整理好情绪,便立刻前往潇湘院探望小产的妻子。
春兰最先发现他的到来。
「见过爷!」
雷天羿恍若未闻,径自走进内房,就见妻子坐在床上,正在喝着刚煎好的汤药,心跟着抽痛着。
冬昀脸上没有泪水,只是有些憔悴和苍白,看到他进来,关心地问:「相公头上的伤要不要紧?」
「只不过是皮肉伤。」雷天羿多希望她能对自己发脾气,甚至拳打脚踢,这样心里也会好过些。
冬昀将喝完的碗递给桂花。「你和春兰先下去。」
「是。」桂花接过碗,走出内房。
春兰原本还不肯,就是想留下来听他们夫妻在说些什么,好在长公主面前力求表现,不过硬被桂花拉走了。
听到门扉关上,雷天拜走上前,在床沿坐下。
冬昀想要开口跟他道歉,毕竟是自己没有经验,连怀孕了都不知道,才会导致流产。「相公……」
「一切都是我的错。」他满怀内疚地将妻子拥进怀中。
冬昀将脸蛋偎在丈夫胸膛上,对于失去孩子这件事,还没有太真实的感觉,就算想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很对不起死去的孩子。
雷天羿抱紧她,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毕竟光用言语无法抚平失去孩子的那份哀伤,他只能收拢双臂,以行动表示。
此时此刻,他紧闭的心扉终于为妻子敞开,所有的感情和心思都毫无保留,已经不需要有一丝隐瞒或压抑……
就在这一刹那,冬昀发现自己「看到」了。
「喝!」终于可以「看到」,她本该高兴才对,可脑海中接收到的讯息却让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全身跟着僵住。
怎么会……
她「看到」雷天羿手上握着一把匕首,上头沾满鲜血,正由高处俯视下方,接着画面往下移动,只见地上的血泊中倒卧着一个女人,两眼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会被自己的儿子杀了。
这个女人的身分,她绝对不会错认。
「不可以!」冬昀失声大叫。
「什么事不可以?」雷天羿松开臂弯,垂眸看着她。
冬昀一把攥住他的领口,苍白着脸吼道:「不可以杀她!听到没有?就算你再气她、恼她,甚至恨她,她还是你娘,绝对不能杀了她……」
「她不是!」雷天羿对妻子不再有一丝怀疑,他相信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不是什么?」冬昀的脑子还没转过来。
他的口气中含着鄙夷和恨意。「她不是我的生母。」
闻言,冬昀不禁张大嘴,满脸惊愕。
雷天羿叹气,终于可以说出这个深藏在心中多年的身世之谜。「其实我是小妾所生的庶子,并不是她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冬昀嘴巴一开一合,直到找回声音。「原来你们不是亲生母子……」
他哼笑一声。「依她堂堂公主的身分,岂能容许自己的驸马纳妾?我爹只好把钟爱的女子偷偷养在外头,结果还是被她发现了。那时我的生母正好有了身孕,她居然私下串通太医,对外宣称有喜,等到临盆那一天,就派人把刚出生的我抢去,假装是自己生下的……」
冬昀努力消化听到的讯息。「那你的生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