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往事如殇
风里头墨兮的声音有些飘渺,可是都很清晰的落入陶泽的耳朵,声音悦耳,云淡风清的说过,却扎得人心头滴血。
“其实我入宫以后,一点都不恨你,牧云他对我那么好,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那么好过,包容我,相信我,保护我,我真的好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呢?你欺瞒我他是我的仇人,你要让我亲手杀死自己所爱之人。你这么残忍啊,唾手可得的时候你生生将我扔进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艰难的活下去,后来我要离开你了你却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逼我回到你身边,你可真是自私呢。”墨兮似乎在自言自语,目光放在陶泽脸上,却又像找不到焦距,迷离散漫。
轻轻地,墨兮靠在他的肩头,微微闭上双眼,还在说道:“也只有像你这样自私的人,才会毫不留情地将我彻底粉碎,得不到我的心,得到我的身体也算你赢吗?从此以后我永远都要记得你,记得你给我留下的耻辱,一辈子也忘不了,再也无法抬起头来面对牧云,更不可能恬不知耻地与他携手站在最高处看花开落,哪怕是恨,你也要让我永远记得我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你这样一个人,你的脸将出现我每一晚的梦里,这样,你真的赢了啊。”
陶泽伸出手圈住墨兮的身子,她明明瘦小,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韧性与坚强,让人看着便心疼。这世事有多无常,他一直以为能控制好对墨兮的感情,就像他曾经将整个天下的形势都掌控在手间一样,却没能想到,原来到最后,他败给的是自己。
“如果我一直是君无药,你会不会与我在一起?”他的声音像是被风雪浸过一般清冽,干净且纯粹,只是透着浓浓的哀伤。
“可你,一直都不是君无药。”墨兮绝望的声音被风扯成碎片抛在风雪里,袖中的发簪准确而迅速的埋入君无药的心脏,掌心一推,发簪齐齐没入!
陶泽闷哼一声,自胸口传来的痛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低头将胸口的发簪拔出来,青色的袍子胸口那里绽放出一朵血花,一点点开放,花瓣舒展扩大,他将发簪摊在手心里,这一次她没有留手啊,真的恨极了自己吗?一切都是自做孽不可活是吗?
风渐渐小了下来,陶泽突然笑起来,像是一个整理了衣衫装备去踏青的风流少年,没有去捂紧胸口,只看着墨兮,她漆黑如墨的双眼早已不复当年灵动的神采。那时她被带到自己面前时,才不过七岁的样子,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含着泪水透着灵气,肯定地点头说她要报仇。从那时起,便是自己一手将墨兮拖入罪恶的深渊,那里永远暗无天日。
后来她渐渐长大,开始美艳得夺人眼球。他仍记得当年将与她一样的女子放斗室内,看死士们拼死搏杀的时候,她明明害怕得要死,却强硬的挺直腰背,不肯露出半分软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了心弦呢,大概便是那个时候,那样的倔强与坚强,岂能不让人动心?
当年她逃跑时自己偶遇她,她抓着自己的双手,满含泪水的双眼哀求着救救我,他动了心思,留下了她不让影子的人过快带她回去,又怎敢说不是贪图那份安逸与恬静呢?竹林里她不见半分忧愁,仿乎影子里那些肮脏的东西未曾沾染半分。
清泠泠的歌声珠玉落盘般的琵琶声,她无处不透着欢喜与快乐。他的心开始越发不受控制,才狠心送她进宫,想就此了断了这段孽缘,但缘即已起,哪里处处都有可斩情丝的慧剑?每夜每夜收到她传出来的密信,他都会提心吊胆,她是否无恙。
至到最后,她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了百里牧云,不,应该是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爱上她,爱上自己的棋子。不该想将她带回自己身边,不该以为一切都还回得到过去,是他错,错在从一最开始就放弃了她。
为她处处设计,挑拨她与百里牧云,只为她能回来,可到了最后,一切不过是一场浮华云烟……
可是他有多爱她,她是否知道?这爱让他发疯让他成魔,让他赌上整个北清,她是否知道?墨兮啊,你只看到百里牧云为你倾尽天下,何时又看到我为你连命也愿意舍弃,我对不起你的,用命来还你又何时知道过?又或许她知道与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径直望向百里牧云面前,陶泽脸上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却又似乎带了些惆怅,微微有些飘渺的语气是让人捉不透笑的云淡风清:“我将她还有整个北清国都交给你,好好待她,好好待我的北清。”
百里牧云默然不语,情绪复杂,许多事情他一直都知道,从某些角度来说,他是佩服陶泽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么大的魄力,敢布这样的惊天大局,以天下做棋盘,以万军做棋子,以江山为赌注,这样的豪迈,即使是输了他也是一代枭雄。
若换个局面与情势,他们一定可以结为挚交好友,把酒言欢,只是他们注定了是对立面,中间还有一个墨兮,似乎他们一生来就注定了要厮杀。
如今,胜负已出,他却并未感受到曾经期许中的快感,甚至有些沉重,伸出手来,陶泽与其相握,他说道:“我会的!”
“那就好。”陶泽轻笑,“答应我,善待我的子民,他们只是无辜的百姓,能过上安宁富足的日子便很满足了,也别去追杀我的那些臣子,我早已将他们遣散,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我答应。”百里牧云并未多想便应承下来,陶泽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北清爱的战火创伤降到最低,他早已明白。
纳兰落雪不知从何出来,手中的长剑寒光毕现,脸上带着悲愤,惊落了满院冬雪,悲喝一声直直朝墨兮后背刺去,而墨兮却像是置若罔闻一般,依然靠着陶泽的胸膛一动不动,而陶泽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一口鲜血,成丝成缕的血迹扬在空中,缠着白雪最后洒在墨兮的嫁衣上,两红交错,一切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