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除夕
睡熟了的梁雍此时在梁媗怀里翻了个身,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后就打起了呼噜来,让得原本还是沉寂无比的书房之内,现下忽然就像滚水一般的又活络了起来。
并且伴随着屋子中那被火龙烤得暖暖的迦南香,原先的一室凄清,现下也同样被一扫而光,沈氏颇有些无语的看着她面前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小祖宗。
眼底刚刚都还弥漫了起来的寒意,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就只有看着梁媗和那正在睡梦中得小老虎时的浅浅笑意了。
“好,那你就留下吧。”沈氏松口了,虽然神色依然是淡漠的,但梁媗却还是立即就笑弯了眼。
这一个大年夜,虽然过的是曲折不断,但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和娘亲、雍儿在一起守岁了呀,尽管某头小老虎是在睡梦之中和她们一起守的岁。
但不管怎么说吧,在这个大雪飘飞的夜里,能和放下了账本的娘亲一起站在廊下欣赏花灯和雪夜,梁媗已经很满意了呢。
大年夜,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嘛,这是梁媗在沈氏怀里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大年初一,历来就是梁雍最喜欢的节日之一,因为在这一天,他是可以睡到自然醒的。而且不止如此,在这一天,梁雍还可以从梁老爷子和梁思玄他们那里得到红包。
这可是他名正言顺的小钱库呢,那梁雍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因而等到这一天都快日上三竿,梁雍才从床上揉着红肿得就像两个小桃子的眼睛起来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去请安。
首先呢,第一个要去的就是给娘亲请安,然后再跟着娘亲一起去鹤寿斋给祖父请安,那个时候父亲肯定也在那里了,到时连悬秋阁都不用再绕道去,就可以把压岁的金裸子都领了呢。
不过就是才刚刚从床榻之上起来,某头小老虎却就已经前所未有得迅速的把今天的计划都给完成了,这要是让梁媗知道了的话,那还不极其无语才怪。
“咦,娘亲和姐姐呢?”但梁雍倒是把计划都设定的好似天衣无缝,可他却忘了一点,那就是先确认一下这会儿都已经是什么时辰了。
以及再回想一下他往年在大年初一的经历。
但凡是梁雍能睡到自然醒的日子,那哪天不是早已经过了辰时之后了,现在他还想与沈氏一起去鹤寿斋向梁老爷子请安?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早在辰时初的时候,沈氏就已经带着梳洗更衣完毕的梁媗走了,哪还等得梁雍睡到日上三竿之时,再一起去鹤寿斋啊,此时梁雍面对着的就是被沈氏吩咐留下照看他的弄琴和关妈妈两人了,其他的早就都被沈氏放休一天,南兰溪畔里也只留下固定轮休的婆子守院之外,这里早已经是空空荡荡了呢。
“关妈妈,娘亲和姐姐呢?”站在床边望着十分安静的庭院,梁雍小脸愣愣地就转头看向了关妈妈,颇有些不敢相信的对她问道。
“四爷,夫人和三小姐早就去鹤寿斋给老爷子请安了,她们走前还来看了四爷一眼,但发现四爷你还睡得很是香甜后,便就嘱咐我们不要吵醒你,让四爷你好好休息。”
关妈妈看着梁雍错愕不已的小脸,眼底也是憋满了笑意的就把刚刚沈氏和梁媗离开前得情景都转述了一遍。
但就算关妈妈努力的忍住笑意,可梁雍这会儿却还是十分的无语加懊恼。
“娘亲和姐姐怎么能不叫醒我就自己去鹤寿斋给祖父请安了呢?糟糕了,关妈妈,现在是什么时辰,我们也赶紧去鹤寿斋给祖父请安吧,要是一会儿祖父又歇息了怎么办,那可能今天就见不到祖父了呢。”
梁老爷子的身体还正是虚弱的时候,常常一睡就是一整天,兼之陈老给梁老爷子开的药方之中也有不少安神静气的药材。
所以现下梁老爷子通常一旦躺下就不会轻易起来了,要是梁雍此时错过了时间,那可能就得等到明天了。
因而梁雍登时就无比的忙碌了起来,一会儿让关妈妈帮他更衣,一会儿又让弄琴帮他束发,一会儿又………反正就是忙得毫无章法,但偏偏又鸡飞狗跳的那一种,
让得一旁的关妈妈和弄琴都是啼笑皆非,可又还不能多说什么。
终归梁雍一天天的在长大,而他的脾气也渐渐的越来越像梁老爷子和梁思玄,有时候气势强的连旁人都不敢轻易触之了。
如今除去梁老爷子和梁思玄、沈氏,以及还有梁媗外,就也只有梁羡能让得梁雍退步了,这好像从以前开始便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梁羡天生便克梁雍一般。
按理说,两人从一开始也没什么机会有太多的接触,毕竟沈氏可是把韩氏和梁羡防得紧紧的。
尽管申妈妈一事,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是对沈氏的严重打击,但这么多年以来,在除了申妈妈这一点外。
沈氏还是把韩氏和过早就已经暴露出了野心的梁羡,都给圈在了梁雍的安全范围之外,除了过年过节大家都得在一起的时候无法避免,梁羡和梁雍可是几乎连一次独处的机会都没有呢。
在这样严密的隔绝之下,梁雍到底是为什么会对梁羡那么忌惮,这一点梁媗还真是想不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梁媗对这一点一直都是有些一头雾水的。
就像现在,她和娘亲都才刚刚从鹤寿斋出来,就看见了大门外正僵站在了那儿的某头小老虎,以及那正被几个请安的婆子恰恰好得隔在了梁雍十步之外的梁羡。
梁羡整个人,不管是在什么时候看他,好像都是一脸谦和的笑意呢,这一点与某位皇子那可真是太像了啊,而两人相像的地方还不只这一点。除去两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脸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的虚假笑容之外,这两人还是一样的野心勃勃,对权利的欲望也不是一般的执着。
而这也就难怪,透过梁姷,梁羡和祁瑜能一拍即合,立刻便气味相投了起来,像他们那样彼此合拍的人,恐怕也很难再找到了呢。
“雍儿,过来。”可就在梁媗正皱紧了眉,刚想去拉过梁雍,让他离梁羡远一点、再远一点的时候,沈氏却率先打破了沉默,并且一开口就是直接让梁雍过来。
“娘亲、姐姐!”而刚刚还是一脸强自镇定的某头小老虎,此时却是立刻就咧大了小嘴的朝沈氏和梁媗的方向扑了过来,那动作之快,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了。
“雍儿,你可总算是起来了呀,刚才我还和娘亲说,你今天恐怕得直接就睡到午后去了呢。”
梁媗一面笑着对梁雍打趣道,一面就把他带着往后面退了一步,并且借助扭那小耳朵的动作,把梁羡的目光给直接挡了下来,不再让他能够影响到雍儿。
“母亲。”但梁媗的小动作,梁羡又怎么可能会没发觉,可他却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嘴角后,便上前向沈氏行礼请安了。
“羡哥儿,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尽管最后,唐梦澜因了三皇子妃杨氏的一句话,就把建安闹得几乎满城风雨,而她与祁玚的亲事也因此最终没能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