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登临
武刚车本可运送粮草与武器战车,如今道被他也可以用来结营作战。车身要蒙上牛皮犀甲,捆上长矛,立上坚固的盾牌。从开孔之上架上箭弩,犹如竖起了一道坚固的城墙。
匈奴骑兵屡屡突破不入,却还被武刚车里射出的利箭所伤,死伤颇众。
“将军当真是妙计,如此便可以拖延半日,只等李将军的策应到来,咱们再一同阻击!”公孙敖不禁赞叹,他真的是服了卫青,也庆幸是跟在他身边。
即便是遇上如此不利的局面,他也不轻言放弃,所做之对策不可谓不稳重,不可谓不妙绝!
此时若是换上李广,只怕是要硬着头破冲进匈奴军中,誓要与单于杀个鱼死网破了。
但卫青没有。
他虽比李广小一辈,但确实比他更有谋略,也更加沉稳。
大将军这个名号,刘彻断不是白白给他的。
“不可大意。”卫青望着一波波冲上来又溃败的匈奴军队,神情依旧凝重:“敌众我寡,总有我们疲惫的时候。”
武刚车虽然坚固,但也不是万能的,仍然面临被冲破的可能。
现在就希望李广的军队可以快一些抵达,从侧翼给单于一个措手不及。
伊稚斜其实比卫青更要心急几分,他远远看着卫青,恨不得将他项上人头拿来盛酒。但他几波人马扑上去,却始终扑不到卫青跟前去。
伊稚斜坐在王车上目光宛如鹰隼,他此时真恨不得自己上前去,与卫青来个一对一的较量。
可这毕竟是一场浩大的战争,作为主帅,也作为匈奴的单于,他必须让自己镇定下来。
匈奴军的士兵伤亡惨重,汉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武刚车接环起到了护卫的作用,但还是不免有几处军营被匈奴人冲散了。好在主力部队尚存,但却是兵困马乏,疲于奔命。
卫青望向身边的曹襄,他看起来无恙,但却像是真的眼前的困境吓得有些胆怯了。
他自幼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虽然向往可以光耀门楣,但从未设想过沙场之上生死之间竟会是如此一番境遇吧。
血流漂杵、横尸遍野,又岂不是常事吗?
“曹襄。”
身边人轻道了一句,曹襄回过神来,见卫青正望着自己,瞬间为自己的局促而感到羞耻。
孰知那人并未戳破他的心事,只是淡淡地到了一声:“跟紧我。”
只是三个字,犹如千钧落地,一时间杳无声息。
曹襄终于明白自己的母亲平阳公主为何会如此中意这个男人,她不仅爱慕他,还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了他。
那份情感,除了男女之情,只怕是还有说不清的爱重。
她是仰视他的吧。
曹襄似乎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仰视一个男人。她是一个要强的人,高贵的身份让寻常男子难以入了她的眼去,除了这个出身为奴的大汉将军。
曹襄此时看着卫青,他可以想见母亲跟在他的身边,必然会得到她一直想要的那种幸福。
两方兵马就这对峙直到日暮时分,双方都显出了疲态来。
李广的援军迟迟未到,卫青心中也估摸着等不到这位李老将军了。
就在此时,忽然狂风大作,千里漠原之上瞬时飞沙走石,烟沙弥漫。
风向一直向伊稚斜军队的方向吹去,无数兵瞬间被沙土迷了眼睛。卫青抬头望向天空,只见这疾劲朔风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反倒又愈演愈烈之势。
“听我号令。”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若是错过,只怕这几万人都要折在着荒原之上。
届时,就真是英魂幢幢,白骨枯枯的修罗场了。
“公孙敖听令,带五千人跟我冲出去!”他做了决断,也唯有这个决断能让他看到一丝生机。
“将军!”公孙敖在旁劝慰道:“使不得啊,此番出去,其实不是送死?”
“出去便有一线生机,若是不出,你我都要死在这里。”卫青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公孙敖,你若再拖延,休怪我治你延误军机之罪!”
“诺!”公孙敖从未见过卫青如此激动,却也是这种他的那种难得的激昂,让公孙敖觉得似乎已是看到了生机。
跟着大将军,是就是战死沙场又如何?
虽死犹荣!
不过须臾,五千兵马已集结完毕,卫青几乎没有做停留,只对着曹襄说了一句“听我的军哨声,哨声起,让军队从两翼迅速驰援。”。
言罢,就带着人杀出了重围去。
烟沙弥漫,那五千人驶入黄沙之中,曹襄根本就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未过多久便听到对面的匈奴阵地上传来了惨叫之声。
大风不熄,沙石扑面,卫青乘势兵分两路指挥骑兵从两翼突破了单于军队的第一城包围。
他命公孙敖鸣笛响应曹襄,曹襄闻声后也不敢懈怠,赶忙率大军应援。
伊稚斜根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飞沙全然迎面而来,早已经迷了他的眼。
他只听到一浪又盖过一浪的呼嚎,以惊动天地之势在这千里荒原之上盘旋。
待他看清之时,汉家军队已经如山呼海啸一般涌了上来。
他心中已料到难以取胜,只得率精骑数百,突围向西北逃走。
匈奴军瞬间溃散溃散一片,与汉军纠结在一起,死伤无数。
卫青早看清了单于的动向,他将甲兵交给了公孙敖,急派轻骑追击,自率主力部队紧跟单于。
如果他记得没错,由此西北去,便是直至颜山的赵信城,那里是匈奴的屯基地,辎重粮草颇丰。
断了此处,只怕至此漠北再无王庭。
伊稚斜跑的甚是快,早已是无影无踪。若是此时李广的部队能暗示到来,只怕合围单于是不在话下的。
但李广始终没有感到,卫青也明白即便是他不来,如今也不能在等了。
赵信城,非破不可。
虽说是城,但却并非是汉人那般坚固的堡垒,纯粹是平地势而起的一座山丘。
卫青带人杀进去时,没想到城中居然还囤积了进两万的兵士。虽不是什么精锐部队,却也是刀剑矛利、训练有素。
这一场战事打的轰烈,直到半夜,算是拼了个两败俱伤。
卫青这边虽然伤亡也惨重,但却总算最终是控制住了住了局势。伊稚斜是抓不到了,赵信也早已跑的没影了,他只得下令烧了城中的粮草辎重,扎营休整。
“李将军到底是带着那一万人去哪儿了?”而后赶来的公孙敖看着满城的尸首,不禁发出怨怒来:“若是逮到了单于,死伤如此之众,却也算是跟陛下也好有个交代了。”
卫青沉默地坐在石碣之上,方才的一场恶战,也确实消耗了他几乎所有的体力。
“怪我。”他只说了两个字,将手中汉环手狠狠地插入沙土之中。
“这怎能怪大将军!”公孙敖不禁像地上啐了一口痰,一把擦掉脸上血污:“若是他那一万人也没了,要与陛下如何交代?”
卫青不说话,他心中早已疲惫不堪。
去病……
直到想见这个名字,他心中才不禁宽慰了许多。
好在不是他碰上如此的境况。
自出塞后,说去病与右北平郡太守路博德部会师后便得知,单于的主力军并未向东转移。
他在舆图上推演了一番,便很快看出单于会与卫青的部队撞上。
他心中未舅舅担心,但自己这边也是刻不容缓。
既然单于并未东移,那他正面应对单于主力部队的计划就必须更改。他琢磨了半日,终于决定横穿大漠,向匈奴左、右贤王的部队挺进。
若是斩断了着两只臂膀被彻底斩断,只剩下匈奴单于悬孤漠北,想必也能减少舅舅不少压力。
他依旧轻装简从,只携带少量的辎重,令匈奴士兵为其开道。
李敢跟在他身边,虽然霍去病与他并没什么交流,但他也看出了霍去病确实有着他不可企及的才能。
就从他让那些匈奴人俯首帖耳这点上,李敢就是万万想不到的。
如此庞大的军队,指挥则变成了一门艺术。李敢自负有才,但说破了去也不过就是三千人的统御能力。若是再多,只怕他的资历就无法招架了。
但霍去病却表现的轻车熟路,他甚至还要比他年幼几岁,可面对五万精兵,他所表现出的那种并不莽撞的自信,是李敢怎么也比不上的。
他的下令如山,从不迟疑,军中人也唯有一人干面露迟疑。
一路上,霍去病也是身先士卒。
他们一路跨过大漠、戈壁,活捉、并诛杀了数不胜数的单于众臣。就在李敢觉得获取并停下休整之际,他却又在短暂的补给之后,又领着部队越难侯山、渡过弓卢水。
一日之间,奔袭千里。
李敢甚至都不记得这一路是如何过来的,他只记得自己杀红了眼,最终夺下了左贤王的鼓旗。
他此生从未打过如此痛快的一仗,终于可以光耀门楣。
他所思至此,可他的将军却并不止步。
他的目标更为高远。
他知道,舅舅或许已被单于绊住,不能与他顺利会师了。
但他的目标不曾变过。
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
自此漠北,再无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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