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杨仲齐一顿,抛开笔,双手抵着桌沿滑开些许,抬阵看她。「说吧。」
不生气耶。
她抬臀,坐上桌沿,他见状立刻皱眉。
「你裙子可以穿长一点。」由他这个角度,完全能够看见若隐若现的裙底风光,视觉效果很撩人,如果看见的是别人……
他吸了口气,压下那股不舒服的情绪。
她一听,讶然失笑。
她是打算来背着老公偷情的耶,包得像粽子,谁理她?
她闲着无聊,扯玩他的领带。「如果我说,我根本没什么事,你会怎样?」
意思就是,来捣蛋的。很好翻译。
他拉回领带,容色清淡。「不怎么样。」只要想起某人一晚的手机费,他就很释怀。
你继续玩,我会从别的地方讨回来。
龚云颦一脸狐疑,看他斜睨她,悠然自在的神态,心底一阵毛。
她怎么觉得——他这样子很阴险?
输人不输阵。她实在不想表现出很怯场的样子,光气势就输人家一大截,太丢她师父的脸。
女人天生有一些优势,是男人所无法抗衡的。她心一横,也跟他卯上了。
倾近,双腿曲跪在椅侧,臀下贴坐在他大腿,双手搭上他肩膀,整个人几乎挂到他身上去。
杨仲齐怔然。「你做什么?」
光看到他这表情,就值了。
她扬唇,倾上前去碰他的唇。
他可以避得开,她意图太明显,要拒绝机会多得是。四片唇密密贴触的当下,反而是她愣住。
她以为他会推开她。
就像有一回,她亲眼看见一名女客对他献吻,他来不及闪避,然后下一秒,那女人就被他甩开,接着抽面纸擦拭。
不是存心给谁难看,那只是很直觉的肢体反应,对于他不想要的女人,他的反应是很直接,而且完全不留情面的。
所以才会觉得,在她第一次冲动吻他时,那个下意识抿唇的动作,很让她脸红心跳。
今非昔比,她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女人,面对一个有身体洁癖的男人,她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要被推去撞桌子——但,她还稳坐在他腿上。
他不排拒她的碰触,这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额抵着额,两相对望片刻——
「为什么我觉得,你看起来比我还惊吓?」被窃吻的人是他吧?
「所以……」她声音乾乾的。
所以,你还要我吗?
这句话,怎么能问出口!
「嗯?」
「……没事。」太逊了!主动出击的人居然还被吓到。为什么她老是会因为一些细微末节,情绪被他牵着走?
很蠢,很不济。
这样,她跟以前那个龚悦容,又有什么差别?
「只是要说,原来你不排斥我的碰触,受宠若惊。」她倾前,再掠一吻,还是没被推去撞壁。
「你测试这个做什么?我要不要你,重要吗?」
除非她愿意放弃目前拥有的一切,包括婚姻,然后回到他身边,否则对她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当然。」她笑着回道,轻轻吮咬他耳垂。她一向知道,他哪里最敏感。他心房一紧,力持平稳道:「所以?」她的意思是?
「既然你对我还有感觉,我老公出国了,我们要不要——」未完话语,落在他唇际,断点处有无限延伸空间。
他闭了下眼。
是他想多了。她要的,只是婚外情。
她怎么可能,放弃她堪称美满的婚姻?为了他这个——极力想否认的前夫。
「你会不会玩过头了?」邀前夫一夜情,就不怕他来真的?
抬眸对上她,发现——她也是来真的。
眼前这个性感而风情无限的女子,让他觉得陌生,却也不是太陌生,这身体每一寸的曲线他都熟悉,还有贴靠在他怀间的重量与契合度……
她迎上唇,轻琢慢吮,逐渐加深——这味道,也是他所熟悉的。他闭上眼,禁不住回应,勾起记忆中,唇舌交缠的火热与美好。
他可以要她,她意愿明确,而且就跨坐在他腿上,他甚至只要将她推上桌,就可以……
他打住思绪,沈沈吸上一口气……推开她。
「为什么?」她不是很保护她的婚姻?他搬出他们过去那一段时,她还气得几乎跟他翻脸,声明她扞卫婚姻的决心,为什么现在,要回头跟他纠缠不清?
「哪有为什么——」她还想再靠近,被他直接推下椅。
「说清楚!什么烂理由都好。」事出必有因,哪怕是寻求刺激、跟老公吵架、旧情难忘……什么理由都好。
她耸耸肩。「只是一点点小事,想请你行个方便。」
「说。」
「你们丰禾百货,业绩向来是独占鳌头……」
「然后?」
「我知道你们招商有一定的规章,商家及各大品牌,要争取在你这里上柜不容易,你容许我走个后门,向你要个好柜位吗?」
杨仲齐不可思议地瞪她。
她就为了替顾政勳争取在丰禾设柜的机会,用这种方式「说服」他?他是有预料到会是个烂理由,但没想到会这么烂!
「你就是这样帮他的?」他知道顾政勳里外事务都是她在安排打点的,但没想到她会如此。那个人难道只教会她用出卖色相、跟男人打情骂俏的手段?
「又如何?男人向来很吃这套,你刚才不也没拒绝?」他介意最好,气死他!那道冷冷投来的目光,她完全不痛不痒。
气氛一阵窒人的死寂——
他不吭声,她也不急。反正那只是藉口,他拒绝不意外,把她轰出去也正常,反正能惹到他,她就算赚到了。
小顾跟她打包票,说他绝对不会对她如何,她自己也想知道,他能容忍到什么样的限度。
他霍地起身,按下内线。「晓寒,来我办公室,现在。」
「呃……」现在是进行到哪一段了?她恍了一下神,有点跟不上进度。
不久,一名女子敲了敲门,旋即入内,恭谨道:「杨总。」
「这位是龚小姐,她想在我们这里设柜,你跟她谈细节,看看条件是否符合规定。设柜的事,以后请直接跟我们招商部的虞经理接洽。」
「……」后面那句,摆明是说给她听,拒绝开后门的意思。
「那?」虞晓寒一顿,询问的眼神,似在等他指示……这个案是要从宽?还是从严处理?
「一切照公司规定,符不符合、成数问题,全部比照一般个案办理,我跟她毫无私交,不必顾虑。」
居然还要强调「毫无私交」,她咬咬牙,瞪他一眼。
杨仲齐完全视而不见,直接取来下一份公文审阅,送客意味分明。
「龚小姐,这边请。」
待两人离去,他停下动作,抬眸望去。
外头足音渐远,他这才拿起手机,直接交代下属……
晓寒,给她挑个好一点的柜位,成数的部分不要为难她,一切条件从优处理。传完简讯,他扔开手机,往后仰靠椅背。
他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她的心思不会摸不透几分,他很清楚,她是存心惹他。
他揉揉脸,沈沈地吐出一口气——
这样折腾我,真的很有乐趣吗?
【第13场我等你,三年为期】
龚云颦发现,真的让小顾说对了,某人完全任她予取予求。
签完那纸合约回来,小顾同样笑到眼泪快飙出来,而她还处在痴呆状态。
虽然他嘴上拒绝她,把关系撇得一乾二净,但这张合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他所说的「按规定来」,丰禾给她这样的条件,完完全全就是在做功德了,如果不是上头授意,她想虞经理还没那么大权限。
后门完全大开,任她畅行无阻……这大概就是小顾的笑点吧,她想。
坦白说,她真的很意外。杨仲齐似乎……真的对她有求必应。
她想了很久,还跟小顾讨论过这个问题。
小顾反问她:「那你自己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是愧疚,想补偿我吧。」但是就像小顾说的,这人天生就是一副讨人厌的高傲姿态,腰杆子弯不下来,想为过去的事表达歉意也说不出口,只好换个方式,满足她任何要求。
「那你就继续玩,玩到找出你要的答案为止。」
于是,她也真的试了。
任何事,一通电话,他真的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声「不」。
真的就像在还她过去的亏欠,不让她再也找不到人,一个人孤零零面对问题——即便,那明明是她自己可以解决的。
对她提出的任何要求,无论合理或不合理,他嘴上没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会默默满足她,这些她都知道。
他在还债,还完,才能无愧于心。
既然如此,那她还跟他客气什么?
像个耍叛逆的小孩,一再挑战、探父母的底,也是一种无穷的乐趣,她现在就处在这种乐趣之下。
次数不多,大约一、两个月一次吧,偶尔想到就二、三下他,不让他日子太清闲。
就连——「太忙,走不开身,帮我去接小孩」,这种要求她都说得出来,并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堂堂大企业负责人,杨大总经理真的就乖乖去替她接小孩、顾小孩,自眨身价当奶爸任人使唤。
那双向来只经手亿万合约、连小孩都不会抱的手,现在换尿布、泡牛奶全都做得麻利又上手了。
晚上,接到她的电话,杨仲齐将小孩抱出来还她。
「你老公知道小孩在我这里吗?」明明清楚他们的过去,顾政勳有办法接受她私下与他还有往来?虽然只是把他当成假日托婴中心,但换作是他,绝对没有办法。
「干么说?」她奇怪地瞥他一眼。「明知道他会不开心,就说托朋友照顾就好了啊。」
「也是。」他意味不明地扯唇。
「娅娅睡了?」
「嗯。」
看起来,在他怀里睡得很香甜。
他现在,连抱小孩都架势十足了。刚开始有点认生的娅娅,现在都可以在他臂弯睡到翻掉。
张手要抱回小孩,睡梦中被惊动的娃儿不爽地咿唔,倒头往气味熟悉的温暖怀抱又钻回去,四肢死死巴缠住。
「她现在,手脚有力很多。」他淡淡说道。
是啊,很有力,她一时间竟还扒不下来。
她忽觉有些好笑。「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啊?」是给她喝了什么符水?
「我也想知道。」俯首,碰碰娃儿睡得粉扑扑的红润脸蛋,脸部表情放柔些许,轻轻扳开巴附在身上的小手小脚,将孩子交还给她。
「时间晚了,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他站在原处,目送她,在短暂交会后,又回到另一个男人身边——那才是她永久的居留处。
七月盛暑天,燠热难耐。
虽然工作室里开了冷气,还是整个人发懒,不太想动。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电脑前!下单,接着,有人送来午餐。
「人渣顾咧?」
她正要回答,里头装腔作势的嗲音传出——「宝贝,我在洗香香等你啊。」
「那你最好屁股给我洗乾净点。」某人不甘示弱回了句。
「有啊,我头头也洗得很乾净,等你来含。」
「你那颗猪头,最好我含得下去。」
「宝贝,你确定你的『动物名称』有用对?」
「……」这两个人,够了没?话题再辛辣下去,她就很难当没听见了。「你们两个,当我死了啊?」
「哦喔!姘头,我老婆吃醋了。」
「吃你的死人醋。」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陈建国啐了声,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能忍受他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