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光,很淡的月光。从窗口洒在了屋里,月光映在北国雪的脸上,她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恋酒公子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夜,漫长冬月里的夜。
恋酒公子又酌了一口酒,他没法睡,也睡不着。他在想一个人,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这屋子的主人。
他这次本来是打算回来问老和尚一些问题的,这些问题他曾经问过很多次但老和尚都不肯告诉他。但这次他不管怎样都想要知道,谁料老和尚却突遭不测。
静,屋子很静。偶尔有酒入愁肠声。
恋酒公子放下盏眉头就蹙了起来,他的脸比月光还要白。
人影,一条月光拉长的人影从门口透了进来。恋酒公子缓缓的抬头,来人关上门已经跃了过来。
恋酒公子淡淡笑了笑道:“这不是杨捕快吗?现在也不是处决我的时候啊?”
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一身的红衣,自是杨女侠。
杨女侠笑道:“我那是公事公办,现在是私事私了。”
恋酒公子惨然一笑道:“只怕现在我更走不了了。”
“你怎么了啊?”杨女侠这时才看到恋酒公子那苍白的脸。
恋酒公子是酒盏突然停住,大喝道:“你快出去!”
杨女侠双手叉腰,忿忿的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我才不稀罕冒这么大风险救你呢。”
恋酒公子不再说什么,双掌齐发杨女侠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被这一掌推出了门去。“现在你就回去,再也不要来了!”恋酒公子正色道。
杨女侠被恋酒公子这突然的一击打中,还没来得及冲进屋就听到恋酒公子的话,气得直跺脚,大叫道:“好,你恋酒公子是当世高手不用别人救你就在那自生自灭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月光从门口投进屋来,映出恋酒公子那苍白脸上的笑容。
梧桐树下一个人影冷冷的看了屋里一眼又消失在黑夜里。
这样长的夜对恋酒公子来说很少,以前的他从没有现在这样的忧虑过。以前的他万夫莫挡,而现在的他却能被一个三流的江湖人杀死。
他的手依旧习惯的来回的送着盏,这个夜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一个失去了唯一亲人的人,现在又失去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他像一只掉进了陷阱的猎物,也许四周的野兽已经嗅到了他的味道。
风有些急,天上的云渐渐的被吹散开来。月光明朗了许多,门依旧的开着,恋酒公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只有那只手在来回的送着盏。
“哈哈哈哈。”一阵震耳的笑声先传了进来。
死寂般的院子被这声大笑震出了点生气,那棵梧桐树也被笑声震下几片枯叶来。
恋酒公子连眼睛也没往门口看,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床上睡着的北国雪。
“想不到你恋酒公子也有今天啊。”声音近了,发出这样粗犷声音的居然是个瘦弱书生,病怏怏的样子好象风一吹就要倒一般,一张纸白的脸到是修的如玉般。
“小生不仅有今天还有明天。”恋酒公子停了盏,眼睛注视着门外的瘦弱书生。
“只怕公子你是没明天了吧。”瘦弱书生展开了手中的折扇,折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居然是银制的。
“想要小生命的人太多了,病书生可知他们的下场。”恋酒公子端着酒盏淡淡一笑道。
“那些都是饭桶,想来一笔春秋那老家伙是不行了,胡乱出个三流人物就排上了第二。唉,世风日下啊!”说话间折扇已经合了又开,这是病书生说话时的习惯。
“看来书生是对自己的本事很有自信了?不知书生之于刃无霜、仇四海如何?”
“他们两个算运气好,没遇上我。不然恐怕也没什么英名了。”说话间又响了几下银片声。
“书生可知自己少了些什么吗?”
“在下只少个名气,正要在公子身上找回来。”
“书生少的不是名气,而是教训。年少轻狂本无错,可别狂过头了。”恋酒公子淡淡的道,眼神却一直的不去看门外的病书生。
病书生大笑一声道:“公子所言或许对,在下今天来不是成就名气那就是来找教训。”
“你在外面怎么动手啊?进屋来吧。”
病书生此刻却迟疑了,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他也知道恋酒公子的厉害。还有就是恋酒公子那从未被人知的兵器,他是很狂,但却没有狂到拿命去开玩笑。所以他依旧的站在那。
“怎么了,书生莫非怕在黑屋子里摔跟头?”恋酒公子依旧淡淡的道。
“我是怕在黑屋子里摔跟头,所以有劳公子出来交手。”
恋酒公子没有回话,默默的酌着酒。
病书生也没再开口,只是焦躁的开合着手里的银扇。
“病怏怏的家伙,没胆就给我闪一边去。”另一个声音从院门口传了进来,来人一张马脸像喝了几两一样的红。武夫打扮,手里一柄大环刀,在这月色下更透出几分凉意。
“关山刀,你嘴给我放干净点。有种你进去,我一会一定给你买副好棺材。”病书生道。
关山刀望了望屋子也迟疑了,刀还握在手里,脸上去没刚才那豪气了。
“哈哈哈哈,二位也是江湖上新起的名人却这般的怕黑屋子,真让小生好笑啊。”恋酒公子笑道。
门外的人却没再回他话了。
“关山刀,你不是平素最大胆吗?这黑屋有什么好怕的。”病书生道。
“不怕,你怎么不进去啊。”关山刀吃吃的道。
“我只是认为我们两个进去太抬举他了,你一个人就能收拾他了。你赢了他我也好做个证,要是我们两都进去杀了他算谁的呢?”病书生道。
关山刀沉思片刻道:“也对,那你就好好的在这给我看着,我要把那小子大卸八块。”说着就望门口走了去。
恋酒公子笑道:“好你个病书生,读书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欺负关山刀性憨替你送死啊?”
关山刀这时也停住了脚,回头看着病书生道:“你小子让我去送死?我真差点上了你的当。”
“你看我跟你怎么比,我身体瘦弱进去或许不明就里的就被一击倒下了,你比我强壮多了,要是真不行我再进来帮你。你可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关山刀默默的点了点头,又慢慢的往屋子里走来。
“铛”一声奇怪的响动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关山刀此时正全神贯注的往屋子走去。听到这一声响吓了一跳又两步跃了回来立在病书生身旁,道:“我看还是等人到齐了再下手吧。”
病书生叹了口气道:“也好。”
恋酒公子粲然一笑道:“看来你们是早就张好了网等我钻的啊!”
病书生蹙眉想着问题,没有接过话茬。
关山刀道:“江湖人说你如何聪明,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也对,我跟你一样,都会替别人去送死。”恋酒公子道。
关山刀也听出这话是在骂他,气愤的道:“你小子嘴硬不了多久了。哼!”
“要你们这么多人来擒我,小生真是受宠若惊啊!”
“呸,少往自个脸上贴金了,要杀你我一个就够了。”
“哦,那阁下怎么还不进来杀我呢?”恋酒公子笑道。
关山刀这下说不出话来,看着一旁的病书生道:“你想什么呢?”
病书生没有回他的话,身影一动,已经跃向黑屋去了。
关山刀大惊,还没叫出来又见病书生到了门口却急退而回。
“你这是干嘛?”关山刀瞪着铜钱大眼问道。
“刚才那声音让我想了很久,那是酒盏掉在地上的声音。你想恋酒公子会把酒盏掉了吗?所以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刚才就去试了试。”病书生展开银扇道。
“那你干嘛又退回来了呢?”关山刀问道。
“因为直到我到了门口他都没有动。”病书生笑道。
“那又怎样啊?”
“你想如果你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一动也不动呢?”
“你的意思是他有恃无恐了?”关山刀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因为刚才他差点就进去了。
“你还不算太笨。”病书生道。
“那我们还是等人到齐了再说吧。”关山刀道。“到那时我看他就是插翅也难逃。”
恋酒公子默默的听着他们的话,没再说话。他在想问题,杨女侠和穆晓呢?他们不会连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察觉到吧。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都被擒了,想到此他的脸色又惨淡了几分。只有北国雪还在床上安详的睡着,也许她的梦里是一幅安详宁静的画面。
轻轻的风声抚过山顶,夜已经很深了。
院子里没有人感觉到疲惫,也没有人敢松懈,一松懈你就只有永远的别想再紧张了。这里本是佛国胜地现在却也染血成江湖沙场,若是佛祖见了是不是也该做狮子吼呢?
不过佛祖看不看得见没有人知道,但是却有一个人看得见。因为他已经藏身很久了,为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人:朋友、知己、敌人?但他甘愿为那个人做任何事,这是他的秘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自然也没有人知道。
他说过他叫顾长歌:顾是眷顾的顾,长是长久的长,歌是缦歌的歌。
枪,铁制的枪,上面的漆已经掉落了不少。枪头上缠着一条红丝巾,很红的丝巾,像血一般的红。
关山刀大喝道:“你是什么人。”
病书生立在一旁,两眼直直的看着顾长歌的那杆枪。
“他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杀他。”顾长歌指了指屋子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坏大爷好事。”关山刀怒道。
顾长歌没有回话,枪被他握在了手里。在他的眼里很多事情都只能用武力解决,所以他已经习惯撕杀了。他不喜欢说那么多的话,因为对于有些人那些话根本就是废话。
恋酒公子还是刚才那姿势坐着,手里的酒盏还有酒。
“喝一杯?”这话显然是对顾长歌说的。
“杀完了再喝吧。”顾长歌回头对着他淡淡一笑道。
“只怕没那么快完。”恋酒公子把剩下的酒慢慢的倒进了嘴里。
“你不相信我。”顾长歌道。
“不是不相信你,如果今天你救的不是我那么这一切结束得会很快。”恋酒公子叹了口气道。
“这话什么意思。”顾长歌问道。
“他的意思就是他们。”院门外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黑衣蒙面人穆晓和他的手下都被绑了起来。昏迷不醒着,想是中了暗算了。
恋酒公子没有看,他早以猜到了这一切。
顾长歌笑道:“看来你失忆了性情还是没变,今天就算与你血染这霜冬我顾长歌也觉得值了。”
恋酒公子笑了笑,正色道:“你这样的人江湖上太少了,你要是能活下去就一定要活下去。”
顾长歌回头看着恋酒公子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吟的词吗?”
恋酒公子转过头看着顾长歌道:“不记得了。”
“夜色凉,掌弓强,
河浪卷穹苍;
谁戎装,亲射狼,
笑语踏草黄;
长城万里作梁,
挑我豪情满腔;
昆仑千峰为帐,
载我一页辉煌。”
顾长歌忘我的吟着词,完了才又看了看恋酒公子。
“好词!”病书生先叫了出来。
恋酒公子道:“即是如此,那我也不多劝阻了。人生得已知己死而足以。”
“你们在那念悼词吗?哈哈哈哈。”刚才还在院门口的人已经走了进来,一身的锦衣华服。脸上挂着邪邪的笑意,步履轻盈,正如玉树临风般潇洒。
“若非凡?”恋酒公子问道。
“亏得公子记得,正是在下。”若非凡拱手笑道。
“这里是西武林,想来若兄是来逐客的了。”恋酒公子道。
“逐客不敢,只是来取公子你的人头而已。”若非凡道。
“小生人头可不愿掉啊!”恋酒公子淡淡的道。
顾长歌此时冷冷的盯着若非凡,他已经决心跟恋酒公子同生死了。
“所以我才带来些礼物,希望公子你笑纳。”若非凡说着向后面的人招招手。
后面的人把穆晓和那些黑衣捕快抬了上来,里面没有杨女侠。
恋酒公子又浅酌了一口酒道:“礼物小生收下了,只不过这头还是不能给啊。”
“看来公子是嫌礼物轻了。”若非凡道。“那么这个呢?”黑衣蒙面人又抬上来一人,红衣,很鲜艳的红衣,被抬上来的正是杨女侠。
恋酒公子淡淡一笑道:“小生何得何能让你们这样劳师动众?”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只想要你的人头,回去交个差就行了。”若非凡道。
“想要他的命得先杀了我。”顾长歌冷冷的道。
若非凡此时也将目光从黑屋转向了顾长歌,道:“阁下是想强出头?”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自当不愧对这一腔的热血。今日我就算血溅当场也决不让你们动他半分。”顾长歌正色道。
“顾兄太抬举他们了,他们只是一群蝇营苟且之辈,连间黑屋都不敢进还妄称什么英雄的鼠辈。”恋酒公子淡淡的道。
若非凡笑了笑对一旁的病书生和关山刀道:“你们没发现今天的恋酒公子不一样吗?”说着又朝门口笑了笑道:“那就让我告诉你们吧,恋酒公子已经被我们这位穆大侠点了穴,又中了毒。所以他才一动不动的在那跟你们聊着呢。”
此话一出,病书生和关山刀脸上挂不住了。纷纷狠狠的盯着黑屋,但却还是畏忌恋酒公子的兵器不敢贸然进去。
杨女侠想是没有中毒,听到他们的话,怒道:“你们也算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居然这么多人来对付他一个。”
“他们这样对我才说明他们是江湖里人人景仰的大侠。”恋酒公子依旧淡淡的道。
杨女侠没说话,他不明白恋酒公子的意思。
若非凡大笑道:“还是公子明理啊!”
“我在江湖人眼里只是个贼,一个杀人犯。你们杀了我是为江湖除一大患,又有谁会怪你们呢?”
若非凡笑道:“公子真是聪明,在下不得不佩服了。现在还是请公子自行了断吧,在下保证在场的人一定安全离开。”
恋酒公子笑了笑道:“看来今天我是在劫难逃了。”
顾长歌回头望了望恋酒公子,道:“我说过在我没死之前你不准死。”
枪,他的铁枪慢慢的被他举了起来。
若非凡笑着退到了后面,关山刀斜睨着顾长歌道:“我就来见识见识你这杆破枪吧。”
关山刀话音刚完,刀已经挥出。刀很重,因为刀砍过的地方有阵阵的风声。恋酒公子看来是真的不能动,他坐在桌边,没有去看门外。听到这阵阵的刀风声他淡淡的笑了笑,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结果很快。
铁枪,漆快掉光的铁枪。现在正插在关山刀的肩胛上,血一点一点的滴在那条红丝巾上。红丝巾更加的鲜艳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关山刀眼里的杀意已经退去了。
“杀了你就永远也救不了你了。”顾长歌淡淡的道。
“救我?”关山刀问道。
“在你的刀法里我看到了良知,就为了这我不杀你。”
“谢谢你。”关山刀默默的拾起地上的刀,慢慢的走出院子去了。
若非凡微笑的看着顾长歌,顾长歌又换上了那铁一样的脸。
病书生笑了笑道:“我不喜欢跟强者打,我喜欢欺负弱者。”说着他已经走到了杨女侠身旁,“比如说这只母老虎。”病书生的银扇放在了杨女侠的颈上。
“卑鄙。”顾长歌狠狠的骂道。
恋酒公子没有动,眼睛又了两眼床上的北国雪,苦涩一笑道:“放了她。”
若非凡笑道:“还是公子识趣。”
“你们难道不想见我的兵器吗?”恋酒公子道。
“想是想见,不过我更想活着。”若非凡道。
“哈哈”恋酒公子爽朗的笑了笑,他的脸色已经不再苍白了。
若非凡没有了笑意,两眼直直的盯着黑屋。
风依旧那么的凉,但在场的没有人觉得凉,他们有比这凉意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感觉:命。
恋酒公子笑完,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依旧那么的熠熠。
酒盏在他手里,盏里满满的是酒。
杨女侠见状欣慰的笑了笑,为恋酒公子也为自己。
月光映着恋酒公子那张笑脸,“若非凡是你想见我的兵器吗?”
若非凡脸色变了变道:“公子当真是高人啊?大穴被封又中毒了居然还能好得这么快。”
“哪里,只是你们赏脸给了我不少时间。”恋酒公子没再喝酒了,他不喝酒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睡觉时,二是杀人的时候。
这次显然是第二种情况。
病书生也开始心惊了起来,现在面对着恋酒公子他才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气势,他又将手中的折扇握得更稳了点,他现在还有张王牌。
顾长歌淡淡一笑道:“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了。”
“谢谢你。”恋酒公子别扭的挤出这几个字,他平时很少对人说这几个字,特别是男人。
“我认为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顾长歌道。
恋酒公子默默点了点头,脚又往院子走了一步。若非凡和病书生面色开始凝重,他们自然听说过恋酒公子的厉害。谁也受不了这种死亡的威胁的,你可以不怕死但你一定受不了这样的威胁,没有人喜欢生命被别人握在手里。
若非凡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已经窜出。
生命的珍贵就在于他存在,在于他能创造;只要存在就有可能,奇迹就是这样一种存在里被创造的。恋酒公子是个创造奇迹的人,所以别人都说他不凡,其实不凡不正说明你是个人吗?一个人总有他的极限,你可以万夫不当,但万夫之后你也许连个小孩都敌不过。
所以他,倒下了。
一个传奇的人物倒下了,对于生命的热爱他不怕任何的敌人,但他却依旧只是个凡人,他也是血肉之躯,一个被封了穴又被下了毒了血肉之躯。但他不能死,有人想他死也有人不许他死。
枪,铁制的枪,漆快掉光的枪。这是杆饮血的兵器,它握在一个红眼的杀手手里。
在他的眼里没有人能伤害恋酒公子,因为恋酒公子不仅是他的对手,还是他尊敬的人。
信仰,一种对于‘武’多年执着的信仰让他尊敬恋酒公子。
枪在他手里,他的热血就不会停止沸腾,从恋酒公子身上他也体会到生命的涵义。他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对那些轻视自己生命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们。那样的人只是行尸走肉。
若非凡脸色沉了下去,病书生依旧的把银扇放在杨女侠脖子上,只是现在他手上已多了不少的汗。
杨女侠看着倒下去的恋酒公子无奈的泣着。一个侠客,她只能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恋酒公子了,在他心里“侠客”是一个神圣的词。
顾长歌,愤怒的顾长歌。顾长歌的枪,饮血的枪,枪上的红丝巾现在更加的红。
“你把她看好。”若非凡对身后的病书生道。
病书生轻轻的应了一声。
若非凡准备出手了。
一笔春秋说过:能躲过若非凡暗器的人,就可以在千军万马里穿行无阻。
而顾长歌现在面对着的就是若非凡,一个冷静而阴险的男人。
他的长枪面对暗器显然已经没有了优势。
“你可知道我用的是暗器?”若非凡道。
“什么兵器我都不怕。”顾长歌道。
“你的长枪对我的暗器可是一点优势都没有的,况且现在你还要救他。”若非凡说着眼神瞟了瞟地上的恋酒公子,嘴角挂起了笑意。
“有!”
“哦?那我倒想看看。”
若非凡:西武林“四凡子之一”,独门暗器,能一次发出暗器一百二十四支。这是一笔春秋的《春秋谱》上记载的。
对于顾长歌江湖人却只是个空白,他或许跟恋酒公子一样。他们这类人的的生命像风一样。
若非凡注视着顾长歌,顾长歌平平的端着枪,风轻轻的吹着枪上那条红丝巾。
杨女侠盯着地上的恋酒公子,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就要经历那么多的苦难呢?是天将降大任吗?
而她,他的朋友现在却只能这样的目睹着帮不上他什么。
若非凡和顾长歌对立着。
他们都已经将精力和智慧完全的发挥了,他们彼此明白只有一击的机会。高手过招又怎么会有余招呢?
若非凡此刻异常的冷静,他对敌时从不会马虎。
顾长歌也一样的冷静,他不惧怕任何兵器,他没有怕的理由。但现在他还要救一个人,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若非凡自信的微笑着,他知道自己有很大的胜算,但是他没有松懈,别人会他绝不会。
风轻轻的撩过院子,地上的尸体依旧的流着血,他们的生死已经没有人去过问了。这就是江湖,你一旦进入了就应该有随时死去的准备。
若非凡还在等,等顾长歌松懈。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顾长歌冷冷的注视着若非凡,他没有小看过任何一个对手,这个对手也一样。他觉得自己更有斗志了。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会遇强越勇,只有对手的强能激发他们那燃烧的血,恋酒公子是这样的人,顾长歌也是。所以他们是敌人,也是知己。
顾长歌喜欢这样的一种感觉,只有这样的一种拼搏才能让他感觉到生命存在的意义。他来自山林,他从小就得与野兽搏斗,生存的意义在他看来就是不断的让自己变强。
若非凡也感觉到他身上慢慢改变的气势,吃惊不小。顾长歌不像他其他的对手会焦躁会急。若非凡开始有些紧张,他开始担心自己能有多大的胜算。每一个用暗器的人必然知道一点,那就是暗器还在你手里时你是安全的,一但暗器里开了你你就危险了。所以用暗器的人都会一招毙人命。
顾长歌眼神如火般的炽热了起来,他又感到了那一股涌动在他身体里的热火。
枪,铁制的枪慢慢的被他举起了。他已经准备出手了?
若非凡双手也已经准备好,他也要出手了。
病书生不知不觉中已经溜走了。
杨女侠成了在场唯一的观众,她目睹过恋酒公子与刃无霜的那一战。所以他能感觉到在场两个人的厉害。
梧桐,院里那棵梧桐,没有掉光的叶子这时随着一阵风掉了下来。
一片枯叶掉在了杨女侠眼前,当她再看见前面时她怔住了。
顾长歌默默的望着园门,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恋酒公子身上又盖了一个黑衣蒙面人,那个蒙面人已经被暗器插满了后背。
杨女侠清了清喉咙道:“你没事吧?”
顾长歌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杨女侠道:“他还是比不过恋酒公子。”
“你感叹完了吗?完了就来把我放了。”杨女侠想是被捆久了。
顾长歌尴尬一笑,跃过来解开了杨女侠。
杨女侠刚被解开就冲了过去,拨开了恋酒公子身上的黑衣人,扶起了恋酒公子。
“他这是怎么了?”杨女侠回头问道。
“你不是听到了吗?他被点了大穴,又中了毒。”
“可是他刚才不是走了出来吗?”
“就是因为他走了出来才会这样。”顾长歌叹了口气道。
“你是说他强行冲开了穴道,已经力竭了?”杨女侠问道。
顾长歌默默的点了点头。伸手扶起了恋酒公子,又朝杨女侠道:“还是让我来吧。”杨女侠面色一红,放开了手。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现在已经掌上了灯。
恋酒公子面色苍白的躺着。屋外的风没有停,窗纸被吹得呼呼的响着。
顾长歌解开了北国雪的穴道。北国雪醒了过来,见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长歌没有回她的话,转身走到了桌旁。
杨女侠冷冷的道:“你害了他一次还不够,我看他以后就得死在你手里。”
北国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趴在恋酒公子身上哭了起来。
杨女侠一把拉开了她道:“你省省吧。”
北国雪瞪着杨女侠,幽幽的道:“我还不是想让他远离那个江湖。不要再天天过什么打打杀杀的生活。”
杨女侠没理会她的抱怨,伸手道:“解药拿来。”
北国雪擦干了泪道:“不行,要救他也是我救。你杀了我我也不给。”
杨女侠忿忿的站到了一旁,道:“好,要你就永远别救他。你救了他我敢保证他还是会回到那个江湖的。”
这一句话说到北国雪的痛处了,她的手犹豫了。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属于天下的,他有很大的本事是因为他要做很大的事,这样的人是不属于某一个人的。你应该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杨女侠接着说道。
北国雪叹了口气道:“也许你说得对,他根本就不属于谁,以前那样现在依然也那样。”
杨女侠忍不住想问问恋酒公子以前是什么样,但是现在救醒他才是关键。“你明白就好。为了他好你还是把解药交出来吧。”
北国雪默默的在身上拿出了一包解药,杨女侠一把抓了过来给恋酒公子灌下了。
“我知道你们要赶我走了。”北国雪慢慢的下了床,目光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恋酒公子。
“你知道最好了。”杨女侠淡淡的道。
顾长歌一直没说话,见北国雪要走了,才起身道:“我知道他不放心你走,我送你走吧。”
北国雪望了望顾长歌道:“谢谢你。”
“你要去哪?”
北国雪幽幽的道:“天下城。”
“天下城?”顾长歌面色一变,怔道。
“是的,你怎么了?”北国雪疑惑的看着顾长歌道,“你要是不愿去我也不怪你。”
“你是独孤一野的什么人?”顾长歌冷冷的问道。
“他是我的舅舅。”
“你是北国狂刀的妹妹北国雪。”顾长歌惊道。
“是啊!怎么了?”
“你忘了,多年前我们见过一面的。”顾长歌语气里多了些忧伤。
“你是顾长歌。”北国雪睁大杏目问道。
顾长歌默默的点了点头。
“都是你,你把他害成这样了还来干什么。”北国雪冲了过去恨恨的盯着顾长歌道。
顾长歌躲开北国雪的目光,轻轻的叹了叹气,道:“那是我的错,我现在只希望他恢复了记忆来跟我完成那一场决斗。”
“你还想着跟他打?”北国雪怒道,“你还想把他害成什么样?”
“我和他都是习武之人,比斗是很正常的。”
“就是你们当年那场打斗害他成了这样的,你还想要怎样?”
顾长歌眼神黯淡的看着铁枪上那条鲜红的丝巾,默默道:“当年那场比武我也是受害者。”
北国雪还想再开口,却听见恋酒公子的醒来的声音。
杨女侠这时也从她们两人的对话中回过神来,扶起恋酒公子道:“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恋酒公子笑了笑,没说什么北国雪这时也走了过来,道:“都是我害的你,我只想你离开这个打打杀杀的江湖,我没想过要害你的。”
恋酒公子淡淡一笑道:“我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是无意的,等我好了就把你送回天下城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北国雪擦着红眼点了点头,道:“我回去等你,等你什么时候厌倦江湖了你就来找我。”
恋酒公子笑了笑道:“到时候再看吧。”
顾长歌这时也走了过来,望着恋酒公子道:“你是我的,看来你只能被我杀死了。”
恋酒公子举起了酒盏道:“喝一杯?”
顾长歌接过盏一饮而尽道:“我要走了,你记着给我好好的活着,我还要等着败你呢?”说着已经走出门了。
“你以后别跟他比试了好吗?”北国雪小心的道。
“为什么啊?”恋酒公子收回望着门口的目光看着北国雪道。
杨女侠听到了刚才北国雪和顾长歌的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北国雪给她使了个眼色,便住了嘴。
恋酒公子笑了笑道:“顾长歌是个不错的对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他切磋一下。”
北国雪不再说什么了。
杨女侠道:“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吧。我去看看穆晓他们。”这时杨女侠才想起穆晓。
恋酒公子一把叫住了杨女侠道:“你别让他们醒得那么早,我不想麻烦。”
杨女侠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道:“你恋酒公子也有怕麻烦的时候啊。”
恋酒公子没回话举起了盏浅酌了一口,眼角处北国雪一直的盯着他。
“你老盯着我干嘛?”恋酒公子道。
“我在你身边是个累赘,我回去以后就难得见到你了,现在想多看看。”北国雪轻轻的道。
听到这话恋酒公子心里多了些不忍和愧疚,他没再说什么。再说什么也只是徒劳。屋子里没有了话语,只有二人的呼吸。
夜,还依旧很长。
恋酒公子却也睡不着了。北国雪枕在他身上。他又怎么能睡得着呢?
恋酒公子轻轻的动了动,他想知道北国雪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她这一动却惊动了北国雪。恋酒公子歉意的笑了笑道:“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我给你守着。”
北国雪没有动,两眼直直的看着他。恋酒公子有点尴尬,避开她的目光。
突然北国雪一把冲了上来,嘴贴在了恋酒公子嘴上。
这一举动把恋酒公子给怔住了。屋子里只有静,这种情况下恋酒公子偏偏又欲罢不能,没有一个男人能推开北国雪这样的女人。恋酒公子是男人所以他也不能。
北国雪没有停,恋酒公子的手开始颤抖,心跳也快了起来。但他还是没有动。
“你要记住我。”北国雪放开了恋酒公子淡淡的道。
恋酒公子只有默默的点了点头。
一时的夜色黯淡了许多,他觉得北国雪美,很美。
但没有人规定男人就一定要喜欢很美的女人,从古到今都没有。所以北国雪抱着恋酒公子,恋酒公子依旧没有动。他在想,想自己会不会爱上眼前的这个女人,答案自然是不能自己给自己的。
酒盏,来回的往他嘴里送着。
“你从来都这么冷,只有心才是最暖的。”北国雪因为刚才的举动脸还红着。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恋酒公子道。
“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看你现在这么自在的我真的不打算再让你多些是非。”北国雪道。
“好吧,你不说我不怨你。”
北国雪又把头埋进了恋酒公子的胸膛,恋酒公子也慢慢的伸开双手抱住了她。他希望所有的亏欠能用这一抱来偿还,但能还清吗?需要还吗?他不知道,但他却明白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北国雪欣慰的笑着,她渴望这样的一抱。她突然害怕天亮了,因为天亮她就要离开了,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了。她突然发现自己要回去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愚蠢,但她不想再拖累恋酒公子了。这片刻的温暖就让她永存吧。恋酒公子默默的闭上了眼,他模糊的印象里也有过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也许他的回忆里也有个女人,一个很重要的女人。这个女人也给过他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个女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