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以为她喜欢读书人,他也学着她嘴里说的那个人行事,甚至不顾府里的阻拦,考中了秀才,甚至打算回祖籍地考举人,却没想到她意外地提前赎身出府,让他连想都不想直接就在考场外转身离开,只为了追着她的脚步而来。
他特地找了这个几乎不见人烟的荒山野岭落脚,就是想让她一步步地踏进他为她所安筑的小窝中,让她再也无法逃脱。
如此,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他吧?
即使他是这样一个阴暗又肮脏的人……
他想得出神,不小心扯到了手中的发丝,扰醒了躺在床上的人儿,发出一声不悦的低吟。
他不舍的松开了手,任由发丝从他手指垂下,蒲梓伶也慢慢地眨眼醒来,看他像是做贼被抓包一样受惊的往旁边一跳,脸上满是无措,手轻搓着看着她。
“我刚刚在外头喊你可以用饭了,可你都没应我,我就想进来看看……我不是有意要闯入你房间的!真的!”
蒲梓伶才刚醒来,脑子里还一片混沌,根本就没意识到他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欧阳霄已经解释了一大串,等到她彻底地回过神来,她才反应过来,这书生是害羞了?就因为看见她睡着的样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除了睡觉时微微压出的褶痕外,可没露出半分肌肤,那他……是在害羞什么?
蒲梓伶在法医这个男多于女的领域里,除了专业知识外,大概学到最多的就是对于黄色笑话的接受能力了。
没办法,在全裸尸体堆里混久了,男女之别对他们实在无法造成影响。
所以看着一只只是看到姑娘睡着的模样就脸红无措的单纯小兔子,蒲梓伶的恶趣味就不断从心底冒出来。
她眨了眨眼,咬着唇望着他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是看看,什么都没做?”
他和她对望了一会儿,等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有没有对她做什么时,他一个兔子跳差点都要蹦到房外去,脸色红得跟番茄似的。
他几乎慌了手脚,“我……我没有……我我我……”他一句话都说不好就落荒而逃。
看着他逃窜着离开的背影,蒲梓伶忍不住闷笑出声,最后是压抑不住的大笑,笑声传得很远,甚至都惊走了屋外的夜鸟,在这荒山野地中,平添了几分暖意。
而仓皇跑走的欧阳霄则是早已不复刚刚的羞涩模样,温柔地看着蒲梓伶的房门,听着那一阵阵笑声,眼底满是满足。
若能逗得美人一笑,就是每日装傻扮痴又有何妨?
好好的歇了几天,好吃好喝加上一帖帖补药补着,蒲梓伶觉得身体已经多了不少力气,就连爱脸红的男人也被滋补的红光满面,她便决定要亲自去巡查自家屋子后的那一片荒山。
先不说能不能种出果子来,但总可以先看看这荒山里是不是有什么野生的草药可以摘来换钱吧。
身为一个资深法医,蒲梓伶觉得自己或许还能够拿出来讲的技能就是中医。虽然不大能开方,但毕竟家里以前是中药房,辨认药材、炮制药材还有抓药等等还是知道的。
“走了!”
蒲梓伶气势非常高昂的走在前头,欧阳霄也只好背着个篓子,跟在她几乎不停歇的脚步后头,眼里满是担心害怕。
蒲梓伶可不知道后头那个人担心着她,她一路仔细的看着四周,一边叮嘱着后头的人,“小心些,先用手里的棍棒打打草丛,可别遇见虫蛇就吓得乱窜,你那身子可禁不起折腾。”
“我知道了。”欧阳霄乖乖的应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前方的人,似乎准备在她一个脚步没踏稳的时候,可以马上接住她。
蒲梓伶也不是把目光全都摆在草药上的,像是看见了蒲公英,想起这似乎也是能够入口的野菜,也喊着他蹲下来摘上一点。
“这蒲公英好像热水烫过后拌点香油和盐就能吃了,摘上一点,就当替我们省点菜钱。”
欧阳霄乖得很,她说摘什么马上就蹲下来摘了一大把,只是那娇嫩的白绒花却禁不得他这粗鲁的动作,一下子白色的花瓣散开,风一吹,那像是小羽毛般的花就散在空中飞走。
蒲梓伶注意着他的动作,见他弄散了那一朵朵的小白花,忍不住噗哧一笑,“这花可柔弱着,你一次抓了一大把,难怪弄散了,说来这花也算你的同类,你怎么说也该待它们温柔些。”
欧阳霄皱着眉看着手中的小白花,毛茸茸的一小团,吹了一口气就都散了,只剩一根绿茎,怎么看都不觉得跟自己哪里相像。
蒲梓伶看着他不解的模样,打趣的解释,“你体弱的样子不就跟这花一样,一吹就散吗,呵呵!”
欧阳霄也跟着呵呵傻笑,只不过捏着蒲公英的手却紧紧地握了下,眼里闪过一抹锐利。
开着玩笑一路打闹着上山,只可惜除了几样野菜和常见的草药,并没有发现什么比较值钱的东西,就在蒲梓伶考虑着要不要到树林比较茂密的地方去瞧瞧时,突然嗅到了一股气味,她轻皱着眉头,动了动鼻尖,似乎想确定那味道的来处。
她皱着眉跟着味道往前走,欧阳霄忙跟上她的脚步,只是没有走多远,欧阳霄就察觉不对,脸色一变想要拦住她,却看见她沉下了脸,停住了脚步。
蒲梓伶眼神锐利的往林子里头看去,声音冷静而果断地说:“停下,前头有问题。”
欧阳霄有些意外她居然也能够发觉前头有问题,但仍不着痕迹的从她的身后站到她的身边护着她,眼底也冷了几分。
蒲梓伶直接抽出帕子包住自己的口鼻,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想也没想就伸手从他衣袋里掏了帕子,“像我一样摀住口鼻,我们往前头去看看。”
欧阳霄对她的话只有点头的分,虽然她刚刚的动作有些惊世骇俗,却一点也没妨碍他全然的信任,想也不想的就接过帕子轻覆在口鼻之上,两端在后脑杓打了个结。
手上没有专业设备,蒲梓伶也顾不了许多,只是踏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往味道的来源处而去。
这味道很熟悉,对于曾经在国外尸体农场中进修的她而言更是熟悉。
那是大量尸体腐败的味道,虽然不知道山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尸体,但是,曾经身为法医的她,却不能就这么任由尸体在那曝晒腐败而不管,就怕会引起什么问题。
那让人作呕的味道越来越浓,蒲梓伶的脚步也逐渐加快,渐渐地她也顾不上身边的欧阳霄了,而是急急的往前走,一边思索着可能的死亡人数,还有死亡的可能原因。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一直小心地护着她,不让她被树林里的枝桠还有长草给划伤了手脚,脚步比她还稳健,完全不若刚刚上山的时候走两步喘三步的虚弱模样。
两个人走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到了目的地,没有预先以为尸体遍地的惨样,只有一栋看起来跟他们之前的屋子差不多的茅草屋伫立在一片乱草中,可是即使他们已经摀住了口鼻,那恶臭却还是霸道的钻入他们的鼻腔中。
蒲梓伶本身并不觉得恶心,但生理反应却还是让她忍不住扯下了手帕,到一边的草丛中一下下的干呕着。
欧阳霄搂着她,看着纤瘦的手臂有力的撑着她的身体,手掌一下下的轻拍着她的后背。“若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走吧。”他轻声问着她,语气里没有害怕,只是纯粹的担心着她。
那些死人跟他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除了味道有些恼人外,他是不怎么介意的,顶多找个时间一把火烧了便
是,何苦让她看见那些恶心的东西坏了胃口,又让她伤了身子?
欧阳霄没有感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冷酷,只是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蒲梓伶的身上。
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够比得上她的平安重要。
蒲梓伶摇摇头,用袖子轻抹了嘴,还是把手帕给系上,然后搀着他的手,往那屋子的方向走。
“不是我爱多管闲事,实在是这荒山野岭之中,有这样的一间屋子本来就让人觉得奇怪,更别说这屋子里居然有超过一具的尸体,以这味道来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七天,如果我们不搞清楚的话,说不定……只怕有一还有二。”蒲梓伶眼睛直视着那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板,解释着她为何一定要一探究竟。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她侃侃而谈时,他那复杂的眼神,隐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拳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