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寂寞易燃(十五)
杨柚抬脚踹他,周霁燃侧着脸闪过去。
杨柚是骄傲的,宁可隐忍得表情痛苦,也不肯开口求饶。
她掌心在床上不自觉地摸索,触到一物,想也没想就掷出去。
那东西砸到周霁燃的额角,“啪嗒”一声,摔到床上。
气氛骤然僵住,空气里那些暧昧黏腻淡了许多。杨柚表情微妙,盯了那物好一会儿才抬眼去瞧周霁燃。
“你把避孕套塞枕头底下干嘛?”
周霁燃也在看那盒杨柚之前买的冈本,却是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
“大小不对。”
杨柚眨了眨眼睛,气笑了:“敢情您是打算当那老母鸡,孵上个十天半个月后,变出一盒大小正好的来?”
周霁燃瞪她:“你才是鸡脑子。”
杨柚挑眉,似笑非笑:“我是期望你呀,精、虫、上、脑。”
周霁燃不想理她,便不再看她,视线一转,却瞧见她仍然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
“……你不冷么?”周霁燃皱着眉问。
杨柚呵地一声,手指顺着身体虚划一圈,答道:“托某人的福,我热得很。”
周霁燃眯起眼,警告道:“你还嫌不够热是吧?”
杨柚撩起眼皮,哼道:“一会儿冷,一会儿又热,你发烧啊。”
她咬字不清,含含糊糊的,翘舌读成平舌。
周霁燃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你喜欢裸睡的话,随便你。”周霁燃扯了扯嘴角,一把拉起毛毯盖住两人的身体,落在胸膛处。
刚才的一番纠缠,杨柚早就从枕头上滑了下来,撑着头侧躺在床上,被周霁燃拿毯子糊了一脸。
杨柚撑着周霁燃紧绷的大腿,从毛毯里钻了出来,怒视着他。
周霁燃抬腿踢踢她:“靠里面点,热。”
“你身上都是汗,不热才怪。”
毛毯又被掀开了,杨柚爬到周霁燃身上,肌肤贴合。
“睡觉。”周霁燃拨她,没拨动。
杨柚没回答,行动却已说明一切,手指在周霁燃精实的肌理上来回游走,手法霸道,一路向下,往内侧滑进去。
周霁燃随之一颤,杨柚唇间溢出一丝轻笑,红唇微启,牙齿磕在他喉结上,像是对待猎物,慢条斯理地啃咬碾磨,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啧啧有声。
周霁燃忍到额角冒汗,杨柚就像没看见一样,依旧唇手并用,在他身上作乱。
周霁燃把人掀下去,不耐烦道:“你睡不睡,不睡就滚。”
“闷骚。”杨柚指尖逐个点过他脊背上的汗珠,“我觉得你现在整个人都在发绿。”
这句话充满歧义,周霁燃翻了个身,面对着杨柚,刚想警告她,却被她打断。
杨柚嫣然一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是指你这么能忍,绝对是属忍者神龟的。”
十二生肖属龟的周霁燃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指甲印,低声笑了笑。
周霁燃反唇相讥:“小野猫,你也不遑多让。”
“小野猫”想了想,收起了爪子,转到另一边闭上了眼睛。
留下周霁燃一个人,对着毯子上微微凸起的一块咬牙切齿。
燥热的夜晚,杨柚睡得不安稳,翻个身的功夫,毯子就滑到了腰下。
她的皮肤像泡了牛奶一样白皙,周霁燃移开视线,想了想,又转回来给她提了上去。
杨柚睡觉不老实,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每隔一会儿就蹭一蹭。
要不是确定她是睡着的,周霁燃真要怀疑她是故意的。
***
周霁燃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杨柚一条腿搭在被子上,整个人慵懒地躺在床上。
杨柚撩起眼皮,唇角漫起笑意,对他勾勾手指,道:“帮个忙。”
周霁燃盯着她皓白的牙齿,挑了挑眉,道:“做什么?”
“我手机死机了。”杨柚说完,见周霁燃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强调说,“真的。”
杨柚举起手来,周霁燃走近了,看到屏幕确实卡住了,杨柚按了几下,也没什么反应。
手机是最新款的智能机,周霁燃摇摇头,道:“我不会修这个。”
杨柚也想到周霁燃那个老古董一样的翻盖机,撇撇嘴,发出一声:“啧。”
杨柚翻了个身,面朝里面。周霁燃拿过她随手扔在枕头边的手机,摆弄了一会儿。
盛夏时节,空气燥热,杨柚昏昏欲睡,忽然听见一道声音说——
“修好了。”
杨柚坐起来,周霁燃长指夹着手机递给她,拿起自己的衣服去了浴室。
不知道周霁燃怎么弄的,手机恢复了它原本的流畅。杨柚视线扫过水声哗哗的浴室,自言自语了一句:“还真好了。”
周霁燃冲完澡,喊了一声捧着手机玩的杨柚:“喂,你看见我放在这的本子了吗?”
杨柚打游戏打到关键处,他一出声,手抖了一下,光荣地挂了。她烦躁地抓抓头发,往茶几下面的抽屉指了指,头也没抬说道:“我收起来了。”
周霁燃嗯了一声,他既没有责怪杨柚随便动他东西,也没质问她有没有偷看,只是拿着自己的记账本和笔,在茶几边鼓捣了半天,最后抿起唇,拿着烟盒打火机到阳台上抽烟去了。
杨柚这才掀起眼皮看了看他抽烟的背影,啧了一声,重新启动了游戏。
周霁燃抽完两支烟进来的时候,杨柚正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懒懒散散地看电视剧。
周霁燃在她身旁躺下来,身上有淡淡的烟味。
杨柚摸了摸他的手臂,冰凉的,她蹭过去贴着他,低温让她很舒服。
周霁燃从胸膛里发出声闷笑:“你倒是会享受。”
“当然。”杨柚按了暂停,指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字给他看,笑着问,“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吗?”
周霁燃不懂这些玩意,隐约知道在画面上方的东西叫做弹幕。至于这“周指活”三个字,他更是不知所谓。
“这是一部每周播一集的偶像剧。”杨柚解释给他听,“她们的意思是——每周指着它而活。”
周霁燃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她们活得真轻松。”
杨柚不可置否,抓起他的手指把玩,撩起眼皮看他,眼里透着一丝狡黠。
“我倒是觉得,周指活啊……挺好的。”
“……”
这女人一刻不撩他都活不下去。
周霁燃绷紧脸颊,眼含警告地瞪了杨柚一眼:“你往里边去点,很热。”
听到后半句,杨柚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笑了笑没说话,还真听话地动了动身体。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杨柚看完了“周指活”的一集,把手机搁在枕边,周霁燃拿起来,放到茶几上。
杨柚翻了个身,就看着他,等他转过身才才抱怨道:“我够不着了。”
“有辐射。”
“你关心我啊?”
周霁燃扯着唇角笑:“我怕你在我床上变成傻子。”
闻言,杨柚眼神一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这点辐射才不会让人变傻。”她揽下周霁燃的脖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说,“你可以在这张床上把我干傻——”
热气拂过耳际,引起了一股热流,在体内毫无章法地乱窜。
周霁燃眉眼隐忍,杨柚却故作不知,反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周霁燃暗暗骂了句脏话,深呼一口气,爬起来走到阳台上。
夜空黑漆漆的,看不见月亮,星星也是隐约得见。周霁燃靠在半身高的围栏上,再次点了烟。
夏夜闷热,他打着赤膊也不觉得冷,吸一口烟,吐出些许烟气。
一支烟很快燃尽,周霁燃熄灭了火光,进屋前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压月,风雨欲来。
他带着一身烟味进去,床上没了动静,杨柚蜷成一团,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周霁燃轻声嗤笑,枕着双臂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他的动作很轻,杨柚咕哝一声,翻了个身。
周霁燃又掀起眼皮看她,看了半晌,不免回忆起一些往事。
杨柚是个麻烦,却又恰到好处地,让他放不下。
***
杨柚醒来的时候,日头高照,被角掖得整齐,闷出她一身热汗。她暗自腹诽几句,四下看了一圈,没看见周霁燃的人影。
她一向浅眠,周霁燃过来帮她盖毯子,她迷迷糊糊之中有一点印象,依稀是碰到了他温度偏高的手臂。
周霁燃在茶几上留了纸条,字不好看也不难看,很寻常的男性字体,有些草,框架比较大,转折刚硬。
他说在锅里给她留了早饭。
杨柚慢吞吞吃了早饭,端着碗筷放到水池里,打算走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住了。
周霁燃平时是挺勤快的一个人,不拖延,吃完饭一般就顺手把碗洗了,不会留到第二天。也许是走得急,他早上用过的碗筷还摆在水池里。
杨柚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动手洗了起来。
杨柚在自己家里也没干过洗碗这活,倒是有点新奇,只不过洗完了周霁燃那份,她便没了耐性,冲干净双手,回到卧室换了一身衣服。
杨柚去了商场,按照方景钰的尺码,买了一套最新款的西装,心情大好。
下楼的时候她看到了孙家瑜,穿了一身跟她刚才买的一模一样的衣服。
孙家瑜远远地对她招了招手,杨柚撩起眼皮,低声哼道:“晦气。”
孙家瑜满面春风,笑道:“杨柚,没想到这里见到你。”
杨柚皮笑肉不笑,道:“确实没想到。”
孙家瑜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说:“以我们的关系,不用这么冷淡吧?”
“我觉得我对你的态度特别正常。”杨柚与他保持距离,“还有,话不要说得这么暧昧,我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呵,又闹脾气了。”孙家瑜故作大度地让着她,忽而压低声音说,“我们之间哪有这么简单,我和姜曳是进行时,你得称我一声姐夫。而且再怎么说,七年前你也曾经叫过我老师,不能因为我现在不是了,你就不尊师重道了吧?”
杨柚本来还维持着和颜悦色的假相,听到最后一句话,眸光渐渐冷下来。
“你也配和我提七年前。”
她的声调很高,在上午略有些冷清的商场里特别突兀,引得路人侧目。
孙家瑜揽过她的肩,轻佻地说道:“别这么玩不起嘛,我不过就提了一句,你也不小了,还一言不合就生气呢,让妈看见了肯定要训你的。”
“我建议你短时间内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杨柚一把挥开他的手,眼底浓黑一片,“我不光会生气,还会打人。”
孙家瑜耸耸肩,退开一步,整了整袖口,不怕死地道:“有人跟你说过吗,你打人的样子真是迷死人了。”
“滚!”杨柚收了笑容,挺直背脊,大步离开,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毫不留恋地扔掉了手里的袋子。
被孙家瑜这么一搅合,杨柚出来这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她不甘心,调转车头驶向修车厂。
周霁燃早上出门后,绕远路去了一趟医院,给周雨燃送了点吃的,然后才去修车厂上班。上午活挺忙,他和其他人一起忙活地脚不沾地。
杨柚出现的不是时候,她这边把车停好,周霁燃刚从车底下出来,急匆匆地上陈昭宇那里走了一趟。
杨柚就站在原地等他,她穿着精致,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夏日高温,周霁燃卷着袖子,露出一截精壮的麦色小臂,他手里拿着扳手,从杨柚身前绕过去,同时说道:“这里是修车的地方,不是游乐场。”
杨柚当了半天隐形人,就等着周霁燃先开口呢。
她眼眸湿润,像含着水一样,唇角弯弯,笑容抑制不住,道:“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的。”
听他们两个斗嘴,阿俊第一个捂嘴偷笑,被周霁燃瞪了一眼后,也就不顾忌,露着一口大白眼,咧着嘴跑了。
“说吧,什么事?”周霁燃停下手里的活,转向她问。
“我觉得我这车有点毛病。”
周霁燃走过来,审视的眼光看了一眼她的座驾,问:“哪里?”
杨柚用后脚跟磕了磕轮胎,道:“好像是转向。”
周霁燃低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我之前开的时候就发现了,打方向总跑偏。”
“啧。”杨柚扯了扯嘴角,“那你不告诉我?”
周霁燃抬起头笑:“怕你说我坑你钱。”
杨柚没好气道:“小人之心。”
周霁燃颇为赞同地点头:“不可不防。”
杨柚:“……”
“说吧,给不给修?”
“修啊,为什么不?”周霁燃反问,“有钱当然要赚。”
周霁燃给她做了一个四轮定位,他干活的时候,杨柚就站在一旁看着。阿俊来过一趟,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坐着,被她婉拒了。
杨柚明显是在等周霁燃,阿俊也不好再打扰,一脸“我很懂”的表情走掉了。
这边快完事的时候,陈昭宇引着开进来一辆五十万左右的车。他没想到杨柚在这里,打了个招呼后悄声问周霁燃:“她怎么来了?”
周霁燃指了指杨柚的车,答道:“光顾你生意。”
“哦。”陈昭宇点了点头,又说起正事,“那车你一会儿你弄一下。”
周霁燃瞅了一眼,问:“齐太太又来了?”
陈昭宇点点头,跟他吐了几句苦水:“每次都是那个阵仗,闹得人仰马翻的。”
他们口中的齐太太是一位老顾客,她丈夫是修车厂的供货商,陈昭宇之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价格压低了不少,换得齐先生的一通抱怨,从此就像供着大佛一样对待这夫妇俩。齐先生还好说,他太太更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排场极大,也不好相与。
“你帮完小杨就先处理一下这车,齐太太急着要。”陈昭宇交代完,还不忘招呼一旁被晾了半天的杨柚,“小杨,中午就别走了,在我们这吃口饭吧。”
陈昭宇这人热心肠,又好客,话虽然是真心,说白了也就是客气客气。他入社会早,这些年人情冷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吃盒饭,他倒是没指望杨柚会答应。
出乎他意料之外,杨柚不但应下,还跟他道了谢。
陈昭宇回了办公室,交代出纳小姐多订了一份盒饭。
修车厂员工不多,都是直来直往的人,平时混得也好,也没有别的地方那些尔虞我诈的事。
外卖小哥送了两袋子盒饭,周霁燃去了趟更衣室,出来时正好路过,拿了两盒就往回走。
众人吹着口哨起哄,周霁燃充耳不闻,脸不红心不跳地,走自己的路。
周霁燃回去的时候,杨柚刚洗完手,他出言提醒道:“那纸掉屑。”
杨柚嗯了声,就没擦手,手腕向外使劲,随意地甩了甩。
周霁燃拉过两个小板凳,等杨柚坐下之后,递给她一条毛巾。
杨柚迟迟未接,看他的眼神似笑非笑。
周霁燃把毛巾丢到她腿上,解释了一句:“干净的。”
杨柚轻笑一声,铺在腿上,盖住了浅色的裙子。
周霁燃递了份盒饭过来,杨柚掰开一次性筷子,像他一样用手掌托着吃。
这里都是男人,从不讲究,吃饭就是一群人围个圈,岔着个腿,掉地上一扫就走。
这回身旁是杨柚,周霁燃也没含蓄,依然按自己的习惯,吃着饭菜。
杨柚出身良好,家庭富足,吃饭永远坐在餐桌边,坐得端端正正,姿势标准。不过自从到了周霁燃家,她倒是也飞速学会了这些“劣习”。
周霁燃一个人住,家里没有餐桌,他平视吃饭就在茶几上解决。他还只有一个塑料凳子,所以在最初没有沙发的那几天,杨柚都是盘着腿坐在床上吃的饭。
修车厂订外卖都是固定的几家饭店轮着来,陈昭宇是个慷慨的老板,每天中午吃的都是两荤两素的盒饭。杨柚尝了一口红烧排骨,味道不好不坏,菜里油花比较多,有些腻人。
周霁燃吃完后去找了瓶矿泉水,以阿俊为首的那群半大的小伙子跑过来八卦,被他瞪回去了。
周霁燃握着水瓶回来时,杨柚捧着饭盒,嘴里嚼着最后一口。
“吃完了?”他拧开矿泉水瓶盖,放到杨柚脚边。
杨柚把饭盒递过去,饭菜均剩下一小半。周霁燃接过来,拿起她的筷子,把剩下的都解决了。
阿俊和另一个小工趴在卷帘门边偷看,看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又蹑手蹑脚地走了。
阿俊碰上陈昭宇,喊了声“陈哥”,眉飞色舞地讲道:“我刚才看见周哥拿过杨姐吃剩的饭盒就直接开吃了,那动作……啧,太自然了,一点都没犹豫。哎,陈哥,你说一个男人不嫌弃一个女人吃剩的东西,是不是代表他喜欢那个女人啊?”
“他也可能是饿急眼了!”陈昭宇抽了他后脑勺一下,佯怒道,“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周霁燃还吃过我的剩饭呢,去去去,干活去!”
阿俊揉着后脑勺,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分明就是那样啊……”
打发走了阿俊,陈昭宇瞧着那两个“唐僧”和“女妖精”,越看越不对味,心里一合计,总觉得不妙。等周霁燃出来扔垃圾时,他一把把人扯过来,问道:“你和杨柚那姑娘怎么回事?”
周霁燃表情淡淡:“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认识你小子这么多年,除了书瑶,就没见你对哪个女人怎么好过!”
“是有点原因。”周霁燃安抚他,“等回头我再跟你细说吧。”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一口气说不清楚,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哎,霁燃。”陈昭宇还是不放心,劝了一句,“你可别陷进去。”
闻言,周霁燃忽然笑了,拍了拍陈昭宇的肩,说道:“陈哥,我有分寸。”
“行吧,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嗯,我知道。”
吃饭前杨柚那车就弄完了,她开了前排的两侧车门,侧身坐在车边上吹风。看到姗姗来迟的周霁燃,她笑了一下,问道:“聊什么呢,这么神秘。”
“聊你。”周霁燃半真半假地说道。
杨柚挑眉,意味深长地拖着音调,笑言:“撩、我。”
周霁燃沉默地瞧她一眼,没应声,把工作服的扣子系上,再将齐太太的车架起来。
他在车底下检查的时候,忽然听见杨柚叫他。他没听清,于是想滑出来问问,却没想到杨柚就站在车前。
眼看就要撞到她,周霁燃半仰起身子,拉住杨柚的手使劲往怀里一带。
杨柚可是一言不合就撩人的主儿,能动嘴的机会不会错过,能动手动脚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杨柚跌在周霁燃身上,就势环抱住他的脖子。把人按倒后,她双脚用力蹬地,两人竟是又滑进了车底下。
空间狭窄,杨柚嘴唇贴在周霁燃耳边,像是咬耳朵一样悄声喊他:“周霁燃。”
周霁燃收紧脸颊,杨柚的碎发垂在他脸上,他躲了一下,没躲开。
杨柚抬起胳膊,拂过他的皮肤。周霁燃绷紧腹部,说了一句:“别乱动。”
车底环境脏,稍不注意就蹭一身灰和油。杨柚白白净净的,又穿了一身浅色的衣服,可她丝毫不在意。
杨柚的手又流连到周霁燃的颈后,感觉到手下的那块颈肉变得僵硬,她抖着睫毛,笑意更深。
杨柚压在身上,是一个不轻的重量,周霁燃呼吸重了些。被她压着,他想再滑出去都无处发力,也不能推开她。
杨柚背贴着底盘,身体正面严丝合缝地跟周霁燃挨在一起。
车底比外面光线暗些,杨柚眼睛尖,瞅见周霁燃喉结上下动了个来回。
她低声笑了笑,吻了上去。
先是温热的嘴唇触到微凉的皮肤,轻轻吮吸。周霁燃身体紧绷,杨柚犹不知足,舌尖舔上那块突起,换得身下之人一颤。
周霁燃哑着声音:“别闹了。”
杨柚没听,牙齿叼着那块软骨细细地磨。
周霁燃抓住她向下的手腕,又重复了一遍:“杨柚,你别闹了。”
杨柚不语,身上的庞然大物为他们隔绝了一方天地。昏暗的光线下,她眼眸似缀星辰,熠熠生辉。
半晌,她轻轻舔过唇瓣,悠悠然道——
“周霁燃,你敢不敢?”
这女人花样着实太多,周霁燃静默片刻,忽然有些后悔对她这么纵容。
他的手从杨柚胳膊上绕过去,制着她作乱的手揽在她背上,另一只手用力连拨两下底盘,就又出去了。
“真不解风情。”杨柚啧了一声,从他身上爬起来。
周霁燃拿过搭在一旁的毛巾,倒了点杨柚喝剩的矿泉水上去,然后用毛巾抹了把脸,又擦脸擦手背。
拂去了灰尘,他刚才护着杨柚的那只手上,露出了几道渗着血丝的红痕。
杨柚看到了,没说话,只是返回车上拿了几个创可贴丢给他。
周霁燃撕开贴在手背上,看杨柚上了车,便问:“你回去了?”
杨柚放倒椅背,人躺在上面,这下周霁燃看不到她的人,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我先睡一觉。”
杨柚说是要睡觉,却是先玩了会儿手机。
她有时候会在八卦论坛里逛逛,看情感版的贴子找个乐子。
杨柚看了眼忙着修车的周霁燃,心念一动,发了个贴子——男人被撩出反应却不继续,是不是属忍者神龟的?
情感版闲人多,老司机更多,很快就讨论开来,七嘴八舌地给杨柚支招。
绝大部分都是让她捆了强上的,小部分是嘲讽她脸丑所以男人看了就萎了。
只有一个回答称了她的心意——让他去看男科。
杨柚觉得这招好,立马就付诸行动,在手机上搜了一个桑城某医院的网上预约系统,在上面替周霁燃挂了个号。
杨柚弄完这些,手机扔到一旁,刚打算入睡,就听见周霁燃那个老掉牙的手机响起了古板的电话铃声。
周霁燃看到没见过的号码,狐疑地接起来,被对方震耳的声音搞得耳膜生疼,对方说的内容更是让他无言以对。
周霁燃想都不用想就锁定了罪魁祸首,凉飕飕的目光扫过去,那女人却在车里眉开眼笑。
周霁燃那个手机漏音特别严重,对方嗓门也大,杨柚隐隐约约听到“预约”和“男科”这两个关键词。
杨柚心里感慨,想不到这家医院还挺尽职尽责,她这边预约刚提交上去,确认电话马上就随之而来。
周霁燃走到车门旁边,皮笑肉不笑地瞧着杨柚,暗暗咬牙回复对方:“麻烦你打这通电话了,不过,预约取消。”
周霁燃甫一收线,杨柚就笑出了声,她憋了好一会儿,这笑意来得又急又快,她笑得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杨柚这毫不做作的样子,周霁燃看在眼里,忽然就不想计较了。
也是,和爱恶作剧的小野猫计较些什么呢。
杨柚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她的恶劣他已经领教过好多次。
不过他周霁燃也不可能把这事直接翻过篇,总要嘴上损杨柚几句:“说要睡觉,都睡到男科医院去了。”
“是啊,我在梦里都密切关注着你的能力问题。”杨柚也不是省油的灯,绝对不会让他占到上风,她视线轻飘飘地拂过周霁燃的小腹,再一寸一寸地往下移,遗憾地啧啧“两声,“你也就嘴上逞逞能了。”
“哪里更逞能,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周霁燃靠近她的耳边,气息呼在耳朵上,痒得杨柚耳朵上的绒毛直立,忍不住一个激灵。
杨柚笑意渐深,眼波流转:“那我一会儿先回家,梳洗打扮,横戈以待。”
***
周霁燃因为杨柚这一闹,耽搁了不少时间,下午那齐太太来取车时,他还有一点没弄完。
见车还没有修好,齐太太不乐意了,也体现在脸上了。
周霁燃拽了拽满是油污的手套,垂下眼道歉,再跟她商量:“您去里面坐一会儿可以吗,这边马上就好了。”
“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上午他答应过我,现在出尔反尔,他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这位齐太太的身材,说好听点叫丰腴,若换成直白地表达,那就是一个字——胖。
私下里阿俊他们吐槽她的时候都管她叫“胖女人”。
齐先生是个典型的爆发户,而这个齐太太,就是一个典型的暴发户的老婆。
齐太太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霁燃,想起关于这个人的一则八卦来。
“原来是你,我知道你有案底。”胖女人犹不解气,啐道,“杀人犯。”
周霁燃黑眸笔直盯着她,平静无波,并不显怒气,却有着无形的威压。
他上前一步,齐太太却像吓破胆一样,尖叫起来:“离我远点,你这个垃圾,社会渣滓!”
尖锐的吵嚷声把杨柚吵醒了,她从车上走了下来。
“你说谁呢?”杨柚还没睡醒,皱着眉心眯着眼,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齐太太虽然块头大,个头却不高,对上杨柚,气势莫名矮了一截。
杨柚挡在她身前,冷声道:“道歉。”
“你凭什么要我道歉?”齐太太瞪着她,虚张声势道,“你、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杨柚指着周霁燃,眯起眼冷笑,“你都说他是杀人犯了,就不怕我们干出更过分的事情?”
听到骚动跑过来的阿俊心里一惊,一般和顾客发生纠纷,息事宁人的他见过,据理力争的他也见过,杨柚这种反过来威胁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齐太太被她吓到,连退了两步,看她神情不像说假话,更是吓得车都没管就跑了。
事情被杨柚这么一闹,发酵得严重了许多。
周霁燃一言不发,只是瞥了杨柚一眼。
杨柚没看见,阿俊却看到了,他琢磨着,有限的词汇量里,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
后来他跟陈昭宇提起时说:“按理说,杨姐脾气太冲,给周哥惹了大丨麻烦,周哥应该很生气的。那一眼里却没有一点责备,可是说是感激也不合适。”
陈昭宇就笑他:“小孩子家家的,还分析起男女之事来了……”
阿俊急得红了脸,辩解道:“可周哥也不像喜欢杨姐啊……”
他分明记得,周霁燃的眼神,像是古井之中投入了石子。石子虽小,却让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