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次,已到底线了。
她受够了。
方才不顾颜面地胡言乱语,明知他生气还那样做,是为什么呢?除了感到伤心愤怒,尽不择言但也许,她有些故意,因为太灰心、太绝望,意识到方利泽跟自己没未来,才干脆搞砸,让自己没退路吧?
好,既然已经出糗,就糗到底,筱鱼决心和他摊牌。
她要跟方利泽告白。
她要问方利泽的决定!
就摊牌吧。
一直悬着的那颗心啊,要嘛被他收藏珍借,要嘛干脆破碎。如果被拒绝,那也图个痛快。这有去无回的爱,太可笑了。
她不是十七岁,有大把青春任意莽撞挥霍。她渴望温暖的家,渴望归属于某个爱她的人。
受不了一再被搅乱,因他而起的心港,总是要很久才平复。年岁过去了,她再没办法,义无反顾一次次失望疼痛又重新振作。
她累了。
方利泽终于回到筱鱼这里。
他问筱鱼:「要走了吗?我送紫薇跟你回家。」
「你要送她回去?她不会打电话给乔安贵喔。」
「乔安贵好像有事,电话打不通。」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乐于当备胎。」
「你不爽什么?」
「方利泽,我有话跟你说,很重要的,很严肃的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摊牌,摊牌,她要跟他摊牌啦。
「好,我先送她回去,你坐会儿,等我。」
方利泽载江紫薇回家,留筱鱼在餐厅等他。
筱鱼很紧张,很坚决。
在脑中反复想象N遍,等方利泽回来,听完她告白,他会如何?
也许从此,直到老死,他们,再不往来。可是再这么耗下去,她会短命。她厌恶被悬着,她要有归属,她要安稳,要根植入大地。不明不白的爱,是浪费生命。
暖昧不明的善待,太残酷。
方利泽载江紫薇回去的路上一凛着脸,看来心事重重。
江紫薇不知他在想什么,表情那么僵硬。
「你还好吗?」
「没事……」
他不好,他很慌,从未听过筱鱼那么严肃的口吻——「方利泽,我有话跟你说,很重要的,很严肃的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早就想跟他说?是什么?他因为心虚,不禁怀疑,她要提偷钱的事?
不可能,要是知道,怎么可能现在才说?不会的——理智这么想,但无法控制的紧张起来,假如筱鱼知道,天啊,他真不知要如何面对她,想到此,冷汗涔涔。
「你看——」江紫薇指着路旁,那里,24小时营业的漫画店招牌灯闪烁着。
「原来还开着呢。」是他以前打僄的地方。
方利泽苦笑,那是他惨淡的青春时光。「撑这么久还没倒,真不容易。」她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去干么?有这么怀念吗?」
「好嘛,我们去看看?」
方利泽停车,跟江紫薇重访故地……
江紫薇走到以前常等他下班的靠窗座位,坐下来,对他笑。
「记得吗?我常在这儿写功课,陪你。」
「是啊。」方利泽在她対面坐下。
窗外霓虹闪烁,路灯明澄。她美丽眼睛,明丽似星。
方利泽望着地,她真美,直发黑亮如绸,柔顺地披在肩旁。美人尖,瓜子脸儿。大眼睛,明亮清澈。肤白,唇红,细腻精致的五官,完美到看不见一丝瑕疵。她的美,总令他贪看着,又爱又恨。他熟悉她的种种表情神态,曾在梦中反复想起。她讲话时,心不在焉,语气轻淹温柔,教人捕捉不到她的心思。她天牛那种飘忽的气质,TF是合舆人闵不安。事想抓牢的诱因。
可是,方利泽也见识过她的残忍,不顾他的感受,跟他憎恶的人在一起。
望着旧地方,江紫蔷鼓起勇气问他。「你……是不是还等我?如果我取消婚礼,你会娶我吗?「你要取消婚礼?」
「……如果你旁我,如果……你是认真的。」她挣礼道,眼里有泪。「你出现后……我的心嫌相乱,最近,我跟安贵常常吵架」
「怎么?他怕我把你抢走?」怕得好,这正是他的目的。
「也不只这样……他为了公司的事,压力很大。」江紫薇困窘地低头。
「刚刚……在鏊厅时,看你喂筱鱼吃东西……还以为你们在约会……我这样说或许很抱歉。但是我真的很难过。我想……我还爱你。」他听着,以为自己应该高兴的,结果异常冷静。这次,他听出不同的涵义。
「如果我说我会娶你,你就跟乔安贵取消婚礼?」
「我会考虑。」
「如果不娶你呢?」
「你爱我吗?乔安贵的状况很差,我应该要陪他的,现在离开他的话,我会良心不安,也会被讲得很难听。我真的很挣扎……所以,除非你是认真的,否则我——」
「否则你就继续跟他在一起?你真当我是备胎?」不可思议。他笑了,这是爱吗?要确认对方先爱了,才愿意回应?
江紫薇僵住,反驳。「当然要先确认你的心意,如果你对我是认真的,我才能作决定啊。你爱我吗?」方利泽看着地。
江紫薇的美,忽然失去光彩。
这刻,他看穿她,思绪异常清晰起来。她懂爱人吗?不,她只懂衡量。虽然写了纪念他的书,字里行间,那样深情又感人肺腑,他感动到几乎忘了对她的恨。但是,不,她不懂爱。
她不会为爱涉险,不会为爱主动或努力。她太美,多得是追求地、不请自来的男人。她不爱他,她若真心爱他,爱得疯狂,管别人怎么想,管自己会不会被非议,她都没办法留在乔安贵身边,她会主动前来,讨好他、取悦他。打动他、感动他。
如果她也是认真爱他。但她没有。她要他先爱她,确定这点,才敢割舍乔安贵,和他在一起。眼前这个女人,美得令他感到冰冷。他好像从一场朦胧梦境醒来,起初是美梦后来变恶梦,而如今,他醒他想跟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不,即使只是坐她対面,隔着桌子,都令他寒冷。他不能跟这样的女人朝夕相处,同屋共眠。她,只爱自己。而他却为了她,受过那样多的煎熬,费尽力气一路爱恨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在不甘心什么?值得吗?她配吗?
方利泽骤然起身。「我觉得,继续跟你见面真荒谬。尤其在这里——」曾经美丽的初恋、痛心的初恋,而今看来像一场幼稚的荒谬剧。
「你生气了?为什么?」
「因为你很好笑,你知道自己爱谁吗?爱乔安贵,就留在他身边,不用管我爱不爱你。如果爱我,就取消婚礼,管我是不是接受你。有这么难吗?」
「因为你出现得太突然,而且,如果你对我无心,也不是认真的,纯粹是为了让我跟安贵难堪,我干么这样做?我怕被你耍了。所以想跟你确认,想知道你的真心——」
「真心?那你的真心呢?我不是笨蛋,你也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吧?喔,现在想嫁我了?如果不是我现在状况好,如果乔大建设没有面临倒闭危机,你会烦恼这些吗?」江紫薇倒抽尽气,泪汹涌。「在你心里我这么势利?我跟你在一起时,也是真心真意的,你这样说太过分一」方利泽笑了,笑他们荒谬的对话。笑他们认真计较,谁爱谁,确认爱情,确认真心。
起初爱上时,不需要这么多言语堆砌、这么多询问。砰然心动时,他们就是心意相通,爱不言自明。曾经好认真,那青涩单纯的初恋啊,而今变得复杂深沉。她怕他是为了报复才要地,而他,看穿她的自私自利。这里边,有这样多的计较跟心机。
他怨她吗?不,他羞愧。
带着种种恶意跟较量,这里边,早就没有爱了。
我们都一祥可恶。他想,别开脸去,望着窗外夜色。
他沉默了。
低声说话。
江紫薇的手机,突兀地响起,她拿出手机,是乔安贵。她别过身去,缩着肩,「対,我之前打的。我……在外面。嗯……対,一个人,在诚品喝咖啡……」方利泽起身离开。
江紫薇看他走了,仓促地结束电话,追出去。
「方利泽?」
「嫁他吧。」他转身,微笑。「我清楚,我跟你,结束了。」
「方利泽……」豆大泪珠,不停从她腮旁滑落。
「干么哭?我走了,你还有乔安贵啊?」
「不要这样说……我……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