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咱们大禧对蛇并不畏惧,但鸣陆却是厌极此物,想来这位公主虽然能逃过一死,但日子八成也不好过吧?」苏易同情的点点头,看向蓦魏又道:「您出世时紫光耀天,是神福之人,可这位公主却是不祥之星,两相对照,这位公主的命运还真悲惨。」
蓦魏挑起眉。「你可真能对照,不过你说的没错,这位蛇女公主确实苦命,可惜今日过后,鸣陆国运铁定要更加灰暗,就不知会不会使得这位公主的命运更加坎坷?」说完,他突然笑了,笑得狡猾如狐。
草万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位主子可不是「善类」,同情人的事是做不出来的;苏易也抿紧了唇,因为主子出马,鸣陆必败,蛇女公主也许真会再受到牵连,但若她命该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日落前,蓦魏率五万兵抄小路直逼鸣陆石城,漫天的沙尘下,攻其不备,鸣陆军败退,石城失守。
鸣陆后宫。
「果然又是你这祸星作祟,十一岁生辰这日就又让陛下丢了边境两座城池,当初陛下就不该心软饶你不死,也不致于让鸣陆至今不能强过大禧,都是你这贱蹄子害的!」皇后吕氏狠狠打了阴奢一巴掌,打得她的小身子往地上一摔,一时爬不起身,然而吕后犹不解气,继续骂道:「不愧是聂妃那贱人的贱种,尽学会聂妃那股子矫揉造作的德性,起来,少给本宫装可怜!」
阴奢忍着痛,赶紧起身走回皇后面前,人才刚站定,头又被一只杯子砸了,她登时头破血流。
四周宫人个个看了心惊,只是眼中虽有怜悯,也是一闪而逝,谁教她是蛇女,败坏了鸣陆的国势。
「啊,好脏啊!母后,您瞧她的脏血都污了您的寝宫了。」二公主阴烟指着滴落在地上的血嫌恶的道。
她是吕后所生之女,今年十岁。
吕后更为恼怒,挥手赶人。「还不快滚!别让你那不祥的血祸害了本宫!」
阴奢垂着颈子,用手捂着还在流血的额头快速离去,离开前还听见阴烟说道——
「母后,百姓都说鸣陆有个蛇女公主,我只与阴奢差一岁,昨日来的那个大燕使臣还误以为我就是蛇女公主,对我指指点点的,真是气死我了!母后,您怎么不让父皇杀了她?!」
「母后何尝不想她死,但你父皇念着聂妃那贱人,母后若是开口,只会让你父皇以为母后嫉妒那已死的贱人……」
听到这儿,阴奢胸口一紧,不由得加快脚步,直到离开了皇后的寝宫她才慢了下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往自己住的落日宫而去。
走着,她看见一只飞鸟凌空飞过,发出几声急促的叫声,她立即又提步跑了起来,才刚跑到落日宫,外头便降下大雨,她拍拍沾到身上的几滴雨珠,想着幸好她跑得快,要不身子全湿了。
她瞧了眼天空,方才那只鸟儿已飞远了,但她还是朝它离去的方向轻轻挥手,算是道谢。
阴奢走进殿中,这里以前住着被废黜的妃嫔,所以破落冷清,但她住在这里已经十一年了。
她走到桌前,想为自己倒杯水,却发现水壶是空的,她身边一个宫女也没有,平日生活都靠自己打理,她转身要去小厨房要壶水,这时朱寿走了进来,她一见他立即喜道:「朱公公怎么有空过来?」朱寿是宫里唯一对她友善的人,偶尔会来探望她。
朱寿不过看了她一眼,脸色马上就变了,急忙道:「大公主快坐下,让奴才替您上药吧!」他从袖子里掏出专程带过来的金创药。
阴奢盯着那白瓷药罐子,笑问道:「朱公公是晓得我今日有难,所以专程过来的吧?」
他望着她带伤的小脸,不舍的叹了一口气。「今日是大公主的寿辰,一早听闻皇后娘娘将您叫去,小的就知道您今日不好过了,这果然又伤了。」
吕后记恨聂妃当年夺宠,如今聂妃虽死她仍不能消气,每年大公主的寿辰必会找她去折辱一顿,前几年言语辱骂也就罢了,偏巧今日陛下被大禧年轻的太子夺了两座城池,面子挂不住,正大发雷霆,吕后难免也被皇上迁怒,回头当然更不会放过大公主。
朱寿又掏出干净的白巾替她先将脸上的血渍擦去才开始上药。眼前的可是鸣陆的大公主,但瞧这过的都是什么样生活?自出生就被陛下丢弃在冷宫自生自灭,从不曾关心过她,任她受皇后以及众人的欺凌,日子过得比一般宫女还不如。
「朱公公不用怜悯我,这是我的命,我认命得很。」察觉他同情的眼神,阴奢忍着药抹上伤口的刺痛,笑着说道。
「你就不怨?」他忍不住问道,上药的动作又更轻柔了些。
「父皇为我取名奢,意喻多余,能活命算奢侈,如此我还能奢求什么?唯有逆来顺受而已。」她小小年纪已经看淡一切了。
「您……唉,您能看得开也是好事。」聂妃在世时待他不错,总管太监一职还是聂妃替他向陛下谋来的,因此聂妃死后他才会对这被众人都鄙弃的公主多加关心,但他只是个奴才,只能暗地里帮帮她,改变不了她蛇女的悲苦命运,而她若自己能忍耐,才能坚强的活下去。
阴奢低下头,幽幽的道:「朱公公不必为我担心,我能熬得过去的,要不然就太对不起为我舍命的母妃了。」
朱寿见她小小年纪就必须承受这些苦楚,实在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当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六年后,大禧皇宫内。
「母后,娶太子妃前先让儿子找几个女人玩玩吧?」大禧太子蓦魏嘻皮笑脸的问。
他那丰神俊朗的模样完全承袭他老子,不过这个性嘛,像的则是他老娘。
大禧皇后春芸姝年近四十,容貌依然美丽,精神更是焕发,与儿子坐在一块儿,常被人误会是姊弟,此刻她正对儿子翻了个大白眼,一脸不屑。「玩什么玩,男人就该从一而终,哪能胡乱玩女人,更不该对女人始乱终弃!」
「母后这论调也只有对父皇行得通,试问全天下的男人又有谁认同过?」他不以为然的反问。
她不客气的朝儿子的额头一拍。「你少给我顶嘴!这天下是你父皇的,既然他做得到,全天下人都该比照办理,尤其你是他儿子,更该以他为楷模,好好学学他的美德。」
蓦魏抚了抚额头,颇为不平。「母后此言差矣,就儿子所知,父皇未娶您之前,身边已有二十八个妃嫔,可儿子身边至今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这像话吗?」
这话可是严重刺到某人的痛处了。「你这死孩子,你父皇这不已知错能改,当年壮士断腕的将那群莺莺燕燕处理了,你别好的不学学坏的!」
他不知死活继续驳斥道:「等等,儿子怎么听说那二十八个女人不是父皇自己处置的,是母后心胸狭隘、妒火攻心、手段恶劣的给撵走的?」
「住口!你、你这还是我生的儿子吗?居然这样说自己的母亲!」春芸姝恼羞成怒。
「母后,您可别忘了你还曾与人在长虹桥上争风吃醋打得鼻青脸肿,您的妒行可是大禧举国闻名,儿子也想为您辩解,可众口铄金,儿子一张嘴抵不过众人,不信也得信,况且,您敢说您对父皇的占有慾不强吗?瞧瞧这二十多年来,父皇的后宫还有别人吗?」
儿子说得句句事实,让她一时语塞,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憋了好半天才终于气呼呼的说:「好,你嫌母后善妒,管着你父皇不许他再有别的女人,又恼母后妨碍你找女人,那母后就让你娶太子妃,将来就让你的女人管你,那女人若许你收二十八个小老婆,母后也没话说!」
蓦魏只当母后在吓他,还笑笑的不当一回事。「母后饶了儿子吧,儿子是想要有女人陪伴,可没想过找个女人来管我,母后……」
「别喊,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反正朝臣早就不断向你父皇进言催促,让你尽快立太子妃,这会儿就如你和这些朝臣们的意,你等着娶妃吧!」儿子不受教,她管不来,就让别的女人管管看。
见母后心意已决,他这才知道要惊慌。天啊,他还想游戏人间,不想像父皇一样为一个女人放弃天下美女……不成,不妥当,他还是先溜为妙!
鸣陆,落日宫内。
阴奢累极了,等不及上床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今日一早她又被吕后叫去,给其他妹妹们当陪读,她共有六位妹妹,父皇请了夫子给大家上课,但读书没她的分,她去只是替众妹妹倒水或拿东西而已,这群妹妹对她使唤也不遗余力,完全没当她是长姊,夫子交代的功课还全丢给她写,她要是不从,妹妹们就会联合整她,不是故意指使她做更多的事,就是诬指她犯错,让母后责打她,所以每次去陪读完她都特别精疲力竭。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老妪。
她吓了一跳,惊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落日宫?」自己的宫里怎么来了个陌生人?年纪看起来很大,一身黑衣包裹着身子,眼珠混浊,似看不见的。
老妪明明失明,却能准确的「看」向她,并且对她微笑道:「老身是女巫,而你长大了。」
「女巫……你认识我?」阴奢难掩诧异,她不记得有见过这个人。
「你是阴奢,今年十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