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去问人牙子,面对她的疑问,人牙子说得含糊不清,眼神闪烁,直说遇到贵人就好好活着,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后来船夫看不过去,偷偷告诉她,好心的公子看她性命无忧就离开去赶路,留下一锭银子,嘱咐他们帮她养身体,可都被人牙子昧下了,拿一点碎银子打发她。

瑟瑟并没有去讨要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清楚要不回来,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地把碎银给船夫,求他好心地带回给她的家人。后来到了京都,她被卖到唐家,去到小姐唐若瑶身边侍候,可她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连同萧谨岚留给她的记忆。

她不想忘记这个人,人海茫茫,也没有奢望过此生还能再见,可看到萧谨岚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想要跪下来感谢上天,自己终于又一次看到这个人了。

也许是因为碰到瑟瑟,看到那双相似的眼睛,萧谨岚又想到晏眉,那个温柔可人的邻家妹妹。晏眉见到自己的时候总像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看到自己就躲躲闪闪得,连笑都怯怯的,对上自己的目光都会立刻躲开,就算是被捉弄也不会生气。

萧谨岚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晏眉时,自己只是个少年,性格张扬,显得肆意,他好几次都听到母亲夸赞隔壁晏家的女儿,还每每拿着两人开玩笑。他心中有些不屑,想着什么样的女儿家引得他母亲这么称赞,他才不信。听得多了,有一次终于忍不住抛下小厮翻过两家间相隔的那道墙。

墙对那时候的他有点高,跳下的时候就有点犹豫,最后差点崴到脚。他就是那时候看到晏眉。

晏眉那会正躲在后花园清静处弹琴,看着从墙上跳下来的他吓得白了脸,却堵住了嘴巴没有惊叫出口,反倒把他当成了偷盗的小贼,苦苦地劝说大丈夫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最后还把随身携带的香囊送给他,里面是一些造型别致的碎银,很多有钱人家都会打出吉祥如意的样子给女儿带着玩的,图个好兆头。

萧谨岚当时心虚地接了东西,还腹诽她胆子真小,他翻墙回去的时候,她只是瞧着,脸就白得更厉害。后来清楚他的身分就更害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羞红了脸。

就连最后一次见面,晏眉也是怯生生的,听到他说想要去外面闯闯,犹豫很久都没有说出挽留的话,尽管她把思念和不舍都写在了眼底,可最后还是柔柔地笑着说等他回来,等他来娶……后来一场大火毁了一切,她没逃出来。大火一年后,睹物思人的晏家双亲卖掉宅子离开颍州。

他母亲当初的玩笑犹在耳边,低眉浅笑的佳人却成了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抹颜色,成了朱砂痣,狠狠刻在心上。已经十年过去,闭着眼去想晏眉,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果然年华就是这么残忍,总能把很多往事遗忘,伤痛抚平。如果不是今天突然看到那双同样闪亮的眼睛,他真的很久没想到晏眉了。

一双和记忆中同样明亮的眼睛,让萧谨岚几乎一瞬间就回到曾经的岁年,那些肆意飞扬的年华。瑟瑟,真是一个好名字,大概就是因为那双眼睛,他破天荒地聊了那么多。

萧谨岚想得认真,坐在软塌一边,旁边石桌上温好的酒已经凉透,听雪亭是他以前很喜欢来的地方,名字是他起的,后来他去京都,便渐渐把这个地方忘了,可这一次回来,又忍不住来到这里,静静坐着休憩。

四周很安静,下雪的时候天冷得要命,很少下人会过来这边,可他敏感地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萧谨岚从小习武,本就比常人耳聪目明,他立刻就睁开眼,诧异地看几步外那个女子。

瑟瑟的怀里依旧抱着食盒,身上却沾满了雪花,比刚才见到时显得狼狈了许多,整个人因为寒冷而抖得厉害,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食盒上,像是想要用体温不让食盒变凉,看到他想说什么又没开口,两个人反倒安静了。

好一会,瑟瑟终于鼓足勇气,迈步走进听雪亭,把食盒放下,柔柔地开口,「你说饿了,这是我去厨房拿来的点心,那一份是小姐的。」

「你……」萧谨岚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不过是一句戏言逗她,没想到这丫头会在大雪中跑来跑去几趟,只为了帮自己送点心。

很想告诉她那只是无心之言,可萧谨岚看着瑟瑟认真而执着的目光,到喉口的话不由得又咽下去,露出笑容,「正好我饿得狠了。」

曾经跟着父亲萧老将军出战,几天几夜不吃不休都经历过,怎么会忍不了饿,可他感觉自己要是说饿,她大概会很开心,因为不想看到那张满含期待的脸上露出失望,他破天荒地起身接过食盒,拿起里面软糯的点心吃了几个,很甜,让不喜欢甜的他有些难以下咽,他却掩饰得很好,没有露出异样的情绪。

看着萧谨岚几乎把点心吃了一半,瑟瑟脸上的笑容完全藏不住,虽然还怯怯地不敢多看他几眼,可眉梢、眼底的笑却透露出她很开心,「你喜欢吃就好。」

「我很喜欢。」拿过一杯凉酒冲下满口的甜腻,萧谨岚点头,「没想到你会去帮我拿这些,这天冷得要命。」

脸上沁出一抹红色,瑟瑟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你说饿了我就……酒凉了,我去帮你再拿一些温酒来。」

「等等。」看她转身就要走,萧谨岚突然出手抓住她的手腕,面带笑意,「跑了这么几趟不累吗,不如陪我坐坐,冷酒就着雪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被抓着的地方火辣辣地像是要烧起来,瑟瑟的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她没出息地很想逃开,尽管之前找藉口从她家小姐身边赶过来,只为了给这个男人送东西,可真的见到,偏偏心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慌张。

「来坐。」听雪亭一边栽了梅树,里面摆着软塌,萧谨岚坐到一边,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不用了,我没关系。」看看那位置,几乎要和这男人挨在一起,瑟瑟哪里敢,有些哀求地看他一眼,想让他放开手。

知道自己一撒手这个小丫头就会跑开,想到她大雪天忙碌的样子,萧谨岚突如其来有一点心疼的感觉,更是不肯退让,「你不坐下,难道是害怕我的样子。」

他一说害怕瑟瑟就想到那道疤,这几乎是瑟瑟的死穴,她立刻急了,「没有,我没有。」

「那就来坐下。」

怎么都拗不过这男人,瑟瑟只得扭扭捏捏地坐下来,之前虽然不小心撞到萧谨岚,可当时因为惊吓,并没有真的有什么别样感觉,可这会坐在萧谨岚身边,瑟瑟只觉得浑身都紧张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找个地缝埋起来。并非不想与他相处,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机会和他靠得这么近。

他的身上有股清新的味道,有些冷冽,也不知是下雪的缘故还是他气势本是如此,可她竟然并不怎么怕这个气势昂然的男人,只是不由自主地紧张。

这些年萧谨岚也见过不少女子,她是最容易害羞的。萧谨岚哭笑不得,看她紧张得像根柱子一动也不动,「不是说不怕我,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我没有。」她回答得言不由衷。

「既然不怕,那就是冷。」萧谨岚突然站起身。

没料到他的动作,瑟瑟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发现萧谨岚脱下大氅……带着男人体温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显得她像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眼睛因为意外睁得很大,瑟瑟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满脸惊诧。

「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萧谨岚不以为意地坐下,也不觉得冷,又端起一杯凉酒喝下,「女儿家天冷身子弱,以后出来多穿些。」

「你、你不冷吗?」瑟瑟发现自己问了一句蠢话,这个男人怎么会不冷,可她竟然有些舍不得把大氅还回去,这是他的东西,他这么温柔,这个认知让她开心得几乎要笑起来。

「还好。」萧谨岚连饮两杯凉酒,看她脸色酡红,便微微一笑,「我从小习武,身体好。」

瑟瑟抿嘴笑,对他的回答有些满足,可看到酒杯里的酒没有一点热气,又忍不住担心,「虽然身子骨好,可喝多了凉酒还是会伤身的,我还是去帮你温一壶好了。」

「没你想像的可怕。」看她眨眨眼的样子像个孩子,萧谨岚倒了一些酒在杯中,含笑递给她,「你也试试?」

几乎是惊吓地看着酒杯,瑟瑟呐呐地开口,「我没喝过。」

她从来没喝过一口酒,一丁点都没有,虽然偶尔也会好奇这让人爱又让人恨的杯中之物到底是什么味道,可真的让她喝一口还真是没有勇气。

「试试,没那么可怕。」萧谨岚看透她蠢蠢欲动的心思,怂恿着,「尤其在下雪天喝酒,别有一番滋味。」

「真的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他笑。

犹豫再三,瑟瑟还是伸手接住酒杯,手指相触碰的感觉酥麻麻的,再看看萧谨岚含笑的目光,心神荡漾,她几乎是被蛊惑着端起酒杯凑到嘴边,辛辣的味道还没下口就能闻到,让她心里生出怯意。

「不妨试试,别怕。」

萧谨岚鼓励的话给了瑟瑟勇气,她终究还是没有放下酒杯,缓缓凑到唇边吮了一点点。入口偏苦,喉咙里辣辣的,很呛,可真的咽下去又觉得像是一股热流涌入身体里,并没有想像中的难喝。眨着眼看鼓舞自己的男人一眼,她鼓起勇气把酒喝下去,很快那股热辣的感觉就跑遍全身。

她的脸色很红,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害羞,萧谨岚被她谨慎的举动逗笑了,「是不是没有那么可怕?」

抿着嘴细细感受,瑟瑟点点头,「好像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些东西能让人放松,平时喝一些没有什么。」身在官场行走五年,萧谨岚不敢说自己千杯不醉,可普通时候确实没被灌醉过,最多就是微醺,可理智还是在的,绝不会做出什么有损颜面的事情。

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瑟瑟的面色越发红润,觉得胆子都大了不少,「我想再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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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的娇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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