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妙红是东海这一脉鲤鱼王族子嗣，地位崇高，天赋优越。等待她的本应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为族群荣耀添砖加瓦。

不过要真那么一帆风顺，她就不会落到如今在寒霜城被几个金丹守卫追得仓皇而逃的地步了。寒霜城是靠近东海最大的一座城池，妙红在这里遇到了她一生的劫难。

那还是六十多年前，她刚晋升二阶，得到了外出的资格，接任务到寒霜城监管这里东海特产的售卖事宜。她不是第一次与人族打交道，天性也没多纯良，但就是心血来潮救了一个少年，便搭上了自己今后的命运。

当时梁家是寒霜城中不起眼的一个小族，但不知族中谁人惹到了大能，被人一夜之间屠尽全族，只余一少年幸免于难。

虽这事发生在浮雪阁眼皮子底下，算是打了这一海州大派的脸。但大约是凶手能量较大，连浮雪阁都没有发声，反而将这事遮掩过去。到如今，已经没人知道这段往事，毕竟三千界中大大小小的家族数不胜数，每天都在兴起覆灭中轮回。

梁谨便是那场灭族灾难中唯一幸存的人，妙红当时虽修为低微，但她的特殊地位让族中给安排了不少高阶护卫，自然救下一个被人漫不经心追杀的人族少年不算难事。

世上就有那么一个人，或许放人群里并没有出众到千人追捧万人喜爱，但恰恰让你第一眼看见就沦陷其中。梁谨之与妙红，正是如此。

妙红并未多想，只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新奇，像是对玩具那样的喜爱。她将无家可归的梁谨带回了鲤鱼族，给了他一个安身之处。

鲤鱼族对人族的成见在自家一个混血尊者上位后，自然不像以往那么深了，特别还是这种实力弱小、完全不被重视的存在。

自己带回来的人，妙红当然会多注意几分，本以为兴趣很快就会过去，将这人抛在脑后。但在长年累月的接触下，妙红却完全忘记了最初的想法，反而越加喜欢这个‘玩具’，走哪都带着他，心事说与他听，从长辈那得到了好东西总会分他一份......直到梁谨提出要回人族拜师学艺，妙红首先考虑到的却是对方的立场，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放不开手了。

大约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愈加卑微，变得不像自己。梁谨陪了她十年，从她二阶到三阶，自己修为却一直停在筑基。毕竟海中并不是人族生活的最佳环境，鲤鱼族也没有适合他修炼的功法，妙红最终还是妥协了。表面对族中解释梁谨已经死了，私下却打包好他能用的丹药法宝，生怕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了欺负。

看着他走上雪华山，从外门到内门到亲传弟子，妙红一直等着他学成归来的一天。分离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浮雪阁不是牢笼，虽她进不去，但梁谨总能找到机会出来与她相见。正是这种有聚有离，妙红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甚至在梁谨任务受伤，根基被毁道途阻断之时，她也毅然决然偷出鲤鱼族至宝，为他重塑灵根，因此被族中除名也在所不惜。

她已经没有家了，只剩这一个她为之付出良多的男人。她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值得的，梁谨会信守承诺，会更加爱她。结果等来的却是梁谨与宣依依要结为道侣的消息。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妙红自是不信，但她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梁谨，浮雪阁有护山大阵她进不去，便只有等在寒霜城，寻找机会弄清事情的真相。

越到合籍大典她越着急，终于在宣依依外出时趁机见到了她，结果一打照面还没解释便直接被当成贼人关了起来。这下她有理由相信宣依依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不由分说下这么重的手，甚至在牢中几次针对她毫无理由的刑罚，让她空有修为却硬生生的被耗尽，最后落到被低阶守卫欺辱的地步。

凌云在城外找到一处山洞，给救下的妖族灌下红药，直到对方血条平稳，满脸痛苦的向救命恩人倾诉了自己的遭遇。

典型的渣男贱女故事，不意外的出现任务提示，说实话如果没有对方背景介绍，凌云是不太乐意接的。虽然她遭遇可怜，但也仅仅是可怜罢了，其中还有不少自己作的。

任务描述已经超过了他自身的能力，要没有漪澜削弱之前的那种碾压实力，谁敢去七阁之一抢亲公然与其作对？他们三个元婴，对上浮雪阁确实有些不够看。

不过对方知道去往东海的道路，只有帮完忙才能得到线索，这就两难了。凌云预想的是先看看情况，毕竟两个元婴弟子的合籍大典，那些个大能应该不会这么闲......吧？

想起遗音阁元婴弟子葬礼上，合体出现还不够，连人族就三个的大乘都出来了，凌云都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锦里表情有点不好，按背景身份排这妙红应该是她的表侄女，明明握了一手好牌，现在却打成这样。妖族护短，她一面觉得小辈被欺负了得去找回场子，一面又觉得这姑娘的恋爱脑让人生气。

“你的心愿只是见梁谨一面问清缘由，那我先问你，若最后发现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当如何？”

“我当然要阻止他和宣依依结为道侣了！”

“若他确实是背信弃义之人，你又当如何？”

“我......自是与他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阻止了然后怎样？让他背叛师门跟着你四处流离吗？恩断义绝又如何？在来往宾客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吗？你连自己今后的路都没想明白，要我们如何帮你？”锦里几个连问下来，妙红已经无法反驳，她确实没想到那么远，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是向梁谨要一个说法。

乍一得知心爱的人要娶别的女子，她心神大恸之下完全无法思考，修者的合籍大典可不是一个仪式那么简单，结为道侣的两人此后命运休戚相关，一人陨落另一人也同样会受损。

故妙红会这么着急，走投无路之下甚至请求两个陌生人。明天之后，就算知道这是一场误会，她和梁谨也回不去从前了。的确妙红到现在还抱有期待，希望梁谨不会是被人蒙蔽，这次合籍非他所愿。但知道真相之后呢？真要让梁谨逃离师门抛下一切与她一同流离吗？

“你先在此好好想想吧，我们明日一早来看你。”见妙红陷入深思，锦里与凌云先行离开，将空间留给她一人。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凌云侧头询问，漪澜失忆后的性格与以前相比简直有天翻地覆的差别，完全是个傻白甜的样子，难得会这么掷地有声的将别人说的哑口无言。

“想起什么？”锦里原封不动的将皮球踢回去，这种说话艺术还是她好不容易才学会的，当别人质疑你而你又不想回答的时候，改个句式原意反问回去，效果比东拉西扯找理由好得多。

“没什么，”凌云果然换了话“只是觉得你刚刚很不一样。”漪澜高傲而带刺，与其相处基本处于被命令状态，而锦里没什么攻击性，默默无闻但自己习惯去照顾的同伴。

现在发现自己的同伴还有另一面存在，突然变得有活力，也更加真实了。虽然知道这个游戏的NPC智能很高，但这种好似自己对着的是真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是嘛，只是同为妖族，对妙红有些物伤其类罢了。为了一个异族男人要死要活的，连自己亲人族群都不顾了。”鲤鱼王族女性还真容易栽在里面，锦里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是爱上了，因为误会分开，其后的年岁中不愿面对又沉浸在那种情绪中不可自拔，不曾分过一两分关心给自己女儿。

直到忧思过重而亡——真不敢相信修真者中还有这种死法，去世不算还丢下一个遗愿。不然自己过得好好的，锦里还真懒得去找那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后面来看两人原来是一种德性，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可以完全不顾身边的人。

“因爱生恨的根本，在于两不平衡；因爱生怖的根本，在于覆水难收。”最开始还可能源于那丁点喜欢，后面就渐渐变成对自己付出的感动。但若是遇到的那人不正确，就会变成人们常常说的那句，连我自己都感动了却感动不了你。凌云看得多了，站在局外道理也能说上几分。

诚然妙红付出良多，不过这梁谨嘛......看起来并非良人。

尽管妙红为梁谨找了足够的开脱理由来说服她自己，但按凌云和锦里从城中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个人并不那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