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太后多心了,朕不曾因纳妃而延误国政。」
「是吗?怎么哀家听说朝震省免征官粮一事,弄得其他地方百姓怨声载道,也想比照办理?」她冷冷的丢出话来。
他无言驳斥,老太婆的消息真灵通。
「好在三大首辅处理得当,辛苦你们了。」说着,她又赞赏的看向三名首辅大臣。
三人立即上前拱手,异口同声道:「臣等本该竭尽所能辅佐皇上。」
「话是没错,不过皇上也该争气点,不能老是让臣子来帮君王收烂摊子啊。」夏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说。
「儿臣谨遵太后教诲。」靳成熙再怎么不悦,也只能咬牙应道。不过等朝震省的地方官收了御令后,这事又有得吵了。
夏太后在心中冷笑,她就是要压制靳成熙,以行为举止告知他,这个王朝不是他一人的!
一个早朝,让靳成熙是一肚子闷火,一退朝,他即往御书房去,没想到尚未走到门口,就从半开的窗户看到时月纱笑盈盈的坐在里面。
秦公公则在门口转圈圈踱步,一见到主子,他胖胖脸蛋上就现出无奈,赶忙迎上前去。他今早处理别的事,没法子陪皇上早朝,想不到就遇到麻烦事了。「她是怎么回事?」靳成熙冷冷的瞪着杵在房内气定神闲的时月纱。
秦公公很歹命的低声说起缘由。
原来,时月纱竟使用调虎离山之计,她与如嫔一起到御书房外,如嫔示意秦公公上前说话,怎知他一上前,时月纱马上自他身后溜进去,他急着请她走人,没想到她就是不走,结果他再看外面,如嫔主子竟也走人了,根本啥话也没跟他说。
靳成熙再看进窗内,齐聿站在时月纱右手边,显然是在盯着她,怕她擅自动桌上的奏折。此刻他的目光接触到齐聿的,齐聿先向他点头行礼,再低头看了坐着的时月纱,而后抬头看着他,尴尬的摇头,脸上同样——无奈。
秦公公又贴近靳成熙耳边,悄悄说了些话。
原来,时月纱竟然一副除非齐聿拉她、碰她,不然她是绝不会出去的态势,但她是皇上的妃子,齐聿怎么可能对她动手动脚?
靳成熙无法置信她竞敢赖皮至此,但他更不明白她是哪来的勇气,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了,他绷紧俊颜,走了进去。
时月纱正无聊到要打盹了呢,一见到靳成熙走进来,她眼睛倏地一亮。
「成……」不对,还有旁人在,她咽下到口的「熙」字,起身行礼,中规中矩的喊了声,「皇上吉祥。」她笑盈盈的看着他。算算时间,他们有三日未见了呢,感觉好久了。当然,前几日她脱到身无寸缕却被留在床上的糗事,是绝对不能提的,泄气啊!靳成熙也想到当日的事一一成熙,这真的是你要的吗?为了皇室的香火,行尸走肉般的行房吗?
那天,他突然转身离去,却并未漏看她一脸的惊愕。
她不知道,她的那句话狠狠的刺痛了他,心口沉重的痛楚让他几乎快要无法喘息。他要的能要吗?不要的又能撇开吗?他的莫可奈何太深、太重了!但更令他气恼的是,她不能也不该是说出这句话的人,她不可能那么懂他。
时月纱眉一挑。他是想到了什么?一张俊脸一下黑一下白,一下子又红,最后竟生气了!
「纱儿跟皇上真有默契,在这里遇见了。」她半开玩笑的道,也是想让他消消一把无明火。
她这话说得够蠢,脸皮够厚,更是可笑至极,大白天的,他不在金銮殿就是在御书房,两人何来默契之说?靳成熙难得傻眼。
齐聿跟秦公公更是瞠目结舌,一股笑意硬是在瞬间憋住。想不到兰妃还真敢睁眼说瞎话呢。
「你来这里做什么?」靳成熙神情恢复淡漠,对她可笑的说词没多做回应。倒是她这会儿起身,他才注意到她一袭粉嫩绸缎裙装外还套了件披风,显然要外出,但更令他不解的是他的目光缓缓往下落在她的手肘上,上面竟披挂着他的黑色披风?
她也看到他的目光了,但显然还不打算解释。
「纱儿来这里要替皇上分忧解劳啊」。她笑意盎然,一双美眸更是灿亮耀眼。
「朕不需要。」他边说边走回桌后坐下。
她也连忙跟上,「我是真心真意的想来陪伴,皇上就别小气了。」
「小气?!」他有听错吗?他瞪着她。
秦公公微微倒抽了口气,齐聿则浓眉一蹙,两人视线全落在她身上。
「是啊,让我关心一下,分忧解劳一下嘛,何必全部一肩扛?」她边说还边大刺刺的坐了下来。
靳成熙没再理会她,拿了奏折摊开来看。
时月纱头一歪,双眸认真地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没有多想,她伸出手抚摸他蹙起的眉心,可这其实是卓兰常做的动作一成熙,你又皱眉了,当心,很快变成小老头喔。
由于她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靳成熙没有防备,感受到她冰凉的手贴在他的额上,温柔的来回按揉,舒缓的感觉是那么熟悉,他没有拉开她的手,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纱儿知道皇上忧虑的事情很多,但每看奏章就皱眉,当心,很快就变成小老头喔。」她俏皮的说着。
他脸色倏地一变,突然用力扯掉她的手,又是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这样的态度一点也没影响到她。
她笑着又道:「早知道你心情不好,来吧,我们出去走走。」她伸手将他面前的奏折又阖起来,起身就要将披风披到他身上。
但他立即跟着起身,低头瞪着身量仅到他胸口的她,「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抬头看着他,答非所问,「好吧,皇上想站着也行,这披风是我叫宫女到皇上寝宫去拿来的。」她努力踮高脚尖替他披上披风,再绑好系带。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冷飕飕的再问一次,一把扯下披风。
气氛瞬间凝滞,秦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瞄,齐聿仍静静看着她。
时月纱注视着靳成熙好一会儿才开口,「就是要跟你去骑马呀。」他冷酷的黑眸瞪着她。怎么会提到骑马?
她弯身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披风,再次为他披上、系好,动作熟练。
「这几天的事,纱儿都知道了。」她大大的明眸里盛满了不舍,「皇上肯定很闷、很恨、很气,骑骑马儿,很多烦恼都会消失……呃,不会消失,但至少能让心情舒服点,让脑袋淸醒点的去想解决的方法,不是吗?」这是过去靳成熙透气纡压的方法,她的骑术更是他教的,也好在真正的时月纱从前仰慕能带兵征战的恭亲王,也练就了一身好骑术。
靳成熙瞠视着她。他愈来愈不懂她到底是谁了?这些话分明是他身为太子时曾跟卓兰说的,为什么她也说了出来?
才一失神,她已经拉住他的手,「走啊。」
那笑脸太灿烂、太甜美,太像卓兰,他竟然情不自禁的跟着她走了。「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很像某人。」齐聿看着时月纱拉着主子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开了口,随即也跟上前去,因为皇上的安全是他的责任。
秦公公也跟着点头,「是,气息纯真,太像某人,皇上才无法抵抗……」他也看着两位主子的背影出神,喃喃附和着。
由于皇宫后苑就有靳成熙专属的马厩,一会儿后,靳成熙与时月纱分别骑上一黑一白的骏马,齐聿则带着六名侍卫骑马跟随保护。
一行人从皇宫后门飞驰出宫,再直接从山径一路策马上山,似风奔驰半炷香后,就见山峰层峦叠翠、绵延不绝,在湛蓝天际陪衬下,景致一片壮阔,每当山风吹来,更是竹鸣阵阵。
抵达一片平坦高处,靳成熙拉着缰绳勒住骏马,时月纱也跟着停下马儿,与他并肩而立。
齐聿等随侍则勒马停在约五十步外,不去打扰两人。
时月纱痴然的目光看着高坐在马背上的靳成熙。他威武卓然,黑色披风随风飞扬,然而独处高峰上,他确实是高处不胜寒,一颗孤寂的心又有谁能抚慰?她静静相伴,没有说话,他则看着这大片风光美景,也没有说话。
直到一炷香时间过去,靳成熙的心绪沉淀下来,这才望向时月纱,也才发现她一直都看着他。在四目相对的刹那,她露出微笑,那笑容里有包容、有了解、有鼓舞,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或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