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锋芒
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杰斯特感到无比的失落，这个对自己来说美丽无比的邂逅，也许会记得很久很久，但是也仅仅只能是回忆罢了。他还能怎样呢？只是简单的问路而已，难道要很唐突的追上去吗？即使追上去了，又怎么开口，怎么继续？毕竟自己的面前，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
他强行控制住驿动的心绪，拉紧了缰绳准备继续自己的旅程，突然听到林中传来一阵男人放浪的笑声，中间好像还掺杂着小猫凄惨的呜咽。
“发生什么事情了？！！是刚才那只猫！”杰斯特马上拨转驴头，向女孩刚刚离去的方向疾行。
果篮打翻在地，红艳艳的苹果滚的到处都是，四个面相不善的人蹲在地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正张口大嚼、吐沫横飞，旁边一个肉山一样的大块头胖子，背上背着一只狼牙棒，正弯着腰一个个的把散落在地上的苹果放进自己挂在腰间的袋子里，一边在嘴里含混的嘟囔着：“不用跳来跳去的摘苹果真省劲儿啊，玛昆喜欢这样，苹果可真是好东西！”
女孩儿跪坐在几米远的草地上，艾薇儿就在她的怀里一边哆嗦着一边哀鸣；女孩的肩膀微微抖动着，她轻轻的反复叫着猫咪的名字，好像是在哭泣。
“死猫，不识相的畜生，不就拿几个苹果吗，敢他妈过来咬我，没一脚踢死你真算你走运！”蹲在地上吃苹果的四个人其中一个变吃边恶狠狠的咒骂着，他长着一张又长又内凹又遍布麻子的脸，看上去好像一只长歪了的苦瓜，淡黄色枯草样的头发在脑后随便扎了一个小辫子，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还有你，哭什么哭，赶紧把你这只畜生埋了去，下次再被我看到，直接炖了它！”
女孩的抽泣突然打住了，她抬起头，愤恨的眼神盯着苦瓜脸。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想谋杀亲夫吗？哈哈哈~~~~别说是几个苹果一只死猫，两年之后连你的人都是我的！去年就让人去你家要人了，你爸爸那个死木匠一直推说你年纪小什么的，乱找借口要我等到你十五岁，他妈的死木匠，当本少爷是这么好糊弄的吗？过几天就再去次，再罗里啰嗦，直接把他锁去服兵役！！他妈的......”他恶狠狠的咬下了最后一口，嚼了两下，一扭头，“噗”的一声把苹果核吐出老远。
“啊？你是谁！！”扭头的那一瞬，他看到一个背负长剑，长发披肩的英俊骑士立在不远的地方，骑士一瞬不停的盯着他，眼睛里貌似闪烁着一种含着奇怪意味的火焰。
杰斯特此时此刻只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十六年来从未如此好过，要不是看到垂泪欲滴的女孩儿，还有她怀里可怜的艾薇儿,他感觉自己都快忍不住放声大笑了。他望着苦瓜脸的目光既愤怒又喜悦：“艾尔拉斯在上，您一定是聆听到我心底的声音了吧，居然把如此一个完美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虽然我并不很信仰您，但是我开始感觉到您的存在了！你们这帮渣滓，居然敢伤害我可爱的...我可爱的......啊！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他一拉缰绳，让卡秋莎侧过身来，摆出一个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亮相造型。
“啊！骑士先生！！您！您怎么回来了？”女孩儿也看到了他，惊喜的语调中又带着一点点的担忧。
“我还没走远，所以恰巧听到一些声音。”杰斯特大言不惭的回答，一边又在心底暗暗嘀咕：“这么说不算是在说谎吧？”
“骑......骑士先生！？”苦瓜脸站起身，右手指着杰斯特，左手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他拍了拍身边还自顾吃苹果的三个同伙：“你们看看啊，伙计们，你们看看！一个骑着驴子的乡下人，还敢叫骑士！？还敢叫什么？先生？啊哈哈哈！！~~我耳朵不是听错了吧！”旁边几个人愣了下，一齐把杰斯特上下打量了一阵，顿时反映过来，一齐发出一阵更放浪刺耳的狂笑。
“哼！”杰斯特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他暗暗的告诫自己：“天赐良机啊，这次美丽的邂逅能不能继续，就要看自己现在的表现啦！要对得起她叫我骑士先生啊，要保持风度，动作要潇洒一点，把这些嘲笑了自己更欺负了她的混蛋打的落花流水！”
于是他一个优雅的翻身从卡秋莎背上下来：“很快你们的傻笑就会变成哭泣了，渣滓们!”又想到刚才苦瓜脸说女孩儿即将成为他的女人，杰斯特就感觉自己怒意澎湃，无法抑制，他右手向后握住剑柄，提高了音量：“因为，你们不但冒犯了这位可爱的姑娘，还伤害了我的自尊！”
“现在乡巴佬也有资格说自尊了吗？！”杰斯特的话音刚落，苦瓜脸右臂上缠绕的皮鞭就如同出洞的毒蛇，伴着女孩儿的惊呼声，从一个阴险的角度向杰斯特抽过来。
“啪！~”实实在在击中的感觉，苦瓜脸不禁一阵得意，自己的偷袭手段真是万试万灵啊，哼！不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还敢在本少爷面前故作姿态，老子这一下就让你满脸开花！
他瞪大眼睛想欣赏下自己这鞭子的成果，结果眼睛瞪出去再也缩不回来了－长鞭在空中绷的笔直，嵌着金属球的鞭梢被紧紧握在杰斯特的左手中。然后几道耀眼的闪光在他紧缩的瞳孔中掠过，在那一刹那他几乎错觉滚滚雷鸣会接踵而至，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暴风雨......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寂静中他只感觉到手上一松，反应过来时，发现杰斯特已经长剑在手，而他的鞭子已经断成四截落在了地上。
苦瓜脸嚣张跋扈已经成了习惯，但是这些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蠢材和白痴－别说在一瞬间悄无声息的把那把几乎等人高的恐怖武器连续挥出三剑，就是能面不改色的单手接住他偷袭的阴毒鞭子，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不知道曾经多少大意的对手在这条鞭子下吃尽苦头。况且他非常了解自己这条鞭子的韧性和强度，制作它足足耗费了三条成年的金线蟒的全副皮革，这种魔兽在南方的人迹罕至的沼泽地中偶有出没，蟒皮价值相当不菲所以赏金猎人和佣兵团都趋之若鹜。但是利润总是和危险成正比的，他们中的一些人带回了蟒皮，换取了足够花天酒地的金币，一些人则把一身皮囊永远留在了那里。他以前经常用这皮鞭从远处缠绕并夺下别人的武器，鞭身无数次和各种刀刃斧刃剑刃亲密接触，但是也从未留下过伤痕，更何况皮鞭中心的骨干是头发丝粗细的三十二根金丝绞成的链子！这种柔韧和坚固合而为一的上品武器，现在却成了地上一堆不可修复的废品！！
“上！都给我上！！”他的嗓音比夜枭的悲鸣还更凄厉，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伙计们给我灭了他！打死算我的！！”旁边三个帮凶听见，瞬时抽出了腰间的短剑或者匕首，一脸狞恶的向着杰斯特扑了过去。
阳光透过枝叶的空隙照射下来，在草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几只蝴蝶翩然驻留在盛放的花瓣上，充分享受着夏日午后的静谧......而张牙舞爪冲向杰斯特的四个人，却感觉自己被一阵龙卷风席卷而过，在经历了瞬间的狂暴侵袭之后，一切又重归寂静，只不过他们四个已如台风过境后的残花败柳，狼狈不堪的倒了一地。其中三个人都是拇指部位血肉模糊，刚刚那些用来行凶的匕首和短剑不知已经飞到了哪个角落，而他们的人都已经晕了过去，人事不省。苦瓜脸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大口喘着气，他的一双三角眼几乎都睁成了圆形，眼神呆滞，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可怕的梦魇。他满口的鲜血－杰斯特刚才一个长距离的突进掠过他的身旁，剑柄狠狠的在他扭曲的嘴巴上来了一记，然后顺势把剑锋后挑，直接割散了他蓄了好久的发辫。
“玛昆！”苦瓜脸嘶声力竭的大喊，吐出一口带着两颗牙齿的血沫：“他妈的你在干嘛！还不放开那些该死的苹果！！”
缺了门牙导致的漏风使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可笑：“过来杀了这个家伙，他妈的杀了他！我让父亲给你升官！想当百夫长是么？！杀了他就是你的，快去！！”
“哼！自不量力的家伙，省点劲吧！”杰斯特带着鄙视和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完全毁容的脸，丢下了这句话－其实就是不算这一下重击，他本来的长相也和毁容没什么区别吧。
“骑士先生，小心后面！！”不用女孩的提醒，杰斯特已经察觉到身后迅速接近的风声，他左腿瞬间发力，轻盈的往右边一个侧滚翻，一枚粗大的狼牙棒就重重的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木棒的顶端钉着数十根尖端朝外的闪亮铁钉，狰狞的倒刺仿佛向所有人昭示着被它击中后凄惨的模样。这个叫做玛昆的大家伙力大无比，击空的狼牙棒带着碰撞的震颤深深的砸进泥土里。
“呼......力量蛮强的嘛？”杰斯特的身形一边向右倒去，一边轻轻吁了口气：“可惜你今天运气不好，碰到的是我杰斯特！”身体还在浮空，他飞快的把右手的剑递到左手，在身体即将落到地面的一刹那伸长空出来的右手，充满力量感的修长五指张开、触地！右臂屈曲、伸展！完美的肌肉带来的爆发性力量使他的身体再次腾空，身形转换，瞬间来到了玛昆的背后。
“辛苦了......那么，您也可以休息了！”杰斯特右膝支地，上身扭转借力用左手一剑挥出，闪亮的剑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锋锐的剑尖丝毫没有破空的声音，挟着一股寂静的寒意直奔玛昆紧握狼牙棒的双手而去，看来这个壮汉粗大的手指，也即将遭受和伏地不起的四个倒霉鬼一样血肉模糊的噩运了。
“咔！”响亮的金铁交鸣之声在两人身边的空气中回荡，从剑身传导过来的反震力使得杰斯特左手一阵酸麻的感觉，差点没有把剑柄丢掉。此时保持着单膝跪地，低着头，剑身飞扬的拉风姿势的他只感到一阵迷惑不解：“没理由啊，这已经是预料中的最后一击了啊...以他这种庞大的身形，缓慢的速度，在以速度和技巧占绝对优势的我面前，只会是个巨大的木桩而已。难道他用狼牙棒挡住了我的攻击！？怎么可能！！”
杰斯特抬眼望去，自己这精确无比的一剑确实是砍在了玛昆握着武器的虎口部位，现在一直随着他酸麻的左手轻微颤动的剑尖，已经把玛昆戴的粗布裹手划的支离破碎，可是，那凌乱不堪的破布下面的皮肤，居然毫发未伤！！
“怎......怎么可能！”杰斯特一向对自己的力量和技巧很有自信，而现在，他无疑遇到了自离家以来在武学道路上前进的第一个挫折。这个比较意外的打击使他在那一瞬间的思维和身体反应都慢了下来。
在杰斯特思维停滞的一刹那，玛昆左手紧紧抓住了长剑的尖端，右手单手拔起狼牙棒，“轰！！”的一声，带起一蓬鲜润的泥土和碾碎的草叶，以比开始在背后偷袭那一击迅捷得多的速度挥舞而出，重重的砸在杰斯特握剑的左臂上，又顺势扭转了个角度斜掠而过。
“沙......”杰斯特的剑轻轻的落在了草丛里。钢钉深深刺入再平平划过，手臂的肌肉被犁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使方圆一米的草叶上都如清晨初醒一般，缀满鲜红的露珠。
“呃......”生命中从未有过的剧痛使杰斯特清醒过来。他起身向后方纵跃，尽量远的避开面前那个挥舞着恐怖武器的可怕家伙，同时右手从腰间的贴身行囊里掏出一段细绳，用牙齿配合着把左臂伤口的伤口上方扎紧，暂时止血。
“晦气啊......”他一边用力把绳子扎紧，一边为自己的大意而懊恼无比：“父亲的几句称赞就让自己得意忘形了啊......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初生的牛犊根本不懂得畏惧老虎啊。可没想到自己人生路上遇到的第一场实战，就差点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还满脑子的狂妄念头，一心只想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表现自己，真是可笑至极！”杰斯特一边后悔，一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即使遇到再不起眼的对手，也一定要全力以赴。他尝试活动下左臂，但是只传来一阵更剧烈的疼痛：“恩，看来可能是骨折了啊，不过还有疼痛感，那就不是很严重，万幸了。”
“哈哈哈哈~~~”玛昆在距离他差不多6米远的地方，右手倒提着还在往下滴血的狼牙棒，左脚上前一步，踏在杰斯特的剑身上，左手抚着凸起的圆滚滚的大肚子，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你以为玛昆是傻瓜？玛昆可不傻！玛昆先给你一点甜头吃，等你认为玛昆傻，就会狠狠的遭受玛昆的报应！！”他声音突然提高，语调和面部肌肉一起扭曲起来，狰狞的呐喊着：“报应！玛昆的报应！！可怕的报应！！！”
他把狼牙棒提起来，恶狠狠的在面前的空气中挥舞着，上面沾染的血迹和泥土残渣，在呲呲的破风声中甩的到处都是：“你敢轻视玛昆，就要遭受报应！玛昆可是战士，受到天神凯撒祝福的战士！没有人能轻视玛昆，没有人！！”
他用狼牙棒指着嘴角还在滴血的苦瓜脸：“少爷！百夫长......会是我的！不要忘了你刚才的承诺！！”
“斯的斯的，赶快给我撒了他！”苦瓜脸努力的支起了上身，带着愤恨和幸灾乐祸的恶毒神情盯着血迹斑斑的杰斯特，漏风的牙齿使得他的声音奇怪而可笑，但是丝毫无法掩饰他恶毒无比的心情。
“嗷~~~！”玛昆仰天发出一声震耳的狂吼，转过头看看向杰斯特。
“骑士先生！！~”女孩儿带着哭腔向杰斯特扑了过来。轻轻扶着他的左臂泪如雨下：“您的手...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啊...没关系的！”第一次和女孩子如此近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第一次见到女孩子泪如雨下，这更让他手足无措；尤其是被她轻抚的左臂传来的感觉如此奇妙，剧烈的疼痛中他居然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女孩儿手指温柔的触摸......杰斯特的心跳在这个不该加快的时刻不争气的一再加快，刚刚好不容易获得的镇定一下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啊......啊......伟大的艾尔拉斯啊，可恨的父亲啊，都快来告诉我该怎么办吧......现在好像可不是适合谈情说爱的好时刻啊。”杰斯特飞速的在心里祈祷了几遍，定了定神，然后无比大胆的拍了拍女孩儿正在抽泣的肩膀：“我很耐打的，所以没事的拉。”看着女孩擦了擦通红的双眼望着他，杰斯特赶紧抓住时机递过去了一个苦笑、傻笑和微笑各占三分之一的奇怪笑容，然后右手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很快就结束啦，你先去卡秋莎那边哦，不要伤到你了。”
“呐？”女孩儿脸上一阵迷惘。
“卡秋莎...我的坐骑啦！就是那边那头......那头漂亮的小母驴！”杰斯特窘的连疼痛都不觉得了。
“啊......”女孩儿很乖的，似懂非懂的朝着卡秋莎跑过去，中途还回头半信半疑半关切的看了杰斯特一眼。
“喂！临终的道别还没有结束吗？玛昆等的不耐烦了！！”肉山又开始在大吼：“小子，让你死的更明白点吧，玛昆可是真正的战士！受到凯撒祝福的二级战士！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你那种村夫级别的力量无法伤到我了吗？哈哈哈哈~~~！这就是神选的战士和凡人之间的差距啊！现在，为了我即将戴上的百夫长徽记，你去死吧！！”
玛昆挥舞着硕大的狼牙棒，脚下突然浮现了一圈蟹青色的光环，五个套在一起的六芒星图案从大到小依次排开，富有严密协调的层次感。在最大的六芒星外侧围绕的，是十二个简约而神圣的符文，它们紧密排列着，围绕着光环内层的六芒星，以逆时针方向缓慢移动着，而其中一个符文和最外面的两个六芒星的轨迹，发出的光芒特别耀眼。
“原来是这样呢，凯撒的......二级战士吗？那么也就是说......”杰斯特目不转睛的盯着玛昆脚下出现的异样:“这就是凯撒的星环么，还是第一次见到呢......看来除了颜色，也没有什么不同啊。亮起的那个符文就是凯撒的印记吧。如果不是爸爸和我详细的讲述过，估计我今天真的就束手无策，凶多吉少了呢。看来，眼前这个人就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对手呢...那么，就让我看看自己真正的实力达到了什么程度吧！”
迎着像一座山岭一般压迫过来的玛昆，杰斯特站直了身体，利如刀锋的眼神紧紧盯住迫近的对手。突然之间，在他的脚下也出现了同样的光环－五个环还相扣的六芒星，十二个环绕的符文...不！仔细看上去并不相同！！金黄色的星环上，最耀眼的那个符文和玛昆的并不是同一个，而且......亮起的六芒星竟然有四个！！！
杰斯特嘴里喃喃自语：“如果你是凯撒的二级战士的话，那么现在就看看你引以为傲的坚固甲壳，能否禁得住我达到四级强度的一击吧，以雷欧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