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刑
黎府的大院又死了两个人。这两人正是那天陪少爷逛街的家仆。少爷的死他们难辞其咎,死是他们必然的结果,只是他们死的时候,似乎也心有不甘。他们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们却没来得及说。
黎府少爷死了,人人似乎都一副难过的表情。可是有些人却是暗地里高兴。
黎府中一处华丽的宅子里,一位娇美的少妇迫不及待地褪去了白色的丧衣。此刻她心里是最欢喜的。黎府的这位小少爷死了,她儿子将来登上家主的道路又少了一个障碍,更何况这个小家伙撞见了自己与人私会的好事,所以他不得不死。
在黎府,想要一个少爷死,又不暴露自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谋划了很久,才制定了这么一个周详的计划。
大黑狗是她送的,一方面是为了堵住小少爷的嘴,免得自己与人私会的事败露。另一方面是为小少爷埋下祸根的。大黑狗凶残,小少爷比他更凶残暴躁,这样的组合放任上街,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的。
她只要在小少爷的身上再动点手脚,下点药,就可大功告成了。
至于哪个倒霉的家伙碰上了,她是一点都不在乎的。那两个家奴自然就是帮凶,可是他们想不到的是许诺的愿望没达成,却反而送了性命。
肖宁就是这个倒霉的家伙,他无意间帮了这个娇美却恶毒少妇的忙,自己却惹来了杀身之祸。天降横祸,无妄之灾,却要这个年轻人用生命来承担。
肖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脱身的办法,是啊,能有什么办法呢?
“吱呀”,一声沉重而又死气沉沉的声音响起,牢门被打开门了。一束光芒射进了昏暗的牢房之中。
白天,竟然是白天。在这昏暗的牢房之中,肖宁都无法辨认时间,也不知过了多少日。他只知道自己只有三天的时间了。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牢头从食盒中取出了菜肴。平日里都是猪一般的饭食。今日里难得有肉。
这是最后一顿了吗?断头之前的那一顿,牢里都会准备好一点的吃食。这是惯例,也是博得心安,省得冤魂回来找自己。
肖宁从书里看过这样的片段,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二娘一直教导自己做一个守规矩的好人。但是,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想到二娘,肖宁的心更酸。二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要是他知道自己遭了这样的灾难,不得哭死,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不,不能让二娘担心。自己没办法救自己的命,但是他现在得想办法救二娘的命。
可是现在自己身陷囹圄,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肖宁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名字:“魏师傅。”对啊,也许魏师傅能帮自己圆一个谎。也许时间能冲淡一切,让二娘勇敢地活下去。只是魏师傅性情古怪,不知道肯否帮自己的忙。
不过自己好歹也算救过魏师傅的命,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肖宁将菜肴重新放回食盒,对着牢头深深地拜了两拜。
牢头不解地看着肖宁。
肖宁道:“此刻,我就要死了。这顿饭吃了也是浪费。我就请牢头大哥帮个忙,帮我传个讯。我现在身无长物,这顿饭就算是酬劳吧。”
牢头想要笑。在肖宁的眼里,这样的饭菜是奢侈的,昂贵的。但是对牢头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听着肖宁的诉说,看着他一脸的真诚,牢头渐渐收敛了笑容。一个将死的孩子,还一心牵挂着她的母亲,这样的孩子是多么难能可贵啊。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杀人?自己无法改变这孩子的命运,但至少能满足这孩子的一个愿望,毕竟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肖宁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他碰到了一位心软的牢头。
牢头取来了纸和笔。肖宁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上面,嘱托魏师傅帮忙,对二娘圆谎。诸如有贵人带自己离去之类的。虽然牵强,但求心安,这也是最后的一剂药。
牢头取过信纸,不由震惊,这样一个穷苦的孩子,怎么看都没怎么接受过教育,竟然能写出这样一手漂亮的好字。
牢头当然想不到肖宁会有一个知书达礼的二娘,更想不到他有一个满腹经纶的魏师傅。有时候就连肖宁自己都想不通,以魏师傅这样的才华,日子怎么会过得如此穷困潦倒。
魏师傅是个性情古怪之人,虽然自己救过他性命,虽然与他有师徒名分,但是肖宁无法看透他。但愿看在自己将死的份上,会帮自己最后一个忙。
牢头捧着这封信,郑重地承诺信一定会送到。先是肖宁的孝心,感动了他。后是肖宁的才气,打动了他。无论如何这样的一个孩子,最后的请求都不该被拒绝。就算再多做件好事,积点德吧。
牢头也许不知道这么一个举手之劳,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如何的变化。也许应验了那句话,好人终有好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但这都是后话。
肖宁松了口气,自己最后的愿望完成了。与其悲愤地离去,不如让自己在最后的时光享受一下最后的阳光。
夕阳如血,再没有了往日的美丽,只剩下狠毒的热辣。肖宁站在囚车上,回顾着和二娘在一起的甜蜜时光,他尽量让自己在快乐中死去。有几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够如此豁达,如此胸怀,如此淡定地直面生死。单就这点来说,肖宁绝不是人间凡品。可是这样的人物,等待他的却是锋利的屠刀。
树林中,风开始呼号,雨凄凄沥沥而下,那是风儿在替肖宁鸣冤,雨儿在替肖宁哭泣。穿过这片茂密的树林,就到了刑场,肖宁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来生,如果有来生的话,
他最希望得到的是公平、自由、平等。但是有来生吗?没有。肖宁闭上了眼睛,倾听着风的怒号,雨的哭泣。就这样来结束吧。刚才还骄阳似火,如今却是大雨滂沱。世事本无常,连老天爷都这么善变,他又怎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呢?
雨越下越大,大队人马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前方有一个中年人拿着一杆银枪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把银枪闪着冰冷的寒光,让人从心底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寒意。
兵总是修身境上阶的强者,作为修身境上阶的强者,他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无论是听觉、视觉,还是第六感,都比常人要强上数十倍,甚至数百倍。
修身境分为上中下三阶,修身境初阶,修的是肉身体魄,大功告成之时,其肌肉坚如铁,一般兵刃根本无法刺破。修身境中阶修的是感官神识,以这位兵总如此敏锐的感知,他早已经突破修身中境,甚至可能已经到达修身境上阶。他示意兵士们加强戒备。
眼前的中年人身上的衣衫有些陈旧,甚至比街上的叫花子好不了多少。然而,无论是谁,都不敢这么看待他。他和那杆枪一样笔挺,一样散发着逼人的寒意,仿佛浑然一体,。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却有一股强烈的威压感笼罩着整片树林,让人胆寒。
大雨滂沱,然而始终没有一点雨滴打落在中年人的身上,仿佛中年人身上有着一道天然的屏障,单凭这一点,兵总就可以断定此人的境界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更别说,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他很清楚地感到境界实力的差距,这是无法逾越的差距。
肖宁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眼前的中年人,眼神中流露着一丝诧异。这个中年人,他太熟悉了。魏师傅,怎么会是他?那个平日里行事低调,甚至有些古怪的中年人;那个平日里看似文文弱弱,病体怏怏的中年人;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只读圣贤书的中年人。如今,似乎已经判若两人。
肖宁想不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他要救自己,可是自己已经被朝廷判了死罪的。他救得了自己吗?就凭他一个人,能改变什么呢?
但是无论如何,肖宁的心里都重新燃烧起希望。因为今天的魏师傅仿佛变了一个人。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没有人愿意去死,就算再勇敢的人,也是迫不得已。每个人到世界也只有一遭的机会。如果连生命都没了,那么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噌”地一声,那杆银枪破空而出。那接连不断的雨帘仿佛碎裂的锦缎,被整齐地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阵耀眼的光芒升腾而起。
兵总想要放出信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杆枪的速度太快了,转眼间就到了眼前。
他想要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杆枪看似直直地递过来,却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兵总硬着头皮接了一枪。可是那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却将他撞飞。
一股鲜红的血从他的胸前喷涌而出,热血和雨水交织着,如同下着一场腥红的血雨。
中年人手轻轻一挥,银枪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兵总的胸口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洞。他的眼睛圆睁着,却再也无法看清任何事物,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一个修身境的强者,就这样在一息之间,被结束了生命。中年人的实力用可怕二字也许还不足以形容。
剩下的兵士拔出钢刀,汹涌地冲上前去,然而一阵寒光闪过,所有人都逃不过银枪的锋芒。
肖宁获救了。说来也怪,那滂沱的大雨竟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