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听这小鬼的意思,分明就是要跟他抢人!
蓝天那番话中有话只有竞铮一听就明白,还顺道想起那个叫大黄的长舌男说过这小子有什么恋母情结。
要真是恋母也就罢了,偏偏他俩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而且这小鬼也是知道的,说不定他还看过她以前的容貌,那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丽……
所以说,这不及他胸膛高的矮冬瓜真的是在觊觎他竞铮的女人?不只觊觎,照目前的局势看来人家还比他更有胜算。
思及此,竞铮端着极度不满的眸光看着蓝云如何在蓝天额上印上一记疼爱的亲吻,再看着蓝天那张倔强的小脸如何被哄得红通通的,肚子里的那把妒火就蹭蹭蹭的往上窜。
他可没忽略那臭小鬼临走之前偷偷丢过来的那一眼,里头的炫耀可是货真价实,半点都不掺水。
他后悔保证不杀那小鬼了!
「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妒火中烧的男人实在忍不住恶声恶气。
听出话里的不悦,蓝云这才把目光从孩子只剩芝麻点大的背影转到被她忽略的帝王身上。
果不期然,方才还挂在她脸上的温柔浅笑在一对上他的脸后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股仍然令他感到不适应的冷淡,现在还掺和了丝丝不信跟警戒。
看她这样,他那把妒火就瞬间灭到一点火花也不剩。
「放心吧,君无戏言。就算那小鬼再欠揍,我也不会宰了他的。」他无比了解她的顾虑。
她是在怀疑他会不会反悔他之前的再三保证,可是就算他刚刚还真有点想反悔又怎样?现在他非常确定那小鬼就是她的心头肉,他是怎么也不会再伤她的心了。
「那也不能揍他。」
听这话意思,她是真的担心他一个年近而立的大男人,还是堂堂皇帝,会跑去跟个小鬼打架吗?
「……」皇帝难得地哑口无言了。
「……」她还在等他的保证。
「行了行了,我保证绝对不动他一根寒毛!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吧?」
「你如果现在就回宫,不再来这里,我会更安心。」
「不可能。」他再次当起无赖。
「随……」像是想到什么,蓝云及时咬住舌尖,硬生生把话吞回去,然后在他得意的坏笑中走进家门。
「不请我进去坐坐?」某个无赖一手挡住正要关上的门扉。
虽然他的举动在她意料之中,但她还是很懊恼。
「如果我拒绝呢?」她才不相信他就真的会摸摸鼻子走人。
「那我不请自来也是可以的。」果然。
忍不住白他一眼,蓝云转身就走进屋里,大门也懒得关了。
竞铮看前面隐约有点冒火的背影,嘴角的弧度竟高高扬起,看上去更像个无赖。
无赖又如何?现在唯有当个无赖,他才能靠近这个心爱的人儿呀!
因为某皇帝坚持当无赖,民女蓝云自然没得抗命。
不过虽然不能抗命,但能力所及的反对还是可以做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就决定把无赖当空气,从进门之后就做着自己的事,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不知道,就算她不看他,竞铮也是很能自得其乐,而这个乐就在于窥伺她的一举一动,乃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虽然用眼睛讨不到半点便宜,但对他而言,能够再次亲眼看着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平静地缝衣刺绣,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黑眸贪婪地在平凡素净的脸蛋上流转。
尽管换了张脸,不过那双眼跟那种温润如玉的独特气质是骗不了人的。
她就是他的柳云。
柳云刺绣时总是专注异常,仿佛手里捧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一样。
他想,也就是因为如此的用心,难怪她的绣工卓越,风格独特,甚至还有「云绣」之称,这也是为什么慕容飞在自家当铺里看到那条用上云绣缝制的手绢时会大惊失色。
想到这里,竞铮的心头便沉重几分。
在这世上,皇后柳云的绣制品除了她自己以外,只有另一个人能够拥有,就是皇帝竞铮。竞铮自然是用不上那般女气的手绢,那么手绢就肯定是柳云的了。可是这也说不通啊,皇后的手绢怎么可能流落到连岭的当铺里?
换做是其他人,肯定就会往宫人暗渡牟利这方面去追查,也就查不出这藏了五年的真相了,可惜发现手绢的人是曾经跟柳云在明月山庄当过师兄妹的慕容飞。
慕容飞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柳云早就易容出宫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柳云在明月山庄里唯一学过,且学得炉火纯青的功夫就是易容术。
看着麻利地在布料上游走的纤纤玉手,兴许是她的手艺超群,易容术这种相当需要心细手巧的功夫当真最适合她不过,也难怪当年她有自信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走出有他的地方。
过去我留在这里,是因为你,我心甘情愿。我现在要走,自然再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想着她那时候说过的话,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他的心仍是觉得很疼很疼。
他究竟把她伤得多重?
沉痛的黑眸又一次从细白的指尖回到平凡无奇的面容上,那全神贯注穿针引线的侧影无声地给了他答案。
刺绣最费的功夫便是手巧与专注,而刺绣做得这般好的她自然做什么事情也总是专心一致,就算是爱人也一样,她可以爱得毫无保留,交出整颗真心,以至于一旦心碎了,她便什么也没留下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尖一颤,忽然就有了怯意。
他怕。
怕她再也无心爱人,怕她一辈子会这么无视他下去,怕他必须接受永远失去她的这个可能。
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感竟令他一介帝王难得地白了脸,而刚缝制好一件旧衣的蓝云一抬眼就看见他的异状。
虽然不想理他,总觉得会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但他现在就在她的屋子里脸色发白,万一真出了事岂不更麻烦?
「你怎么了?」她终究还是问了。
她如果知道这一问会给了他一线希望,导致他继续纠缠不休的话,她就是把自己嘴巴缝牢了也不会说出来的。
可惜迟了。
被她这么一「关心」,竞铮心头的恐惧就被驱赶得只剩下一半,另一半的烟消云散则是归功于他过人的自信。
他怎会在这一刻忘记她是这般柔软美好的人,只要他拿出真心诚意,有朝一日一定能打动她。
「你这是在关心我?」痞子无赖的脸色这下不发白了,白的是蓝云的脸皮。
果然跟他说句话都没好事!
她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伸手再抓过一件待缝补的旧衣,然后看看他,最后忍不住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都这时间了,你不用去张罗摊子吗?」她就是在下逐客令。
「不用。御厨这几天都在忙着张罗下个月中秋宫宴的菜色,所以我没让他们做好包子送来。」
他的理由让她忍不住挑眉。
既然有中秋宫宴这么大的事,他这皇帝怎么现在还在这里偷闲?
「放心,中秋那天我会跟你一起过的。」他勾着笑保证道。
这人还要赖到中秋?
这个发现让她备感无奈,不过深知这话题再说也是白费唇舌,她索性木着脸无视他的一相情愿,稍后打量他的目光又带上一丝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