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家伙竟然摆出一副护花使者的姿态,演出体贴的解语花。
薛宸淏二话不说,就伸手将人推开。
“我说过这是家务事吧,你插什么手,凭什么管我和礼棻之间的事情,你算老几!”
“薛宸淏,你闹也该闹够了吧!”万礼棻声音冰冷得教人寒毛直竖。
“礼棻,你别气了。”涂永宾竟然还伸手拍抚万礼棻肩膀。
薛宸淏把一切看在眼里,自己怎么让事情演变成这等局面?明明是万礼棻有错在先,不该跟这个恶徒出门吃饭。明明是这恶徒,包藏祸心,企图横刀夺爱,现在却演出正义骑士。
愤怒、失望、伤心……种种负面情绪在胸臆间鼓噪翻腾,他忽然有种无力感……
“你说,如果我觉得这么勉强,这么痛苦,那就随便我了。”冷着一双哀伤的眸眼,瞥了一眼万礼棻。“你是认真的?”
万礼棻无言以对,因为真的无言。
“那么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他双手一摊。“那就这样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万礼棻却踉跄了身子,吓得涂永宾连忙扶住她。“你还好吧?没事吧?”
“我没事……”万礼棻漫应着站稳身子,目光胶着在薛宸淏的背影,一颗心像是随着他离去,被拖扯出个大洞,空荡荡又冷飕飕。
抬眼一望,日正当中,太阳亮晃晃地兜头照着,怎么她却感觉无比“畏寒”?
这场出人意表的争执,揭开的是冷战序幕还是真正的决裂分手?万礼棻其实也没了主意。
那一天薛宸淏绝尘而去后,从此再无消息,整整一周也不现身,连通电话也没有。
她不该意外吗?或许是,毕竟那天他走得如此决绝。
然而她还是希望那一场争执,只是他一时情绪失控,一旦心情平复后,又会一派无事人状,再度嘻嘻哈哈地出现在她面前。
只是这几天却是什么都没有,他仿佛人间蒸发般不存在。
好啊,无论是冷战还是分手,都别指望她会低头。
这一整件事情,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他无理取闹,还计较自己做了多少改变与牺牲,要她妥协就范。
她和涂永宾之间清清白白,就因为他自己爱胡乱吃醋,随便对号入座,她就得顺着他的意和涂永宾切八段,老死不相往来?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连交朋友的自由都丧失?
更遑论涂永宾根本是个不相干的局外人,怎会成为影响他们爱情存亡的关键角色?简直太过荒谬!
“呃……小姐……”
啊,万礼棻猛然回神,就见市场摊贩摊开躺了五元硬币的掌心,“小姐,是五十元,不是五元捏。”一根胖萝卜卖五元,她会赔死,又不是跳楼大拍卖!
“啊,抱歉,我看错了。”万礼棻察觉自己又出糗,窘赧地赶紧重新掏钱。
“歹势歹势……”一旁的李士锳不好意思地迭声道。
她们母女俩相偕来菜市场买菜,顺便散步,一个负责挑选,一个负责付帐,结果买过六摊,万礼棻就付错了三摊,不是少给、就是多给,还有一摊还没付钱就想走人……实在是恍神得很夸张。
“你哦,心不在焉的,我现在要不牵着你,我看连回家的路你都会走错吧?”
万礼棻尴尬地牵了牵唇,权充笑容,都是薛宸淏害的,一直冷战,把事情悬着,害她心神不宁。
买完菜,李士锳挽着女儿的手,离开喧闹的菜市场,走向回家的路。
“你又跟宸淏闹别扭了?”李士锳见她一脸心事,失魂落魄的模样,直觉猜测八成又跟上回差不多,只是这回为的又是什么事?
“这次是他跟我吵,可不是我跟他吵。”她马上澄清。“妈,你那样问,好像难搞的人都是我耶。”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怎会跟你吵?”李士锳讶异又纳闷,“宸淏几乎是把你捧在手心,对你百依百顺,怎么可能跟你吵?”
万礼棻一时语塞,母亲说得的确没错,只要她开口,他从没拒绝……可这一次他不但没把她的话听入耳,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和涂永宾赖在一起,为此跟她大吵,还避不见面……一思及此,她的心越发感到窒闷难受。
“是为了什么事吵?”李士锳搁下手中的数个纸袋,一边问道。
她叹了一口长气。“他乱吃醋,我有个做药厂经理的朋友,偶尔会来探探班,一起吃个午饭,他居然说人家对我意图不轨,还不准我跟他吃饭,他以为我们还是三岁小孩,可以讨厌一个人就不理人家,做人怎么可以这样?”
“又探班又吃午餐,难怪宸淏会吃醋了。”李士锳直接反应。“你确定那个人对你没有意思?没有追求你的意图?”
“妈--你怎么跟宸淏一鼻孔出气,我都说了是朋友。”得不到声援,她有点意外。
李士锳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瞧她神态和语气,目前该仍处于自我防御阶段,她再多说些什么也是枉然,看来得再找个机会好好和女儿沟通一番。
只是郁结气恼已久的万礼棻却开始向母亲发起牢骚,沿途喃喃抱怨,直到进了住家社区,行经花园--
咻!
某种暗器冷不防地从她们眼前飞过。
“小心!”万礼棻眼捷手快地拉住母亲。
“哎唷,吓我一跳,是什么啊?”李士锳惊魂未定,两人一同看向落地的暗器,竟是……
“葱?!”她们愕然互视,还来不及反应,一堆蒜头就又像子弹似的齐射而出,吓得她们频频闪躲。“干么干么?造反了这是……”
李士锳发现葱蒜暗器来自熟识邻居方太太家中,连忙在左闪右躲中深入险境,万礼棻不得已,只好跟着母亲涉险,里头战况混乱,还夹杂咆哮--
“……老娘找你喝咖眺,你叫我喝速溶的就好,跟那个女人就可以去星巴克……”方太太说到气愤处,手边正好是一把菠菜,拿起来就啪啪啪地朝老公身上猛打。
“什么那个女人,我跟你说过那只是客户。”方先生边躲边解释,头发、肩膀已然夹杂各种菜叶,模样好不狼狈。
“既然只是客户,那为什么你要跟她出去都不跟我说?”方太太瞪住老公。
“我要接洽的客户那么多,难道个个都要跟你报备吗?”方先生说得理直气壮。
“我什么时候要你个个报备了?你明明知道我就只介意那个女人,还老是跟她出去?你到底有没有尊重我?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婆放在心上?”方太太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恼怒地拿起芭乐就想当垒球扔……
“欸欸欸,不能丢,那个打到人会受伤啦!”李士锳赶紧上前制止。“厚,还好你今天没有买榴莲,不然大家都有生命危险。”
她闲来无事,担任社区委员,人缘极好,左邻右舍都有交情,这方太太年约四十岁,平时也经常小众话话家常,还算熟悉,此刻介入夫妻争吵,应该还算能说上几句话。
“万太太你来得正好,帮我劝劝她,不要没事乱找碴,就爱胡思乱想!”方先生一见和事老出现,连忙讨救兵。
“你不要她胡思乱想,就别做让她怀疑的事嘛!”
李士锳平常对方太太的困扰就时有耳闻,刚刚听他们争吵的内容也差不多拼凑出了大概,这会儿也能马上进入状况。
“不过是一些不得不的交际应酬,我又没有做什么错事,她每次都这样闹上一回,简直是不可理喻!”方先生说得满脸不耐,语气也是诸多责怪。
夫妻俩水火不容的激烈争吵场面,因着有旁人在场,终于稍稍降温,然而怨怼的眼神,依然如火,喷着热气,怒目相对。
万礼棻站在门口目睹一切,突然觉得方先生的话怎么听起来超耳熟……那不就是她刚刚向妈妈抱怨时所说的话?而且这场实境秀也仿佛似曾相识……咦,那不就是那天自己和薛宸淏在寿司小栈外的翻版!
可为什么她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时,却觉得方先生自私又不体贴,完全不顾另一半的感受,断然地我行我素……莫非,她也是这样的吗?
“是啊,小方你是没做错事。”李士锳开口居中缓颊。“可是明知道老婆介意还隐瞒,教她怎么不乱想?这种状况是可以避免的呀。”
既然是和事老,总不能偏袒任一方,于是她又转头规劝起方太太。“你啊,也收敛一下醋劲,闹得左邻右舍无人不知,多不好意思啊。”
没想小方竟因此露出得意的神色,李士锳马上又将矛头一转。“小方你也该站在你老婆的立场想想,为什么她会这样?如果换作是你,有个男人三不五时接近你老婆,你老婆却不顾你的反对常跟对方来往,你还能不能平心静气?”
李士锳说得振振有词,教方氏夫妇不觉沉默,连一旁的万礼棻也因这番话陷入自省。
如果是她,肯定会气到血压飘升,不想再理他了!因为这摆明了不尊重、不在意她的感受嘛!倏忽之间,答案显而易见,万礼棻心口像被刀斧重重一砍。
薛宸淏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气得只撂下近似分手的话语,转身离去,就此再无消息,迄今已经七天……
原本自以为理直气壮、原本以为只是他乱吃飞醋、原本以为只是他……原来,自己也不完全是对的,甚至,还错得更多?
“好了,别吵了,彼此也好好冷静想一想。”李士锳分别拍拍夫妻俩肩膀。“把散落一地的东西统统捡起来,这可是花钱买的,不要糟蹋食物。”
夫妻俩虽然还在气头上,还是乖乖地捡拾满地的青蔬。
李士锳想着架也劝妥了,可以走人了,哪知道却见女儿竟杵在门口发怔。
“怎么,吓呆啦?”她伸手在女儿面前挥了挥。“走了,回家。”随即拉起女儿的手就往外走。
万礼棻走着走着,这才慢慢从恍惚中回神。“妈,我觉得自己是翻版方先生耶。”她呐呐地说。
李士锳顿了顿,听懂了她的意思,哂然一笑。
“你才知道唷,若以道理论断,他的确没有做错,然而从情感面来看,他可以做得更好。”
见女儿没有否定辩驳,李士锳想着她该有所省悟,不由得加深了唇边笑意。
“不过,凡事也该多往好处看,不可否认,宸淏原本放荡不羁的性格的确因为你而收敛不少,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你钟阿姨不止一次兴高采烈地对我说,这可是她家宸淏有生以来品行最乖巧的时候!”
闻言,万礼棻内心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开来。可见那男人是从小皮到大吧?
哎,看来不道歉是不行了,只是她脸皮薄,直接低头认错,好像很糗很没面子。
不过,都冷战了这么多天,总得想个办法突破僵局才行。
真不知道薛宸淏这些天是怎么过的?现在又在做什么?该不会,和她一样等着对方主动来认错妥协赔不是吧?
唉,不论问题解决或没解决,怎么都免不了烦恼啊?
薛宸淏这些天是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