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他感到莫名的心悸,心湖似乎因那几不可见的撩拨而涟漪四起,呼吸也逐渐变得拘谨,瞬间希望自己是个身体健康的有为青年,唯一的毛病就只有腰……

唉,他不适合给女医生看诊啦!尤其是漂亮的女医生。害他现在心儿怦怦跳,诊脉怎么会准?

果然一语道中,万礼棻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后道:“放轻松,自然就好。”

不一会儿,她收手,又向他说道:“请把舌头伸出来。”

“呃……这不好吧?”她突来的要求令薛宸淏微愕。

“有什么不好?”万礼棻一脸困惑,望闻问切是中医诊断的基础诊察啊!

“我会害羞。”薛宸淏微赧地说。

突然在意起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担心着自己舌苔刷了没?牙齿白不白?

害羞?万礼棻闻言一愣,蓦地生出一股冲动--一股想从他头上巴下去的冲动!

但是不行,她是个医生,冷静、威严是必备的专业形象,不能轻易被这家伙给毁灭。

“薛先生,伸舌头是为了舌诊,好推测你的健康状态,你不用不好意思。”又不是要你脱裤子,有什么好害羞的?万礼棻在心里OS,尽可能亲切和善地解释,还克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要翻白眼。

“那……好吧。”薛宸淏只得乖乖照做。她都那么说了,自己还扭扭捏捏,就显得太娘了点。

万礼棻瞧了瞧舌头的颜色,追问他的饮食习惯、生活作息、身体状况……最后做了确诊,开始又敲打起键盘,还不忘记继续问诊。“会怕针灸吗?”

“当然不怕。”他答得特别笃定,像要昭显一些男人气概,好弥补刚刚不小心表现出的娘炮模样。

“那腰部拉伤的部分,待会儿我替你针灸一下。除此之外,你的身体还有一些问题。”

“有问题?”薛宸淏挺挺胸膛。“我壮得像一尾活龙,会有什么问题?”

“那是鱼质龙文,假象。”万礼棻泼他冷水还一脸淡定。

“嗄?”听不懂。

“就是虚有其表、外强中干的意思。”

呃……薛宸淏流下一滴冷汗。她的形容,令他有一种被骂的FU。

“你舌尖色红,所以我把了弦脉;又听你说经常口干舌燥、睡眠不足、肩膀僵硬,因此该是肝火过旺。”

猜他是铁齿型的病患,而且一开始还对她有所质疑,所以万礼棻耐着性子一一点出问题。

“……”薛宸淏无言地流下第二滴冷汗。

“你手足心热,易冒汗,经常失眠,偶尔容易感到疲劳……这些都是肾阴虚的倾向。”

“肾”和“虚”这两个敏感的字眼,令他再度流下了第三滴冷汗。

“肾阴虚是什么?”他暗自祈祷,那两个字之间多了个阴字,就不是一般男人闻之色变的可怕病症。

万礼棻定定看向他,从那抽搐的眼角、僵硬的脸色,推测他自己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肾虚。”铿锵二字,掷地有声,给了他明确的回复。

肾虚虚虚虚虚……宛如魔咒,震得薛宸淏脸色刷白,眼花冒金星,差点腿软从椅子上跌下来。

“喔,对了,像这样腿软也是肾虚的症状之一哦。”再献上稻草一根,重重打击--哼哼,回报他之前对她的质疑。

麦搁贡啊啊啊……薛宸淏快崩溃,内心仰天长啸,大脑启动消音功能,不愿再面对那重创男性雄风的两字。

他薛宸淏可是流连花丛如鱼得水的风流浪子,怎么可能会“哔哔”呢?

这万礼棻,该不会是位蒙古大夫,胡诌乱掰的吧?

年龄和外貌之于女人,是终生烦恼的课题,对万礼棻而言也不例外。

年纪尚小,迫不及待想长大,及长,又希望保有纯真;追求完美,因此斤斤计较,即便卓然出众,却依然欲罢不能,总希望成为绝无仅有的唯一……

不同于一般寻常女子,外型比实际年龄年轻的万礼棻对此反而十分介怀,而与生俱来的柔婉姿态也令她懊恼,因为身为一个医生,这些教每个女人称羡的特质却成为影响她专业形象的阻碍。

外型过于年轻便少了份威严,缺乏说服力,专业能力易受质疑,前些天遇到的冒失病患薛宸淏就是一例--将她视为实习医生,贸然断定她医术有待商榷,这种武断又自以为是的患者多如过江之鲗,他并非第一位,却表现得最为明显,因此教她对他印象深刻,也因此更想证明自己的医术。

然而外型虽占优势,却无法改变年纪已坐二望三的事实。届满二十九岁的她,婚姻大事成为迫在眉睫的大事件,家人亲友们个个仿佛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啥?还没打算结婚?也没有计划!倏忽之间,连珠炮般的劝说便如火燎原,诸如婚姻对一个女人有多么重要、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女人遇上好男人就终生无忧……句句宛如唐三藏的紧箍咒,听得她头痛欲裂,说是魔音传脑或许太过,但也相去不远。

这就罢了,在得知她没有固定交往的男友,个个又变成专业媒人,纷纷引介身边未婚男子,年龄不拘、无关外型,只要单身即便失婚或鳏夫都列入行列,甚至连在社区错身而过、仅有数面之缘的男子也难逃一劫,仿佛女人只要有得嫁就好……是太小觑女人的能力还是因为真的经济太不景气,抢着赚媒人红包钱?

这天晚上八点多,没有夜间门诊的万礼棻,收拾妥随身物件后就如常地返家,才踏进社区小花园,就隐约听见搓麻将的声音,当下便觉得不妙。

家里八成正展开方城之战。

因为父亲长年在大陆经商,闲来无事的母亲与三五好友相聚就习惯打打麻将,除了可以动脑又能闲话家常,输赢不大又趣味十足,因此成为例行性的活动。

因为打得规矩,通常十点一到,自动散场,既不扰邻,也不沉沦耽溺,所以她并不反对。会令她觉得不妙是因为只要她一出现,马上引起那些婶婶阿姨伯母等人的关注,成为闲话家常的话题人物,她们言语时而温和经常犀利,往往教她难以招架。

可怎么办呢?她总不能因此老躲着,频频晚归。就硬着头皮进去吧,也许这次可以快闪脱身!

拿出钥匙,开了门,鞋才刚脱,瞬间熟悉的嗓音便扬起!哎,根本连出“脚”的机会都没有。

“棻棻回来啦?快过来跟阿姨们打招呼。”万太太李士锳是个直率好客的人,从那清脆爽朗的声调就可窥一二。

万礼棻比较像爸爸,个性沉稳或者说有点老成持重?不过偶尔还是有些纯真的傻气和热情,这无疑是遗传自母亲,只不过职业使然,她通常敛藏鲜少显露。

方城之战位于客厅和饭厅间的宽敞区域,万礼棻趿着拖鞋走近,笑容可掬地打招呼。“各位阿姨好。”

“棻棻真是愈大愈标致……”偶尔才摸八圈的王阿姨赞誉有加。

“你们家棻棻到底几岁了?”问话的是移民国外数年,近期回国小住的钟晴美,她惊讶地打量万礼棻。“怎么感觉没什么变,和我移民前差不多?”

“都二十九喽。”李士锳边堆牌边答。

“棻棻是中医师,肯定很懂得保养。”黄阿姨曾找万礼棻看诊,对她的医术可是信心十足。

“已经是个中医师了呀……”钟晴美眼中赞赏的神采亮得刺眼。

“对了,你不是有高血压的毛病,可以让棻棻看看,替你调调身子。”李士锳热心地提议。

有个出色优秀又乖巧的女儿,是她的骄傲,在朋友面前可得意的了。

“棻棻啊,”她忙又为女儿慎重介绍。“这是钟阿姨,你还记得吗?”

“怎会不记得?钟阿姨还是一样美丽。”万礼棻浅扬嘴角,对待长辈尤其是女性,赞美是必备要件。“有空可以来一趟医院,让我帮你把把脉,看看可以做什么调养。”

“好啊好啊。”钟晴美满口答应,心里想送去调养的却不是自己,有个人比她更需要。因此试探地接问:“士锳啊,你怎么这么好命,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还是个中医师,想必早就有男朋友了吧?”

“哎!”说起这个李士锳就想好好地叹上三口气。“就是没有。”

“没有?!”钟晴美这看似惊讶的低呼,惊喜的意味更浓。“怎么可能?”

万礼棻无奈地轻叹,果然一如预期,那些关于婚姻之于女人多么重要的话语又要开始出笼。

在场的阿姨纷纷向钟晴美描述,她们曾有过的苦口婆心,曾引介的种种优秀单身未婚男子……最后是母亲作了结论。

“唉,没有用。不只她们说,我自己也念过好几回,她就是没放心上。也不想想都已经二十九岁,同学朋友不但结婚,连孩子都生了,她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道在穷耗什么,连个稳定交往的男朋友都没有……”

旧调重弹又再度上演,一行三人又继续叨念,钟阿姨则只是沉默聆听,但四人手中的麻将却没停……万礼棻进退维谷--不想留在原地听训,离开又显得过于失礼。

于是只能开口为自己辩解。“妈,你知道的,我从没排斥结婚更没有不交男朋友,只是好刚没遇到合适的人而已。”这话打从她过完二十八岁生日后便说过一次又一次。

“你整天都在忙医院的事情,碰到的只有病患……我碰!”李士锳一心二用超厉害,碰牌反应很迅速。“下了班哪儿也不去,只会回家,就算有约,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人,而且还是女人,生活圈这么狭隘,怎可能遇得到人,而且还是你所说的合适的男人!”

“妈,你自己也说过,这事情也需要讲求缘分,不是吗?”

“你以为缘分是坐在家里就会自己掉下来吗?”

“妈,我才二十九岁,不用急……”万礼棻说完才自觉失言。

这是地雷,铁定瞬间引爆。

“什么‘才’?”李士锳语气看似愤慨其实是担忧。“是‘已经’二十九岁。不是说女人如花,二十九风,花期已经到了尾声,只有凋谢的命运。你还说‘才’!”

“妈,时代不同了。女人的适婚年齿也往后挪了。换句话说,我觉得女人三十才是生命中最辉煌的年纪。如果用花来形容,正是最璀璨盛开的时候。”

万礼棻的确是这样看待这个世代年届三十的女性。她们多数有稳定的工作且有所成,也开始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真正落实“爱生活与学习”的生命目标,何必执着于婚姻甚至得有个男人爱才叫完美?

女人要懂得先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人,她目前只打算好好爱自己,喜欢自己目前的生活方式,感觉怡然自得又轻松惬意,何须急着改变?

况且世事难料,如果另一半对生活、对未来甚至对生命本身没有帮助,那么何必绑着一起痛苦?她不是机会主义,凡事计较得失,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那么至少要开心。不是吗?

目前她还没有遇见那样的人,也没预期一定会遇见,她比较相信老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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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男,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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