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溯源

当然，段奕也没想要了甄家几人的性命，留他们下来，只是为了留下一些筹码。甄望南已经给他放出狠话来了，那他肯定要作出反应来，至少到时要让对方不敢轻易就跑去惊动官府。

上一次段莲青和苗禄厚说是去西南城查唐家的事，结果回来之后却说是去偶遇了玉雕大师，邀请了人家过来甄别那块飞凤玉佩。在段莲青他们回来之后，他就派了另外两个人去了西南城，查唐家和甄家的底细去了。给他们礼遇一方面是因为圣女这层关系，另一方面是他想要稳住他们，这样的话，留在那边的人才好办事。算一算时间，派到那边的两个人也差不多时间该回到火兰城了，至少要让甄家的人留到那两个人回来，他听到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后再定。

莫松拿出来的那把小黑弓果然极锋利，那弦线放到玉佩的一侧，都不见他用力，轻飘飘地来回拉了拉，玉佩就从弦线接触之处断开了。在场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莫松的动作，见到玉佩断开之后都是一阵牙酸，感觉手指的关节处一阵阵发凉，这弦线也就是拉在玉上，这要是一不小心拉到手指上，那手指头不得瞬间断成两截啊？

莫松把小弓妥善收好到他的木匣子里后，那断开的玉佩已经被柳颉和葛怀仁各人一块拿到跟前细细研看了。看了一会，这两个人的眉头都皱起来了。莫松把东西收到之后，柳、葛二人招手让他过来，把手中的玉佩拿给他看着，边小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们讨论的声音压得极低，除了身在屋顶耳力非凡的宋宸，在场的人没有别人听得到他们在讨论着什么。

但在场的人都留意着他们的表情，段奕一开始见到葛怀仁和柳颉皱眉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会不会是他们发现先前看走眼了，这一块玉古是真的？本来他下意识就心急地想要问结果的，但是转念一想，对于大兰的这三大玉雕高手他还是有信心的。而且这东西已经割开了，他们再讨论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他还是耐心些等着吧！不仅如此，他还示意着段莲青不要开口。

甄望南虽然以前远在海国生活，但大兰的玉雕大师举世闻名，尤其是海国人向来喜爱收集大兰的珍宝，这三位的作品极受欢迎，他当然也知道他们。其实在苗禄厚介绍他们的身份时，他的心已经沉下去了，所以后来才极力阻止着他们去切玉。因为他们甄家早前身在整个海国最富有的家族，宝石珍宝他们也曾经拥有过不少，他也是有些辨别美玉的眼力的。如果不是他知道内情，仅就外观看来，他觉得这块玉佩已经做得无可挑剔了。但是这玉可以做旧表面，里面的质地却是无法造假的。看到莫松把玉割断，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如果不是见到得到段奕的吩咐之后苗禄厚后悄悄让人把守着门口，自己没有把握闯出去的话，他早就拉着唐渺音和甄丽华夺门而出了。但是，看到他们开始皱眉，甄望南的心中不由又出现了一丝希望——莫非，那些人这么本事，真的找了一件古玉来雕成的这玉凤？又或者是他们做旧的工艺已经这般厉害，连内部的质地都能改造成旧玉的质地了？

不过，柳颉随即的开口立刻打破了甄望南的妄想：“这块玉佩的确来自于极品的美玉……不过，看这质地，最多只出坑三至五年，的确是由新玉雕刻好之后做旧而成的——绝对不可能是已经在人手中流转了超过两百多年的古玉！”

此言一出，众人本来聚焦在柳颉他们三人身上的目光立刻转移到了甄家人特别是甄丽华的身上了。

段莲青冷笑着看本来在她面前一直想要夺回玉佩但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悄退回甄望南和唐渺音身边的甄丽华：“甄丽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甄丽华没有接腔。

“汤嬷嬷——”段奕看向了神色惊惶的汤嬷嬷，“你可有话要说？”

“冤枉啊！我也是被人骗了的啊！”汤嬷嬷本来已经有如惊弓之鸟，被段奕这么一说，已经腿软得坐倒在地，声泪俱下，“教主明鉴。老身一直以来都没有半句虚言，如果有，那都是因为受人蒙蔽而作出来的，并非我的所愿……”

“哦？”段奕出口的话很少，脸上却是表露出了何以见得的疑问。

“是这样的……当年、当年的事之后，我与其他人走散了，后来见到无处可见，我就辗转回到了以前的老家。乡下地方消息闭塞，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对于我说的我是在外地给员外家做工后来得了恩典放我回来的说辞毫无疑问。本来我已经打算对过去的事情绝口不提，就这样跟着家人终老的了……”

“但是，在年初的时候，有一日我去城里卖绣品时，听到前面的人在讨论什么极品的玉凤，就随意看了一眼，没想到却在甄小姐的腰间看到了这一块玉佩！”汤嬷嬷指了指莫松的手上，“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但是我对于玉佩还是有印象的，这一块看起来跟先前的那一块看起来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啊！教主您也知道，我出身自乡野人家，虽说进了……进了城之后也算是长了些见识，但是又怎么可能会认得出这些玉的真和假？而且，就算是在当年，我也没有亲手把玩过那个玉佩——”

“那你又说能确认这个玉佩是当年的那个？”段莲青盯着汤嬷嬷的眼睛，她觉得她可能依然在说着谎。

“少教主，您有所不知——”汤嬷嬷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方才坐倒在地那么惶恐了，随手一摸，拉过了一张椅子哆哆嗦嗦地扶着站了起来，倒坐了下去缓了缓，她才继续说道，“我先前出去大户人家做奶娘，原因就是因为家境贫寒，虽说走散之前也趁乱摸了些银子带走，但回到家之后很快就补贴出去了。我又没有子女，自从爹娘去世之后就跟着大哥一家生活，如今是境况日下，我大哥还好些，但我那大嫂……我一直担心着自己老来没有人奉养，所以在这种眼睛已经不好的时候还绣一些简单图案的手帕出来卖，挣些养老钱。在这种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在面前，谁不想要紧紧抓住呢？”

“我在看到那个玉佩之后，不知不觉就跟着往前走了一段，然后就听到了先前的那两个人讨论说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他们所要找的那个人。一个人说要马上报给教主，另一个说要慎重一些，因为教主想要把人接回去好好照顾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教主会问罪。我一听到接回去照顾这几个字，就马上被吸引住了。如果我用那种身份陪在甄小姐的身边，那想必也会被接回来好好照顾至老的吧？于是，我窥着个机会，就悄悄跟着甄小姐回去，跟她说了当年的事情……甄小姐当时确实是表现得一无所知的，她说她父母双亡，无亲无顾，我也是在这位甄老爷找过来之后才知道甄小姐真实的身世的。但这种时候，我当然还是要和她站在一起，听她的吩咐说话了，不然的话，我就会被你们赶走的……”

段奕皱眉：“照你这么说，你这认出甄小姐的过程似乎是有人从中引导的？你还记得那两个人的样子么？”

“老身一直以为那两个人也是教主派过去寻甄小姐的……”汤嬷嬷低头道，“也许是当时因为找到了另外一条出路，我太激动了，所以现在要回想当时的情景反而不太清晰了。”

听到汤嬷嬷这么说，段奕他们无奈之下也没有办法。不过屋顶上的宋宸却心里一片雪亮，听汤嬷嬷这么说，应该是她在街上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中了甄丽华他们的幻术了。之后她跟着他们的那一番情景可能在现实中并没有发生，是由甄丽华通过幻术灌输到她的头脑里的。所以她要回想起当时的细节的时候才发现不太想得起来。

这更加证明了事情其实另有内情，而且不是像是表面显露出来的这么简单。

“那——”段奕的目光转向甄丽华。

“我只能跟教主说，这块玉佩的确是丽华从小带在身上的，至少是不是你们所要找的那一块，先前我也说过了，我们并不确定——”唐渺音打断段奕的话，“把丽华接回来，也不是她自己要求的，一直以来都是你们主动做的。这件事情说到底，所犯下来的错误都是由你们自己造成的，如果发现其中似乎有问题的，就全然怪到我们身上？”

“不对，这块玉佩所用的玉最多出坑五年！”这时葛怀仁插了一句之后，打量了一下甄丽华，“以甄小姐的年纪来说，不可能是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啊！”

“既然甄小姐你们不肯说出实话的话……那我们就只好暂时留住三位，直到我们把事情说透说明白为止了。”段奕朝苗禄厚使了一个眼色，“三位会被安排在府上，以便于照顾。”先前为甄丽华安排的宅子离段府有一段距离，而且那些的人手用来照顾人是没有问题的，用来看住人却有些难度。段府这边人手齐全，又方便他对他们进行观察和问话，又能防止他们还有另外的同伙伺机将他们救走。不管如何，至少要等到他派出来的人回来后再决定对他们的处理方法。不然的话，此时放他们一走，可能下一刻他们就要在官府再见面了。

“段小姐，我看这玉我们也看过了，定论也下了，之后应该再没有我们什么事了？”莫松提着他的木匣子站了起来。

葛怀仁和柳颉也站了起来，宋宸嘱咐过他们不必管闲事，这个时候他们该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他们不愿意听到：“我们这手里还有不少事，不如就此告辞了？”

“这怎么可以？”段奕急忙挽留着他们，“三位赶过来帮忙，在下已经吩咐人安排了宴席好好招待呢！”

“不必了！不必了！”柳颉摆着手，婉拒道，“教主今日事忙，先这样吧！改日有机会的话再坐下来把酒言欢也不迟。”

柳颉的话听起来温和却不容拒绝，段奕也不敢强留，只好接受：“那我送送你们——”

“不必了，我们府外就有马车候着，派个人带我们出去就可以了！”柳颉还是摆手。

“那我送三位大师。”段莲青马上很有眼力见地道。

柳颉果然点头了。

段奕心里有事，见此也不再就此事纠缠，朝他们行了一礼致谢，就在议事堂里辞别了。

出了府门，就见到马车已经到了门口候着了。莫松三人跟段莲青道了别，上了马车之后果然见到宋宸已经坐在了车内。

宋宸先对三人道了辛苦，然后眉头就有点皱了起来：“方才我听三位说，那玉属于鹰国五年前新发现的那个大玉矿里的特有品种？”他没有问他们三人是不是确定，是因为他知道这三人对天下所有玉石的出处了如指掌，经过他们确定的，那就不会有错。

“没错，我们正想要跟小王爷提这件事。”葛怀仁点点头，“其实这玉石之所以能精准到三至五年，我们这也是取巧了。因为我们都看出来了这玉是鹰国那个矿的独有品种，而他们的玉矿是从五年前才被人发现开始开采的，我们也是据此而得出来的推断。”

“辛苦三位了！我送你们回去——”宋宸不再提玉的事情。

“不必了，我们带了随从，各自回去就可以。”柳颉捋着胡须道，“小王不必如此客气，快回去准备亲事吧！正月我们到了雪兰城喝您的喜酒的时候我们再聚聚！”宋宸发喜帖的时候这三位还有莫葵老爷都在宴请之列。

宋宸也不扭捏，送三人回到了客栈跟他们留下的随从会合，一起用了午饭，他就辞别了他们，踏上了回雪兰城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