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记(四)

补记(四)

牡丹馋嘴了,她偷着吃东西——这可是娘家妈一再教导不能犯馋嘴的忌:“一个当媳妇的一定要守住口,这‘逢馋必懒’的老话可不能违反。”可牡丹实在忍耐不住,见到什么都想往嘴里送,大缸里的咸萝卜她也揣一个在怀里,背着人啃上一口,等牡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婆婆脸上泛起少有的笑容,等她确定牡丹真是有喜了,这小脚老太太跑到院子里跪下,喊着老天爷磕了自己都数不清多少个头:“老王家可有了盼头了,俺媳妇总算开怀了,俺总算要当奶奶了……”

自从牡丹和德国神甫有了一手,她再也不愿理睬自己的男人,每当这个不中用的男人想跟她亲热都会遭到她的推搡,实在没有劲了也只有毛毛草草应付那么一会儿,但这时牡丹在回味神甫的能耐:一个是天上下来的猛将,高头大马;一个是泥塘里的泥鳅,见不得天日的窝囊废。想想摩尔的身材,看着自己男人的体架,她恨不得在这时大叫神甫快来帮帮我。可牡丹是个聪明女人,她不能因小失大,小不忍则大乱,她还要应付着王家,好常去神甫那儿求得快乐,所以就跟男人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上帝的恩赐,你看洋庙里的那个木头人多灵啊。”王玉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可不是吗,求了那么多中国的泥菩萨也没给自己送个一儿半女,人家那个“洋庙的神”还真灵——这么一想王玉成笑了,他为自己不是因为缺德而没有后代庆幸,他为自己即将当爹而踊跃快乐。而牡丹则得到了行动自由,她理直气壮没白没夜的往洋鬼子庙里跑——为了去感激上帝的恩赐并保佑母子平安。牡丹的不时出现,给了摩尔莫大的安慰,他不再寂寞地孤守着十字架上那个骨瘦如材的耶稣,再去东村西疃传教时也倍感步履轻松。他经常哼着当地人说是“驴叫”的德国民歌,有时他还放开嗓门嗷嗷叫上一段,可惜没人能听懂摩尔唱些什么。其实摩尔是一个极不错的男高音——这是后来我去德国,摩尔的孙子拿出他爷爷当年参加黑森林地区歌剧演出得的荣誉证书,证实了故乡人传说的教堂里经常传出“驴叫”的误会。

牡丹经过每个女人生孩子都要忍受的痛苦终于生下一个让人惊奇的大胖小子,接生婆说她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婴儿。她婆婆乐孜孜地说:“你也不看看俺媳妇长得什么模样——”其实她心里在说——积聚了这么多年也该生个神物下来,要是也生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何必折腾这么多年。

取名叫惊蛰的孩子生在二十四节气的惊蛰。随着惊蛰的成长,留心人一看就知道这种不是王玉成下的,这孩子头发就像丝线那么柔软又黑的发亮,眼睛像葡萄似的深深陷在眼窝里,脸的轮廓不像牡丹那么柔和,而是有棱有角,这是一个典型的黄白混血。但当时人们没有经验,只要不是亚麻色头发蓝眼睛,他们绝不会猜测这是牡丹和德国教堂神甫交配的杂种。

王家有了传种接代的苗,牡丹的身价也随之提高。王玉成对老婆也有了笑脸。但牡丹心里清楚,让这个戴绿帽子的废物去心安理得吧。每当王玉成抱着孩子叫乖乖,她总是想到神甫摩尔,要是让摩尔知道这孩子是他的他会怎样?牡丹想不出来。牡丹决定不告诉摩尔,因为她吃了王家这么多年饭给他们下个蛋也是应该的。但随着满月后王玉成没完没了地纠缠叫她有苦说不出来,牡丹下决心要离开这个家。她生下了惊蛰,给老王家留下了种就对得起他们了。她琢磨着怎么离开这里能和神甫长期厮守。当然牡丹现在是名正言顺地进出教堂,她要感谢主的恩典。

自从摩尔和中国女人牡丹zuo'ai以后,他一直后悔不迭,这个虔诚的基督徒总感觉对不起十字架上的耶酥,他违背了自己来中国的意愿,一个基督徒干这些勾当简直就是犯罪。但每当看见牡丹又忍耐不住满身的躁动,他不知道下了多少次决心要当一个虔诚的传教士,可每一次见到牡丹自己都会把誓词忘得一干二净。这天牡丹穿着红裤子绿袄再一次春风满面地来到教堂,摩尔又比又说的告诉牡丹他的心理障碍。牡丹可不理他这一套,她对着十字架在胸前划个十字就拉一把摩尔指着教堂对面的山坡,摩尔的虔诚早已飞到了爪洼国,心早已进了那神秘的地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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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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