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穆姌,李允晟眼中的杀气瞬间褪去。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她!瞧她滑稽可笑的举止,他的唇角不自觉上扬,忍不住开玩笑道:「可是我手上的剑说你看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它看错了,真的!」
「它从来不会错的,若不给它一个交代,它绝对不会入鞘,这可怎么办?」
「我可以对天发誓,它真的看错了,能否请你跟它商量一下?」穆姌双脚抖得都快支撑不住她的身子了,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按着我们长久相处的经验,它从来没得商量。」
她恼了,放下双手,怒瞪着他,「你如何才肯罢休?」
他就知道她绝非胆小鬼之流,不过假装一下子就露出本性了,不知道他继续逗下去她还会有何反应?「这种情况你不是应该跪下来求饶吗?」
「不是说它从来没得商量,我又何必委屈求饶?」
「它没得商量,但我可以商量啊。」
这是要她跪下来跟他求饶的意思吗?穆姌骄傲的抬起下巴,「不要,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从此以后我会夜夜成为你的恶梦,教你难以成眠,你不到三十岁就会精神衰弱,俊美不再,一心求死。」
这才是这丫头的真性情吗?不错,很有意思!「为何不向我求饶?」
「本姑娘的膝盖弯不下来。」在她看来,他比他手上的那把剑还凶狠。
「你的骨头还真硬。」
「骨头不硬,我不是日日走路都要摔跤?」
先是一怔,随即李允晟忍俊不住的笑了。
穆姌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懵了,她说错什么了吗?骨头缺钙真的很容易摔跤啊,但看他这个样子,让她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笑话,这个男人让她有一种不知如何应付的无措,看起来冷冰冰的,还以为他不爱说话,而且不久之前,他还凶狠残酷的杀了人,可是这会儿他竟然笑了,感觉又很亲切……吓!这会不会是准备杀她灭口的前兆?故作亲切让她放松,下一刻就一剑刺过来?!若要判她死刑,他索性一剑了结她,何必拖拖拉拉让人煎熬?
不安时,她总会想要将什么东西抓在手上,于是右手很自然的摸向腰间的荷包,手指下意识抚着上面的绣样。
此举自然引来李允晟的目光,他发现荷包上面绣着竹子,不过竹子开了花,而竹叶上不是蛐蛐儿,是彩蝶。
竹山先生?他收回视线,终于不再逗她了,「今日之事,若是有一点点风声透出去,就算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找上你。」
两眼圆瞪,这是要放过她的意思吗?穆姌连忙换上讨好的笑容,郑重的举起右手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今日我不曾踏进林子一步,我一直在河边钓鱼,真的,还有人可以为我作证。」
李允晟真是叹为观止,这丫头变脸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人在心急时总会不自觉说出不该说的话。」
「我心急时只会变成哑巴,真的,骗人的是小狗。」
「骗人的是小狗?」
「意思是,我是人不是小狗,我绝对会信守承诺。」
李允晟终于接受的点点头,可是紧接着他突然丢出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很喜欢竹子?」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穆姌只觉得全身快虚脱了,没有多想便老老实实的点头。
他若有所思的笑了,「今日遇见的若非是我,你只有死路一条,以后还是别太好奇,免得惹祸上身。」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牢记在心,告辞了。」她赶紧转身走人,就怕他突然改变心意对她大开杀戒。
回到钓鱼的地点,穆姌坐了下来,但是一点劲儿都没有。
「姌妹妹!」穆婧显然战果丰硕,欢喜的跑了过来。「你今日钓了多少鱼?」
穆姌打起精神,生怕穆婧看出她的异样。
穆婧看向鱼篓,惊愕的瞪大眼睛,「一条鱼都没有?」
「这儿的鱼儿太不乖了,不愿意上钩。」穆姌耍赖的指控是鱼的错。
穆婧唇角一抽,歪着头打量她。「你是不是睡着了?」
「没、没有,我只是眯一下眼睛而已。」虽然这是很好的藉口,但是感觉好心虚。
穆婧开心的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输了就输了,何必不承认?」
「我又没有不认输,只是让你明白情况。」穆姌恨恨的咬牙,要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好奇心,她才不可能输!
「明白了,没关系,我钓的鱼很多,够我们吃,对了,哥哥他们来了,这会儿正在帮我们烤鱼,我们赶紧过去吧。」
穆婧主动帮穆姌将鱼篓背起来,穆姌负责拿钓竿和放鱼饵的盆子,两人一路小跑步赶着去吃烤鱼。
李允晟不疾不徐的走出林子,定定的看着穆姌越来越小的背影,这丫头绝对是属狐狸的,有点狡猾,不过,还真是可爱。
云锦山看着永泰为李允晟包紮伤口,忍不住骂道:「这种事交给永泰或永明就好了,你何必以身涉险?万一对方本事比你高,你教我如何向太后交代?你若出事,太后肯定跟皇上闹翻天,你就算想害他们母子失和也不该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
李允晟受不了他的唠叨,打断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若是本领不高,我可以跑遍大江南北,深入邻国做生意吗?」
「你知道世事无常吗?」
「若是天要绝我,死了就死了。」
虽然早知道这家伙很任性,但也不能拿自个儿的命不当一回事啊!云锦山神情严肃的道:「你真行,死了就死了,我们呢?难道你都不在乎我们会难过吗?」
死了都死了,还能在乎吗?李允晟想是这样想,但也不会笨到在某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子身上点火,要不,接下来他会有一条甩不掉的尾巴,做起事来碍手碍脚。
「我岂是不知分寸之人?若没有把握,我如何会轻易涉险?」
云锦山没好气的撇撇嘴道:「是啊,你不但有本事,又知分寸,可是将人砍死了,难道不怕打草惊蛇吗?」
「我就是想打草惊蛇,看看他们有何反应。」
他们到了湖州有好几日了,可是除了掌握那些南越商贾的行踪,他们毫无斩获,若继续耗着,他们只怕来不及阻止对方的野心。虽然皇上只让他查明对方的目的,并未要求他坏了他们的计划,不过千里迢迢来到湖州,他岂有看着不出手的道理?
顿了一下,云锦山怔愣的道:「你是故意惊动对方?」
「没有交手,我很难看出对方的底细,如何向皇上交差?」
云锦山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你如此一惊,他们只怕要缩手缩脚,你想要打探他们来这儿真正的目的就更不容易了。」在他来看,能够向皇上交差就好了,何苦将事情搞大,一个不小心赔上自个儿的性命,实在不值得。
「这几日你也看见了,除了上药材集市打转,他们什么也不干,换言之,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也打探不到他们真正的目的,还不如点把火,让他们有点反应,反而能看出点花样。」李允晟习惯主动出击,落在被动,无疑是将主导权交在对方手上,由着对方牵着鼻子走,很可能死到临头还不知,若简单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蠢!
想了想,云锦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这倒是,只是还真是令人想不通,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准备在这儿住下来。」
「说不定他们就是准备在这儿住下来。」
「你是说他们想在这儿落地生根?」
「这也不是不可能,但也许他们只是前锋。」
云锦山顿时两眼一亮,「没错,他们是来探路的,才会按兵不动。」
「我还真希望他们是来探路的,这样我就不必费太多心思了。」
「所以你不认为他们是前锋?」
「他们的举动显示要在此落地生根,甚至还租了一间三进的宅子,即使有人对他们出现在此起疑,很快就会释怀了。」
仔细琢磨,云锦山明白了,「这是他们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若他们来此真的有所图谋,这确实是他们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按兵不动?」
「我以为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手上的活儿已经交出去了,可是为了避免事发之时招来嫌疑,便制造在此落地生根的假象;二是他们在等待出手的时机。」
抚着下巴,云锦山思索着这两种可能性,「若是第一种,我们已经错过第一时间查明真相的时机,若是第二,我们只能等待。」
「无论如何,一旦出了状况,他们绝不可能只是冷眼旁观,总会有所反应。」
「所以他们不动,你索性在他们后面点把火?」
「难道要一直陪他们耗在这儿吗?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