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又走了好一会儿,他们前方是条比一匹马略宽的山路,右边是山壁,左边是山坡,唐宁华一点也不想去测试究竟有多高,囚为她有惧高症。

天啊……她恨山路!

「怎了?」

「我……我有惧高症。」

惧高症?宋梓让思索了下这三个字的意思,问:「你怕高?」

唐宁华用力点头,死也不肯看向左边。

「这匹马叫黑墨,很听我的话,你坐在它背上不会有危险的。」

「好吧。」她乖乖上马,虽然不会骑,有人牵着就好。

「谢谢,等过了这段路,我会马上下来。黑墨,你可别把我甩下山去。」她轻抚马的脖颈,试图与它搏感情。

「你就继续骑,不然你明天腿一定会疼。」

「这样不公平,你都没骑,没道理好处全让我占。」

「你又不是我的仆人,总不能我骑在马上让你牵着吧?」

「你也不是我的仆人,我不能这样对你。」

宋梓让不与她争辩,决定顺着她的意思,免得再争下去没完没了。

这段难行的山路便由他牵着黑墨,而黑墨载着唐宁华步步小心地往前走。

唐宁华告诉自己闭上眼睛,千万不要睁开,可下意识就是会睁开,会忍不住想偷看,没想到这一看更令她害怕,脑袋一阵晕眩,她拉着缰绳的手剧烈动了一下,黑墨以为要往前跑去冲撞到宋梓让,害他不小心跌落山坡,宋梓让本要抓住缰绳,又怕把她与黑墨一同拖下去,便在危急的那一瞬间放手了。

唐宁华措手不及,根本抓不住他。

「少言!」这一幕看得她吓出一身冷汗。

她赶紧下马,蹲低身子靠在山壁上,不敢转头地大喊:「少言——少言——」

过了一会儿,底下终于传来宋梓让的声音,「我没事。」

唐宁华稍微松口气,「对不起,我、我太紧张了……你可以爬上来吗?」

宋梓让抬头往上看,他也不确定自己摔了多深,「我会想办法爬上去。」

她双腿颤抖,还是不敢看左边,「那个……你们不是有轻功吗?可不可以直接跳上来?」

宋梓让有些哭笑不得,「轻功只是让人走路更快而已,没办法一越数丈高。」

原来武侠小说骗人……「那、那怎么办?我找不到绳子。」

「天快黑了,你先和黑墨下山,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会自己想办法,你不用管我。」他知道她不喜欢山上,昨晚一整夜都没睡。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会有事吗?」

「不会,你快下山,别担心我了。」

真能不担心就好了,她是很想没义气的落跑,可理智提醒她自己是罪魁祸首,不能扔下他不管。

「少言,你在这等我,我去找人来救你,你千万别乱跑喔!」唐宁华撕下一截裙摆,绑在附近的树枝上,以免回来找不到地方。

宋梓让摇头失笑,他还真不知自己能跑哪去。

「我一定会找人回来救你,等我!」虽然前途茫茫,但为了救少言,唐宁华鼓起今生最大的勇气趴靠在山壁上,一手牵着黑墨的缰绳,学着螃蟹横着走。

宋梓让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毕竟面临绝境时,人总是会自私地先保护自己,如今唐宁华根本不记得他,又何必为他涉险?因此他没抱持太大的希望等她回来。

夜虫低鸣回荡于耳边,他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荒唐,原本他能待在府里过平静日子,为何偏偏要陪着唐宁华走这一趟?

她再也不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唐宁华了,可他就是受到现在这个唐宁华的吸引,很想了解她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更想要她那双晶亮的眸子停在他身上,为了这个目的,他却落到跌落山坡的下场,最诡异的是他一点也不后悔。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温弱唐宁华的一点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个他不认识的人。

她对这里全然陌生与好奇,一路上纵然难受,依然强打起精神,所到之处,她无一不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就算只是吃馒头,她也不会埋怨,挺能自得其乐。

他愈来愈肯定眼前的唐宁华已经不是他知道的那个过去的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上下雨了,他只能紧靠着山壁避雨,如此再加上夜风一吹,他觉得特别冷。

除了年轻时候这么熬过以外,他已许久不曾这么狼狈过,明明应该要气愤一下,可想到昨日她与一名上山采药草的老人家像是他乡过故知般畅快闲聊,便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喜欢她那无论到哪儿都能过得逍遥的自在,即使天塌下来也不会哭哭啼啼的豁达,因此他才会受到吸引,才愿意冒险与她离开。

她究竟会不会回来?

反正闲着无聊,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倘若她不会来是在他的预期之内,他绝不会有任何意外,但如果……她回来了呢?如果她真的为了自己而回来……

宋梓让头靠在山壁上,闭上眼想着那张逐渐在他脑海里变得鲜明的脸庞。

如果唐宁华真为了他回来,那么今生今世,他绝不负她。

绝不!天色已完全暗了,暗到伸手不见五指,暗到他的心也开始感到孤独。

记得娘去世的那一天也是如此,他一个人躲在房里不吃不喝也不肯出来,他与爹的关系疏远,剩下的最后一点温情也随着娘的去世而灭了,那天,他独自在娘的房里坐着,想着娘的笑容以及愁苦,然后他对天起誓,今生今世绝对不会让他的妻子承受这样的痛苦。

即使没有爱情,也能培养如亲人般的感情,并且相守一辈子,他是这样想的,只是他的两任妻子都不愿与他白头偕老。

嚏睫嚏……他好像听见马蹄声,不,那应该是雨声吧,可是雨声不是这种声音,难道……

不,她不可能回头……耳边除了风雨声外,还有断断续续由远而近的交谈声,这……有可能吗?

那个怕黑又怕高的女人真有可能为他而回来?

「大叔,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拜托您了!黑墨,你真的没带错路吗?」她居然傻到跟马说话,可恶啊,都怪这场雨,原本就已暗得看不见前路了,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更惨了。

「姑娘,真的快到了吗?」他记得三刻钟前她也是这样回答。

「真的快到了,我保证,黑墨对不对?」

黑墨立刻从鼻孔喷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回答:没错。

「啊,看到了看到了!那是我的衣服。少言!少言!我带人来救你了,你还在不在啊?」千万别给她乱跑,要不然她就白忙一场了。

宋梓让睁开眸子,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去,只见上头确实有灯火在晃动。她没骗他!她真的为他回来了。

「少言——」

「宁华——」

他这一喊不仅代表心里深深的感动,更交付了他的真心以及信任。

「大叔,我大哥就在这下头,麻烦你了。少言,我和大叔会把你救上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唐宁华朝他信心喊话。

樵夫确定位置后把绳子抛下去,过了一会儿,绳子传来扯动的感觉,上面的两人加上一匹马立刻把绳子往后拉。

「黑墨,他是照顾你的人,你也要用点力喔!」在唐宁华摇旗呐喊之下,他们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把人救上来,在火把的照耀下,她也发现少言扭伤了脚,不禁更加自责,「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脚扭伤了?」

「我不想让你担心。」

「万一我真的傻傻等你明天自己爬上来怎么办?」

「这也是我的命。」

「笨蛋!」唐宁华又哭又笑地骂。

「姑娘,我们先下山吧。」樵夫笑笑地说。

于是他们一行人赶紧下山,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人便在樵夫家里落脚。

樵夫拿了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给唐宁华,她先打了盆冰凉的水让宋梓让泡脚,然后才细心帮他推拿。

「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她一脸担忧地问。

打从她来到古代,最小心注意的就是身体状况,毕竟这儿可不像她来的二十一世纪,医疗水准高超,说不定一个小小的感冒都会死,不谨慎不行。

「没有,只是扭伤而已。」

「唉,你也真是的,居然忍着不说,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呢?」她一面推拿一面道,「幸好遇到我,要不然可能真会当你能自己爬上来而就此不管你了。」

她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了。刚才他听樵夫的妻子说,原本她丈夫是不太想晚上上山,虽然救人是好事,可冒着夜雨总是有危险,唐宁华也不强迫他们,只跟他们要了绳子执意上山救人,她丈夫才不得不陪着。

「你们兄妹感情一定很好,你妹妹才会不顾生命危险也要救你。」樵夫的妻子笑笑地说。

他能想像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恳求樵夫救人的场面,这丫头可真让人不能放心,却又深深抓住他的心。

「你不也是拚命忍耐,不肯说自己会累?」他们两个还挺像的。

「这是两回事,我最多腿酸,可你是面临生死关头,比我危险多了,我当然不能弃你不顾。脚有没有好些?大叔说了,你至少要静养五天……幸好遇到大叔大娘这对好心人,不然我大概碍撕破自己的衣服。」

「做什么?」

「做成绳子救你啊。」劫后余生,唐宁华完全放心了,笑得特别甜。

「万一赔上你的命怎么办?」宋梓让注意到她的双手有几道伤痕,应该是刚才拉绳子造成的。

「这也是我的命啊。」她学着他的话。

古代要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容易,除了没水没电外,她最哀怨的就是这一点,以前她的住处隔壁三条街就有一间大型医院,无论发生什么危险,都能立刻送医,多便利啊。

唉,她真想回家……

「你的手?」

「没事,一点小擦伤而已。你刚死里逃生,最重要的是帮你压压惊,我觉得睡觉最能压惊,早点睡,多休息就是健康不二法则。」她一面叮咛一面铺床,心里还很庆幸自己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到哪儿都能睡,多随过而安啊。

「你不怕高了吗?」他又问。

「当然还是会怕,我的脚到现在还在发抖呢。」

「你怕黑又怕高,怎么还坚持要来救我?」

对喔,刚才在找少言的时候,她领在前头,好像没那么畏高了。「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一心想救你,所以忘记自己怕高了吧。」床被一铺好,她马上躺平拉上被子。

「宁华……」

「嗯……」她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今天好累又好忙,她好想睡。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可是你终究来了,往后……我定不负你。」宋梓让深情款款说出誓言。

等了片刻不见任何反应,朝她看去,发觉她已经睡着了。

他笑了笑,吹熄蜡烛,与她一块儿进入梦乡。

翌日,唐宁华醒来的时候,少言已不见踪影。她走出屋外,看见他与大娘在闲聊。

「大娘、少言,早!」

「宁华,桌上有早饭,赶快去吃。」大娘热情招呼。

「不好意思,我起得太晚了。」

「你昨儿为了你大哥奔波一晚,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

「是啊,小妹,如果还想睡就回去睡。」宋梓让刻意这样喊她,以免她忘记自己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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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皇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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