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呼痛声响起时,她已掀开幔子窜出。

一名身形高大的壮汉流着两管鼻血直瞪她,哇哇大叫——

「娘!娘啊!她不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呢?娘说吹这白烟就能扛走媳妇儿,我媳妇儿呢?媳妇儿啊——」

壮汉不理秋笃静,直要冲去掀垂幔,又挨了秋笃静一踢。

她随即再奉上一记手刀,直接将壮汉劈昏。

「大柱!」放倒阿叶的婆子从门边倏地扑至,露了一手上乘轻功,十指成爪,招式刚猛,秋笃静尽管避得利落,肤上仍清楚感觉对方双爪带起的厉劲。

难得——难得啊——她许久未遇对手,一时间打得热闹滚滚。

而她之所以能放开来打,全因埋伏在外的人手闻声跃落,封住逃路。外边、里边都是人,眼线太多,她家那口子不好发作,要不肯定又施咒将婆子料理了,岂能放她与高手对招。

「「铁臂虎爪」卓三娘,二十年前阁下所犯的几起大案还记在西南州县各大衙案册上,今日在这峰下城,咱们也该作个了结,逮你销案!」

秋笃静腿功胜过对方,但拳与掌法稍逊。

卓三娘双爪即是兵器,发起狠来威力更惊人,但秋笃静内劲绵厚、源源不绝,对方轻功厉害,却远不及她。

一战下来,除那座垂幔掩落的架子床,房内桌椅等其它摆设全被虎爪与腿功扫得稀巴烂,满屋碎屑乱舞。

突地,卓三娘收式不打,坐地放声大哭。

「继续下去,不出半刻你定能胜我,还打什么打?你让人放开我儿!」卓三娘双目狠戾,胸口起伏太剧,像一下子难以调息。

秋笃静抬眉去看,竟见被她劈昏的壮汉身上,一名「小婢」跨坐上头。

不是阿叶是谁?!

他手中多出一把小银刃,另一手则扳起壮汉脑袋瓜,正想着割喉的话,该从左割到右、还是从右划到左比较好似的。

「阿叶!」她颇头疼一喊。

小小少年闻声看她,见她不允地摇摇头,因兴致勃勃而发亮的小脸立即出现很失望的表情。

大势既定,几个离得近些的铁捕冲进来逮人,阿叶机灵地扑回架子床内。

秋笃静也赶紧跃回榻边,头钻进垂幔里。

里边,花魁娘子横卧,安稳落在香榻上,而且羽睫轻颤颤,欲将醒来。

天狐大人与一叶精魅,虚空不见。

将人逮捕归案,一直忙到天已鱼肚白,秋笃静将后续之事暂交给下一班轮值的人手,出城前,她特意绕去东街买了店家刚热腾腾蒸好的豆包米团子。

香气四溢的豆包米团子用两层干竹叶裹着,再用巾子包起,她将小食搁进怀里保温,快马加鞭赶回山坳小村。

因秋宛竹被封驰拐出门,现下竹苑大多事务全交给如今已二十有八的萧湘接手。秋笃静回到竹苑时,萧湘正起床盥洗,她把一份还温热的豆包米团子递给湘儿当早饭,却挨了湘儿一记轻瞪。

「姊姊又忙到天亮才回来。」

「呃嘿嘿,呵呵,可不是吗?天都亮喽。」只会打哈哈。接着又说:「我这一身脏的,还得洗洗啊,湘儿先帮我送吃的进房,趁还温热,你家哥哥很喜欢的,他、他应是在房里」

萧湘叹气。「又跟哥哥吵了?」

「没的事!」挥手又摇头。

萧湘再叹,没说话了,倒快手快脚帮她烧上一大壶热水,这才替她送小食去。

秋笃静将热水提到边间小房,再兑了不少冷水进大盆子,终能痛快洗掉脸上铅华和发上香油,将一身整回向来清爽利落、干干净净的模样。

浴洗过,她将边间小房顺手收拾了,原还想跟湘儿说聊几句,却见一大早已有人登门来访,是「玉笛公子」李修容。

秋笃静心知肚明,李修容上竹苑不为访她,而是心系佳人。

唉,谁料缘分牵扯会走至今日这般?

李修容与她家湘儿啊

一切得从中原武林盟摆平域外「拜火教」一事说起。

当时怕邪教犹有余孽流窜,设在峰下城西郊十里处的武林盟西南行会一时间聚来不少好手,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一个大点,往西紧盯局势,往东与中原互通,当时主持西南行会的正是李修容。

既在西南长驻,自然要多与「地头蛇」打交道,身为「地头蛇」的大衙巡捕房早被李修容摸熟,后来就顺她与她家姨爹两条线,一摸摸进山坳小村,尽管太婆们不喜跟外人打交道,但外人来求药求医,也不会置之不理。

西南行会的人若有个头疼脑热的,渐渐也来竹苑看病拿药,诊金付得大方,偶尔还会帮小村里的老人修缮家屋桌椅等等。竹姨除了给药,连巫族符和刺磷粉也送出不少,所以就这么一来一往、有来有往,两边便也熟稔起来。

至于李修容是何时惦记上她家湘儿她实在不知啊!

她躲在窗边偷觑,湘儿没请那位年过四旬、却依旧能担起「江湖第一美男子」浑号的青袍书生入内,没请人家进屋就算,还冷凝着一张俏颜,这样冷淡是跟谁学的?呜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天狐大人者,皆睥睨众生湘儿乖,不要学你家哥哥啊

心情沉重,因湘儿开口赶人。

不过李修容这几年像也变无赖了,赶都赶不走。

秋笃静没再继续盯下去,绕了点路回到寝房,一踏进内室就瞧见桌上那一整盘豆包米团子竟完好无缺,碰都没碰?!

有这么恼怒吗?该恼的是她吧?

部署好的事被横插一手,尽管目的达成,中间仍因他的现身小乱了会儿

但,一想他是紧张她的,喉里漾开甜津,也就恼不起来。

钻进床帷,爬上大榻跪坐,她伸手推推拿后脑勺和身背招呼她的丈夫。

「还睡吗?」明明是醒着的,她能察觉他的气息。

「哼」美人仍维持千唤不一回的身姿。

「干么这样?」秋笃静咬唇又叹气的。「不就巡捕房里真找不到人上阵,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打埋伏。之前「凤仪阁」茶花夜赏,花魁娘子唐棉棉险些遭掳走,是刚巧一群狎妓又喝高了的酒客擅闯她的香闺,坏了恶徒想不动声色将人劫走的打算。」深吸口气——

「问了唐棉棉事情始末,啥儿都不知,只晓得头忽地犯晕,倒下前瞥见一道小山般的高大身影而在她闺房门边发现的小婢尸身,外表看似被勒毙,但不是的,那名婢子的颈骨与咽喉尽断,下手之法分明与姨爹当时办的「铁臂虎爪大案」一模一样,当年我初出茅庐,西南州县各大衙的铁捕联合办案,还是让身上背负三十七条人命的卓三娘逃得销声匿迹。」顿下,语气微低落——

「卓三娘说,她无意杀那名小婢,但头一次迷药下得不够重,小婢昏沉间奋力挣扎,怕她弄出声响,情急间才出手,却也因此留下线索大隐隐于市,这些年她竟带着独生子在城中住下,替富贵人家栽种各色茶花,当起种花师傅,「凤仪阁」这两年的赏花会,进的花种多是向卓三娘购得,他们母子俩将一车车的花送进「凤仪阁」内,卓大柱无意间见到花魁娘子,一眼入心,非要她当媳妇儿不可若非溺爱独子,卓三娘的大隐亦难露出马脚」

说完,床帷内一阵静。

秋笃静拉拉丈夫袍袖,美人无动于衷,她憋了会儿终是说了——

「好吧好吧,我让你嫖!来吧,任你折腾就是!」

破罐子破摔,甩开他的袖,她随即躺平,躺得直条条。

结果,她先等到的不是白凛转过身,而是又长又蓬松的九根狐尾袭上来。

狐尾分别卷住她双腕、缠住她两只脚踝、勾住她的腰她缓缓被提起,掠过他,然后被抛到内榻与他脸对着脸。

白凛眼神慵懒闪亮,不似作怒。

又或者她方才豁出去的话,彻底抵消了他的怒气。

「你可别后悔。」他突然论笑,俊美异常,兴奋之情满布,彷佛脑中已转着十七、八种折腾她的法子,正等着一一落实。

大惊失色!「等等!等等啊——我悔了、后悔了!悔得不能再悔,我唔唔」嘴被封住,准备往死里折腾似。

狐尾柔软却强而有力,秋笃静挣了两下就放弃了。

唉,也不是没被这样「欺负」过,只是当丈夫祭出雪天狐的九尾时,通常过程会很「惨烈」,她下场会很「凄怆」

在狐尾来回的轻抚下,她禁不住细细叹息,很舒服,觉得安心,贴着他修长温热的身躯,血暖气匀,整个人如浮在蓬松胖云朵里。

努力想跟上丈夫,唇舌遭劫,那是甜如蜜、热如火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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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狐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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