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鄙安塔主
香雾缭绕的祭坛,年轻的九重塔主长身玉立站在上头,一身半透明的黑纱衣分外刺眼。一路走来,被风吹开的裙摆下,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赤条条地迈出风情万种的步子。
弯下腰,在地上那人的唇上咬了一口,含笑问他:“少宫主哥哥,你说我恬不知耻,噗嗤——!我是勾引了你父亲?还是引诱了你儿子?”
“来人呐,把少宫主哥哥带下去,锁孽塔挺适合他的,穿琵琶骨的那根链子记得用雕花的,我记得哥哥最喜欢。”
身旁的侍女应了声,转头吩咐弟子将死狗般的男人拖走。对着前来参加祭典的人群道:“祭典已经结束了,还请诸位掌门稍作歇息,待到明日天明,九重塔派人亲自护送各位回去。”
安静的人群立即开始躁动不安。
“塔主盛情,不过我等还是不便烦劳贵弟子,且门内尚有要务处理,不便逗留,现下离开就好。”
她抬起手,半截黑丝衣袖掩住嘴唇,轻笑:“那好吧,本座就不送了,望各位路上小心,好自为之啊。”
身后,有个淡然且冰冷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些刻意压抑的疏离,道:“你疯够了没有?够了就请主上回寝殿去。”
“唔,好吧!”
……
东方安,即是九重塔的塔主,自称“鄙安”,是个疯子。
这点自她承塔主之位以后,整个江湖就知道了。不过,说她是疯子的人远不如说她是个变态的人多。
譬如说,她那喜怒无常变幻莫测的性子。
譬如说,她那张厚重胭脂描画的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脸。
譬如说,她喜欢拿刀在自己身上划拉些乱七八糟的图案。
譬如说,她那对扶桑花近乎痴狂的情结。
鲜有人知道缘由,只因她的变态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人可以忍受的范围,故而也没人再去深究。
彼时的主塔圣殿,神圣且**的地方,却有呜呜咽咽的啜泣声从里头飘出来,连带着一同传出的,还有低沉慵懒的笑声。
“乖,不要动哦,否则滴错了地方,可是会疼的啊!”
帘幔后的软榻上伏着一个少年,暴露在空气中的身子细腻恍若丝缎,却有斑驳的痕迹纵横交错其上,不仅不令人觉得可怖,相反的还衬托出一股强烈的、凄厉的、极度诱惑的美感。
闻言,少年扭过头来,忽地就崩溃的大哭。
随着他大哭而扭动的身体,一滴烛泪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落到黑色软垫上。
鄙安顿觉没意思,扔了手里的蜡烛,从旁边扯了把精致的匕首,搁在手心里掂了掂,然后扔到少年身上。
细长手指遥遥指向殿内花瓶里的一朵花:“就照这个刻吧,刻胳膊上。”
少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自顾自爬上了软榻,窸窸窣窣的开始扯衣带。对他笑道:“鲜红的颜色配上雪白的丝缎,再有黑缎垫底,这么美的画,你怎么还不开始?就挑好看的地方割就行了。”
的确,她的皮肤,比豆蔻的少女还要光滑白皙上几分。
可少年哪里敢下手,两只手捧着那黄金打造的小匕首,抖的似筛子。
没耐心等他磨蹭,鄙安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刀,直接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捅了下去。
“噗——!”大红的血顿时就从捅开的小臂上喷了出来,开始似一束血雾,末了就成一道涓涓的细流,“咕嘟咕嘟”往外涌。
又接连不断的在别的地方刺了好几下,直至浑身上下都被鲜红的颜色布满了,她才停了手。
少年已经吓傻了,也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目瞪口呆的望着鄙安从榻上站起来,浑然不觉疼似的走到一旁的大铜镜前,对着铜镜搔首弄姿。
鄙安是个美人,据说她那皮囊不施粉黛亦能使人流连忘返,不过这也仅是个“据说”而已。因为无人见过她素面朝天的模样,那脸上终日涂抹着厚厚的胭脂,艳红亮紫、鸦色白银,怎么厚重怎么来,怎么妖气怎么来。
今儿这一副妆容,挑的是黑色和银色的抹眼皮,眼尾拉的长度几乎到了鬓角。还用血红的颜色在侧脸上画了两大朵盛开的扶桑,乌鸦色的藤蔓自下巴就开始缠绕,一直攀爬到整个锁骨,藤蔓的末端还用红色勾了两抹,似是从脸上凋落下来的扶桑花瓣。
她回过头来,轻轻一笑:“美不美?”
“……主、主上自然生的极美。”少年低眉顺眼承应。
“看来还不够惊艳啊,否则你怎么会不看这一身的鲜红颜色,独独注意我的脸呢?唉……”语罢,竟扬手在自己的身上划过,尖锐的长指甲刺入皮肉,顿时就裂出一道尺长血痕,血如泉涌。
血痕一头接着锁骨下那藤蔓,另一端扯到了腰上,暗红的颜色混在满身鲜艳的大红中,异常显眼。
“这样呢?”她抬起头,灿笑。
“……见过大长老!”
殿外倏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侍女慌乱的低呼此起彼伏,偌大的大殿里层层叠叠的纱幔被一阵风鼓动的飞扬起来,在外面的人进来之后,又轻飘飘落下。
“穿上衣服,去上药。”
冷冰冰的声音自来人的嘴唇中吐出,狭长的眼中露出毫不不加掩饰的愠色。
鄙安一点也不诧异屋内出现的不速之客,因为通常这个时候,傅忘川总是第一个敢不顾自己的命令,冲进来的。
不过他可不是关心自己,而是怕自己玷污了九重塔的名声。若自己不是顶着“塔主”这一帽子,恐怕她东方安就是暴毙横尸了,他傅忘川也不会多看一眼。
“唔”了一声,她从脚下乱糟糟一堆里拨弄两下,找出一件深黑的丝袍,拿脚趾勾住往上一抛,身子转了个圈就披上了。
她拍拍手,笑吟吟的看着她面前的男人,似是很满意他今天这副白衣玉冠的模样。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将这么干净的颜色穿的人模狗样的。
血源源不断的从各个地方的伤口往外淌,已经将轻薄的袍子粘在了身上。
鄙安顿觉自己是傻了才去觉得他这话是在关心自己。从角落里翻出两瓶也不知是什么的药粉,拔了塞子就往身上倒。
强效的药粉扑在伤口上,突如其来的刺激令她浑身一颤。
微微抽了口气,有些遗憾道:“要知道这东西能令人如此爽,我早就一股脑倒个干净了,怕是比神仙更快活。”
顿了顿,她才道:“我的大长老,你又来找我,到底为的什么?”
“我听说主上备了座驾,要去哪儿?”傅忘川看一眼地上越汇越多的血迹,好不避讳的直视她黑丝下若隐若现的身体。
“平乐镇。”
“那里早就一片灰烬了,是个死镇,主上要去做什么?”
似是听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东西,鄙安“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谁说的?那里还有我的扶桑花。要入冬了,我不去看看,要是枯萎了该怎么办。人血浇灌的花蕾,眼下这风云,不得好好呵护才能成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