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吃完了晚饭,大家纷纷散去,在寒冷的夜晚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喝了点酒,兴致高涨,于是有邀朋结友泡温泉蒸桑拿的、有打麻将唱卡拉ok的、还有兴致来了要出门赏雪的,总之是一片热烈的凌乱。

林婉被下午的事弄得没了心情;谭珠美跟男友了一天短信打了一天电话,争吵似乎愈演愈烈,已经完全没了兴致;刘露露则是没人邀她结伴,又抹不下面子硬凑过去,三个女人黯然神伤的回了房间。林婉在房间的镜子里打量三张灰败的面孔,觉得这个房间的风水真是糟透了。

她拣出睡袍,无精打采地说了句:“我去洗澡。”

刘露露奇道:“不是泡过了么?怎么还洗?”

林婉支吾一声:“我爱洗澡啊。”为了表示心中没鬼,她还顺口哼起范晓萱的洗澡歌,我爱洗澡我爱泡泡……

她洗完澡出来,穿了件he11okITTy的棉睡裙,一把湿漉漉的长卷直垂到腰上,像个洋娃娃:“咦,怎么没看到风筒?”

刘露露正在看韩剧,随口应了一声:“不在卫生间墙上挂着么?”

准备去拿风筒的林婉一眼扫到电视屏幕突然不动了:“对了,今晚有级女生的歌友会!”

她头也不吹了,飞身扑到遥控器上面,一下扭到自己要看的台:“女女!”

刘露露看着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刚打算流下一滴眼泪,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打断了,她大怒:“搞什么鬼!女那么无聊的东西都看!”

对女的热爱让林婉变得勇敢无比,甚至敢于反抗,她抱着遥控器不肯松手:“我不管,别的什么都不跟你争,反正我要看女!”

“一群男不男女不女的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男不男女不女,那是中性美!”

一直在用大拇指谈恋爱的谭珠美突然大喝一声:“别吵了,烦死了,跟小孩子抢什么电视啊,你就给她看嘛。”

看来珠美与男友失和,心情欠佳,这个时刻的人脾气都特别理直气壮,刘露露气恼地不再争抢;“怎么就跟你们住一起,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给你看。”

林婉眉开眼笑,能看到偶像做做小人又有什么关系。

节目中途插播广告,她抓紧时间拿干毛巾擦头,看着了一天短信的珠美忍不住好奇:“你们怎么每天有这么多话讲。”

珠美说:“谈恋爱就这样,恩爱的时候话多,争吵的时候话也多,到没话说的时候就分手了。”

林婉一听到爱情两个字就眼冒红心,变得很八:“讲讲、讲讲。”

“讲什么?”

“你们怎么认识怎么恋爱的啊?他是雁城人,你是西南人,两个人隔了十万八千里,怎么会在一起?”

刘露露瞥了她一眼:“林婉,你改行做狗仔了么?”

林婉腼腆地笑了:“当听故事么,刘经理,你好像也没男朋友,咱们一起听听取取经。”

刘露露显出一幅不屑一顾的样子,但是女人的天性让她不得不好奇,嘴巴和耳朵的反应也不一致:“我才懒得听呢,不如看电视。”

“你不听我听,珠美……”面对林婉热切的期盼,珠美有些招架不住,她无奈地笑了:“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美好……”

她把头靠到床上靠背上,秀媚的眼里闪现一丝对往事的缅怀:“那时候他刚大学毕业,签了家公司,被派到我们那个小城里实习。他们公司宿舍在我家隔壁——我家开了间小杂货铺,他一次看到我之后,就每天十多次来买东西,打火机、烟、毛巾、牙刷,只要我们家有的,他都买了个遍。”

听听~听听,多么令人心动的开头啊,林婉热血沸腾,从自己床上一脚垮到珠美身边:“然后呢?”

“然后?”珠美把手机拿在手中转圈圈:“然后就是热烈追求咯,说是自少年起就喜欢神秘热情的异族少女,天天送花,在我门前等,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结婚、生孩子……”

刘露露已经忘记自己刚刚说不听的话,切了一声:“你就这么信了?然后被骗到雁城来?”

珠美说:“哪里是骗,我们那边的风俗气候他完全不习惯,怎么生活?”

“可是……”林婉有些迟疑:“你也从没离开过家乡,你也不习惯雁城啊。”

“就是,凭什么只有女人为男人牺牲?”

林婉觉得自己打了自己嘴巴,这么美丽的爱情怎么可以怀疑,她连忙补救:“对!不能说是骗,这是爱情的伟大力量,夫唱妇随,为了爱人,千山万水也只是脚下的一条小沟渠。”

她看了看脚下,有些遗憾,自己身边不止没有小沟渠连下水道都没有,不过她很快又有一个疑问:“你家里难道同意你跟个不熟的男人走那么远?”

珠美摇摇头:“哪里会肯,我爸说如果我要走就打断我的腿,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林婉轻轻啊了一声,果然和所有爱情故事中一样,爱情的鲜花不会绽放得那么顺利。

刘露露煞风景地说:“不管你家里反不反对,反正你现在人已经在雁城了,不肖女。”

珠美说:“我们那里本来就不像汉族人有那么多规矩,以前我不住在市里还住寨子的时候,哪家的后生看上了妹伢就去她家门口唱山歌,整夜整夜地唱,我们那的山歌可好听呢,唱得人脸红……一直唱到女孩儿出来,两人好上了以后女方把自己绣的荷包送给他就算结亲了。”

她叹了口气:“哪像大城市,还要看对方的房子车子票子,是不是名校毕业,家里父母是否能给到帮助。不过我妈还好,走的那天,她和我哥一起到车站送我,塞给我一些钱,让我结了婚再回来,只要我过得好,那时我爸就不会说什么了。”

林婉突然觉得自己出生不好,大学教授的父亲政府部门的母亲,说起来很好听,其实跟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父母根本没法比嘛,她的双亲一向清明廉洁,在读书和工作问题上除开教育就没给过一点实质性的帮助,这么一说起来还真不如那种鼓励女儿恋爱自由的父母。如果那时候父母同意她和唐进来往,事情也不至于展得后来那么凄惨。

她怀着无比憧憬的心情说:“所以你就这么跟着来了?真浪漫。”

“嗯。”珠美点点头:“抛弃了父母家人,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到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陌生地,只为了跟他在一起,只为了跟他长相厮守。”

“真好……”林婉叹息,真是太勇敢太壮烈了,这才是她心中的完美爱情啊,为了爱,不惜牺牲一切,只要对方一个微笑就能奉献出所有。

“真蠢……”刘露露唾弃:“你也太疯了,牺牲这么大。”

林婉不理会她的打击:“可是他对你好么?很好对不对?”

珠美飞快回答:“好!怎么可能不好,好得不得了。”

似乎为了说服同室的女孩,她继续补充:“他那个人特别有志气,不愿意靠家里,所以我们现在在外面租房子单独过。以前也是个少爷呢,现在和我一起努力工作,我图的就是将来。”

刘露露简直像是彻底的爱情破坏者:“这也值得你感动?一个男人把你从老家骗出来,让你放弃一切,然后你们一起赚钱养家,难道不是天经地义?难不成他还要你养?”

林婉急了:“刘经理,你能不能说点鼓励的话?”不过她想想刘露露的话似乎也有道理:“那……珠美,还有呢?”

珠美说:“去年,我们有段时间特别穷,几乎都快揭不开锅了,可是我生日他还借钱买了个手机送我。我劝他回去自己家里住,他怎么也不肯,说不管多么难,死都要跟我在一起。”

她忽然轻轻哼起山歌:“妹在山脚住哎,郎在坡上望哟,心里头想妹妹哟,晚上你栓好狗哎,莫让它咬伤哥哥的脚哎。”

多动听啊~~林婉完全沉醉在异族纯朴的爱情故事理,世界上果然有尾生那样的痴情男子,在下雨的夜晚等待自己的情人,等不到,毋宁死。

以前她一说到爱情至上的论调,苏可就用鄙夷的口气嘲笑她。

她不服气:“既然不相信爱情,你还看什么言情小说和爱情剧?”

苏可说:“因为知道那是假的啊,我当童话和搞笑片看。”

“你不认真谈恋爱怎么知道那是假的?”

“就因为没有真的所以我才看假的。”

她们为了这个问题争论不休,简直像是正方和反方在讨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却始终没有结果。苏可认为爱情是世上万恶之源,因为空虚,所以人类幻想世界上有一样叫爱情的东西;而因为这个无知的幻想,导致更加空虚;恶性循环的结果是,人从此变得软弱无力,以致被不相信爱情的铁石心肠之人乘虚而入,丧失所有。每到这时她还会举例说明,比如自己母亲比如林婉。

林婉气急败坏,她说服不了好友,但是也不会被她说服,她始终坚信真善美,始终坦然相信爱情。

现在的林婉雄心万丈,今晚这个活生生的事例足以推倒苏可可恶的无爱情论,这么有利的事实摆在眼前,证明了爱情不是一种虚无的东西,它果然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至于她曾经的失败,只是纯粹运气不好,她坚信,像自己这么美丽可爱人才出众,丘比特那个光屁股小孩迟早会光顾她。

刘露露又开始出嘘声:“没饭吃了还去买手机,太不务实了。”

林婉几乎快要崩溃,甚至不惜奴颜卑膝:“刘经理,露露姐,你就行行好吧。不!珠美,你们应该赶快结婚,这样就没人能在后面说闲话了。”

珠美苦笑一下:“什么都没有怎么结啊?到雁城已经两年了,做过好多职业,营业员、服务员、保险业务员,我没你们那么高的学历,本来是进不了凌翼的,总经理破格录取了我,他说我有一颗比其他人更渴望成功的心,做事一定会事半功倍。我知道你们对我有些风言风语,可是我不在乎,我现在就是要多多挣钱!”

林婉漏*点澎湃,一把擎住她的手腕:“我相信你!支持你!你一定会成功的,趁年轻,多努力多赚钱,然后结婚,风风光光地回老家去给你爸妈看,给大家看,你的爱情没有错,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珠美壮烈坎坷的爱情故事像一盏指路明灯,她完成了林婉当年梦想做而没过到的事情,简直就是她那份死不瞑目爱情的英勇继承者,所以这个故事的结局对林婉来说至关重要。

她一时激动,手上的劲也用得大了点,珠美哎哟一声,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把她的手甩开,林婉愣了:“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我轻轻一下就能伤害你。”

珠美靠在床上怔怔看着她半晌,泪水忽然毫无预警地从她秀长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林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安慰:“对不起,对不起,我手太重,这段时间冷,我吃得比较多,都快成大力女了,是我不好。”

珠美饮泣:“林婉,不是这样的,不是……爱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林婉傻呆呆地看着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情侣之间的争吵稀松平常,为什么这么伤心?她胡乱猜想:难道……民族宗教不同,导致抗压性也不一样?

善于看人眉眼的刘露露突然插进来:“林婉,你不是要看女么?开始了,珠美,身体不舒服就先休息,明天还有活动。”

谭珠美的电话这时突然在枕头上不住震动,她浑身一颤,好像被吓到,木了一会方才伸手拿起,看一眼来电号码,咬牙用力关机。

林婉再没眼力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多嘴,她拍拍珠美:“你睡吧。”然后准备爬回自己床铺,珠美一把拖住她:“林婉,今晚陪我睡。”

“呃?”林婉呆了呆:“好啊。”

接下来的状态还是那么多,把手机关了的谭珠美依然睡不着,长吁短叹;电视突然没了图像,林婉调了老半天调不好,急得拼命叫露露姐露露姐,她想反正今晚已经不要脸了一次,再多加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刘露露被她叫得没办法,走到电视机后面去查看天线,嘴里不停埋怨:“都是你,刚刚如果看韩剧一定不会出问题。”

林婉很冤枉:“这跟看哪个电视台有什么关系啊,如果我吃蛋糕被噎死,难道还要去杀那只下蛋的母鸡?”

那天的一切似乎都有些糟糕,杂乱、脱轨、令人措手不及的狼狈,但是如果林婉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她一定会觉得此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快乐。

在刘露露抱怨着弯腰调试天线的时刻,房门突然砰一声被猛烈撞开。室外的寒风夹杂着雪的气息和浓烈的酒精味一下涌进温暖如春的屋内,三个女人同时抬头望向门口,一个穿黑色皮夹克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凶神恶煞地站在她们面前。

刘露露反应最快:“你是谁?要做什么?”

林婉说:“酒店修电视的吧……”她的吧字还没说完,那个男人已经冲到她和珠美床前,接下来生的事情让林婉毕生难忘,她和珠美同时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挪,但是显然度还不够快,起码快不过那个青年男子的拳头。林婉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雨点般的重拳落在珠美的身上脸上。

珠美哭叫一声,抱住头闪躲,她的哭泣似乎刺激到男子,这次他连脚都重重地踢了上来。生得那么突然,林婉呆呆地坐在床侧,茫然地看着身边生的一切,那人穿着黑色的皮靴,因为外面雨雪交加的缘故,每一脚踢过来都会在雪白的床单或者珠美的白毛衣上留下污秽的脚印。

林婉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在做梦?

珠美哀嚎不已,那人面目狰狞,痛骂一句:“**!你还敢哭!”一手拎住她的头把她从床上直拖到地上去。

林婉看着珠美被从身边拖走,终于醒过神来,她往前一扑,捉住珠美的足踝,想把她拖回来。但是那男子力气极大,不但拖走珠美,还把裹在被子里的林婉一起拖下了床,两个女孩一起面朝下从床上跌了下去,出扑通两声脆响。

林婉的一边膝盖和手肘撞到坚硬的地板上,痛得哀叫一声,就这么一分神,珠美已经从她手上松脱。林婉艰难地从扭结在身上的被子里爬出来,心里着急,脚下又被厚重棉被绊倒,摔了个狗吃屎,她来不及叫疼,再次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简直就像惊悚片,那个男人抓着珠美的头一路拖出房间,拖到走廊,期间不停用脚踢她的头、脸和下体——这个强壮的男人把脚下的弱女子当作沙包在打,鲜血顺着路径一滴滴洒落,触目惊心。

林婉穿着睡裙,光着脚一直追,她看到珠美用力去拨开他的控制,一边像条蛆虫似的在地上挣扎扭动,一边痛苦尖叫哭泣:“救命,救命啊!”而那个男人始终不肯放过她,踢得不过瘾,又用拳头砸下来。

林婉连滚带爬地上去,抓住那男人的手:“你干什么?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男人原来端正的的面孔已经因为兴奋而变得变态的煞白,身上头完全被雪打湿,一张口就是刺鼻恶心的酒精味,啊,原来是个醉汉。

他一把将她甩出老远:“老子就是要打死这个**!”

林婉眼看着他的靴子再一次要踢到珠美的脸,想不了那么多,往前一跃,像条麻袋似的整个人覆到珠美的身上,用手臂死死护住她的面孔,一声闷响——那一脚,扎扎实实地踢到了林婉的手臂上。

林婉哼了一声,痛得当场眼冒金星,但她还是以最快的度翻过身来,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住手臂仰头尖叫:“你是谁?干吗打人?神经病!酒疯子!”

男人神经质地大笑着,指指自己鼻子尖:“我是谁?我是这婊子的爱人,老公!”

林婉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你问她!让她自己说!”他一指地上的珠美。

林婉转头扯着珠美的手摇晃:“珠美,你是不是欠黑社会钱了?这人是谁?他为什么打你?他说是你男朋友,不是的,你男朋友很爱你的不是么?他撒谎!”

本来还在挣扎的珠美听到林婉的问话忽然不动了,曾经娟秀的脸已经被踢得皮开肉绽,嘴角眼角裂开,鲜血正从鼻子和嘴唇往外冒,她像是刹那间失去了生气,死尸似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两颗大大的泪水从她的眼角和着血一起慢慢滑下来,滚到冰冷肮脏的地板上。

她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存意识。

林婉觉得五雷轰顶,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到地上。他们住的这栋别墅并不是全封闭,出了房间就没有暖气,铺了大理石瓷砖的走廊上挂着黄色的仿古煤气灯,雕花的石栏杆及腰,可以看到外面美丽雪景以及成亩的玫瑰园。在这么美丽宁静的地方,生了如此丑恶血腥事件,半个小时以前美好爱情故事的男女主角,如今一个像死人似的躺在她身后,另一个变成了罪恶的凶手站在面前。

林婉全身颤抖,她像是坐在冰块上,身上只穿着条棉布睡裙,赤着脚,整个小腿裸在外面,刚刚没有时间与精神让她感到冷,现在那股冰冷的寒意却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冷,真冷啊,身上冷心上也冷。

走廊上的动静让其他房间的女孩走出来,她们看到眼前情景全部忍不住惊叫,都是和林婉一样娇生惯养的孩子,除开在电视上,没有人见过真实的血腥与暴力,一下都失去了方寸。刘露露这时也魂不守舍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她手中拿着珠美适才扔在床边的手机,看到走廊一幕,马上开机打算报警。

珠美的男友反应迅,一跨步劈手便把手机夺下,狠狠往墙壁上一摔,顿时摔成两半:“谁敢报警!谁敢报警!”昏暗的灯光下,他狰狞得像只鬼,地上则是像死去了一样的同事,女孩们都吓得尖叫起来,有人忍不住怯怯哭泣。

林婉哆嗦着抬头看他,这明明就是头狂的野兽,为什么珠美会把他描绘成痴情王子?难道在爱情里的女子眼根本就是盲的?她受的震惊太大,完全忘记哭泣与害怕。

“怎么回事?”或许女孩哭叫的动静太大,从楼上下来了两位男同事,林婉的目光一下凝住。

“有男人!真是太好了!”林婉见到了一线曙光,感激涕零得想磕头,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渴望过男人,只有在这种生死关头,她才深深觉女人原来在某种时刻是多么的软弱无助,她用了所有的力气也阻止不了那个男人罪恶的暴行。但是现在好了,终于有男同事出现,她们安全了。电视里面野蛮女友的画面原来统统都是虚构,女人在气力上没可能胜过一个暴怒的男人,如果一个女子很得意地向朋友炫耀:我揍了我男友,那只是他在骗你,因为他爱你或者他根本不屑与女人动手。

“不许过来!”珠美的男友也看到急匆匆奔过来的人,他突然把皮夹克敞开,从腰中抽出一把尺来长的雪亮钢刀:“谁敢过来我杀了谁!反正老子今天来了就没打算走,杀了那个婊子再杀一个劝架的,老子一条命赌两条赚到了。”

“啊!”女孩们顿时出惊叫,本来打算过来的男同事也一起刹住了脚步,他们原本严肃的面上瞬间堆上了笑意:“兄弟,有话好说,大过年的何必动手呢?”

“这个臭婊子不给我好好过年,我管那么多!”他一脚又踢向地上的珠美。

坐在地上的林婉思维一直在混乱中没回过神,为什么要笑?天天朝夕相处的女同事被打成猪头,地上是显而易见的血迹斑斑,他们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她走了神,一下没拦得住,眼睁睁看着珠美又挨了一下。

珠美竟然一动不动,林婉想:“完了……”她茫然地看着已经完全放弃反抗的珠美:“这么痛,怎么会没反应,她一定快死了……”

她颤微微地伸出小小的一双手,压在那男人的靴子上,喘息着哀求:“别打了……不可以打了……不管你是谁,都别打了,她真的会死的。”

男人把林婉的手踢开,蹲下来,一把把珠美的头揪起来,让她被迫从地上把上身倾斜:“难道她不该打?她明明知道我喝了酒,没地方去,还来参加什么鬼公司活动,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我的死活!我为什么会没地方去?还不是为了她,因为这个婊子,我家里把我赶出来!贱货!你以为我找不到你,啊?你只要不死,老子就能找到你!”

珠美眼睛直,像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任由摆弄,他一松手,她又直挺挺地摔到地上,后脑勺砸在地上,砰一声响。

男同事继续劝说:“兄弟啊,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搞不清楚,但这毕竟是我们公司员工……你看在……面子上……”

林婉看着男人们谈判,耳朵嗡嗡作响,她心中疑问太多,又愤怒无比,头都要炸开,为什么大家还在不停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难道没有人看到地上有流血流泪的女人?这个时候正义的男人最应该做的不是勇敢地冲上来,把这个歹徒制服,再痛欧一顿么?不是说保护弱小是男人应尽的天职?为什么别人的拳头是拳头,他们的就不是?为什么废话会这么多?

“兄弟,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先把刀放下……”

“我要画花这个**的脸,让她一辈子也见不了人!谁再敢拦我,我就杀了谁!”

“哎呀,何必呢,到时候你也要坐牢……有事好商量啊……”

“对啊,天这么冷,你先把刀放了,消消气……不如咱们去喝杯酒?”

口水多过茶水!林婉厌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人都要死了,他们还在喋喋不休,还要和凶手去喝酒!

男子就蹲在林婉旁边,脸上带着令人恶心的狞笑,她看着锋利的刀尖在珠美的面颊上游离,刀的光芒刺痛她的眼睛,只要这个男人稍微用一点点力量,这个美丽的异族少女或许会死或许会在脸上留下永不能祛除的疤痕。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她错的只是千里迢迢地来投奔爱情而已。

林婉绝望到了极点,那绝望是一种毁灭的绝望,都说到打到这个份上,还是没有人出手,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敢上来。世界上果然没有手持长矛打败恶龙的王子,唯一能够依靠的竟然只有自己,她突然了疯,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将那野兽推开,张开双臂挡在珠美面前:“那你就杀了我吧。”

林婉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带着一种殉道者的心情,她并不勇敢,只有她自己知道睡裙下面的小腿在不停颤抖,两个膝盖不停互相碰撞;她也不想像侠女一样强出头,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出来行侠仗义,她一定会马上躲去一边摇旗呐喊,可是除开等来了失望,她什么也没等到。依靠不了别人,就只能靠自己,她没办法看着珠美在她面前被杀或者被划破脸蛋,如果她的鲜血就这样慢过她的脚踝,她会终身活在今晚这场噩梦里。

事情继续的展更加诡异,在林婉已经完全放弃求助的时刻,一道风声突然迅地从她耳边擦过,她睁开眼睛,有个穿黑衣的男子已经像闪电似的扑了过来,快捷而凶猛,像头捕食的豹子,电光火石之间,持刀男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扑倒在地上。

他们像两头野兽疯狂扭打在一起,没有嘶吼叫喊只有粗重的喘息,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很快占了上风,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只见在那只握刀的手腕上一拧,长刀便哐当落地。

黑衣男子抬起头,露出怒气冲天的面孔,因为愤怒,他棕褐色的肌肤有些白,眉骨处的疤痕也越明显。

董翼,是董翼!林婉的心中欢呼起来。

董翼用膝盖抵住珠美男友的背部,将他两手被到后面,回身怒吼:“看什么看!拿绳子把这个王八蛋给我绑起来!”

大家如梦初醒,纷纷动作,却像没头的苍蝇:“绳子,绳子,哪里有绳子?”

董翼咒骂一声,一脚把脚下的人踩到地上,空出一只手把开司米大衣上的腰带一把扯下,三下两下把人捆好。

珠美男友在地上犹自痛骂:“你敢打老子,老子要你的命!”

董翼毫不犹豫一耳光扇了过去:“老子等着你!”

他把捆好的珠美男友一把踢倒在地上,再一脚踏上他的脸,踩得那张脸几乎变形,扯住他的头与他直视:“看清楚!看清楚我的样子,我等着你!王八蛋!敢在我面前动我手下的人,你活腻了,小子!”

林婉当场呆若木鸡,先她不知道董翼从哪里冒出来,其次她也不知道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董翼竟然如此霸道彪悍,如此能打,他脸上的暴戾神情比地上的男人更加恐怖。这整场事件从房间生开始到走廊结束不会过十分钟,却已经完全与她的生命脱节,过她大脑皮层可以解读的范围。

所有的人突然一下都涌上来:“总经理,总经理……”

董翼吼道:“鬼叫什么,还不报警!”

他指着地上的人对先前的男同事说:“给我看好了,警察来之前,不管他说什么都别给我放跑了!跑了的话,你们以后别想在雁城混!***,一个个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连个小姑娘都不如,真他妈给我丢人!”

又对刘露露说:“别傻站着,把谭珠美的外衣拿出来给她穿上,我送她去医院!”他的眼光转到林婉身上,她的睡裙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胸口上有一只粉红色扎蝴蝶结的猫,神态几乎和她一样呆。

董翼皱皱眉头:“你也去!”

突然一下有人稳定大局做指挥,林婉觉得好像找到主心骨:“哦!好的,快走!”她光着脚就要跑。

“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走?靠,一个个脑子都傻了!”董翼跑进林婉她们的房间,把她白色的羽绒大衣和玫瑰红靴子拿出来:“快穿上,你想冻死么!”

林婉又哦了一声,弯腰去穿鞋,也不知道是太冷还是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她哆嗦得厉害,上下牙关不停敲到一起,突然双腿软就往地上坐。

董翼一把用肩膀顶住她,蹲下身子,把她的脚抬起来往靴子里塞。

她的脚雪白纤秀,像一块上好的白玉石,此时已经完全冻成了麻木的冰块,十个像贝壳似的脚指甲也已经泛青,董翼用手用力在她脚掌上搓一搓,她方才觉得刺痛起来。

帮林婉穿好靴子,又把大衣给她裹上,董翼扶住她的肩膀问:“待会你在路上要负责照顾谭珠美,行不行?”

林婉点点头,神志一点点找了回来:“应该没问题。”

那边刘露露也帮珠美穿好了衣服把她扶起来:“我也去。”

“你不去,待会警察来了,你跟着去警局录口供,你们一间房,所有事情都有目睹。”

停了一会,他又问:“知道怎么说话?”

刘露露稍稍一怔,迅与董翼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

董翼点点头,低声而凶狠地说:“记住!把那小子给我往死里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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