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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欢欢痛晕过去了。
这时候,晕过去反倒是舒服的,却把身旁人急坏了,皇上二话不说就地传太医,顾及还躲在屏风后的福安,情急之下将徐皇后赶了出去,态度冷淡得她心惊胆颤,亦觉憋屈一一在自己宫殿被赶出去,虽然还有别的房间和正厅可以歇息,但皇上的训斥,依然使她脸臊得发烫难受。
徐皇后一走,福安就走出来了,听见贵妃腹疼,连自己满脸泪的难过委屈都抛到脑后去,着急:“父皇,贵妃怎么了?可是,可是被……”母后气到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愧疚得五脏六腑都在抽疼。
“别慌,”
皇上岂会不慌,只是在孩子面前,得把场子镇住了:“朕已经传太医了。”
他本就喜怒不形於色,这下虽然内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化身昏君大喝一声让太医立刻出现在面前,可脸上还是镇定非常。福安仰脸看了看父皇,走至被平放在木榻上的贵妃跟前,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在脸颊上蹭了蹭,小声祈求佛祖:“贵妃姐姐千万不能有事……”
她声音太小,皇上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若是此刻颜欢欢有知觉,怕是以为自己病危得命悬一线了。
幸好,疼没多久,太医还没到,她就醒转过来了,腹部的疼痛也在减弱,她一睁眼,入目便是哭花了小脸的福安。
把她吓的,心想别是死了又活过来吧。
“别哭了。”
她刚想支着榻坐起来,还没发力,就被皇上按回榻上,声音平淡却不容异议:“躺着等太医来。”
她抬眸睐他一眼,别人看不出来,她却是看得明白,他着急且担忧,眉头紧皱得比批阅上书边疆蛮子蠢蠢欲动的奏章时还深,五秒里抿了两次薄唇,细节里流露出强烈的焦躁。她捉住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强忍疼痛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皇上不必担忧,应该只是吃坏肚子了。”
“御膳房的人……”
“不不不,”颜欢欢截住皇上要追责宫人的话头:“是我把溯儿那一碗的冰粉也吃掉了。”
……
房间里,弥漫开来一股尴尬的气氛。
皇上极会为心上人找理由开脱,他蹙眉:“溯儿不该纵容你的,当时就该制止。”
“咳,他制止过了。”
她还把整碗冰粉举起来让赵溯试试够不够得着,气得他拉起福安的手说不要跟母妃好了,福安夹在两人中间,为难地把自己那一份让给皇弟,倒让赵溯更气了。
两人一时相对而无言。
“你……”皇上语重心长:“要控制你自己。”
颜欢欢瘫在榻上,一言不发,好想要止痛药。
虽然太医来得很快,但她也没高兴多少,不能立刻止痛,煎药需时,且药苦是免不了的,她撇一眼跪於下首的熟脸孔,恹恹伸出玉腕:“秦太医,又是你。”
“臣惶恐。”
对这熟稔的语气,秦太医怕皇上多想,把头垂得低低的,只用心把脉。
皇上倒没想到吃醋上去,一门心思都在担心她的身体,虽然她说只是吃坏了肚子,但万一是别的问题呢?一日没得到太医的确切答复,他高悬着的心就一刻都放不下来。
皇帝这态度,秦太医自然小心再小心,生怕错过一下脉搏。
只是诊着诊着,他脸色就变了。
太医脸色一变,皇上心脏跟着一揪,要不是这人生性沉稳,早就箭步上前揪起他领口咆哮了,他面沉如水,却忍不住追问:“贵妃早上用多了两碗冰粉,可是这个原因?”
“……”秦太医神色微妙:“皇上,贵妃娘娘的身子没有大碍,不过要远离性凉之物一段时日了……臣恭喜皇上,娘娘有喜了,只是月份尚早,若不是娘娘一气儿用了两碗冰粉,怕是会晚一些才发现。”
坐在床上的颜欢欢微怔,倒也在意料之内。
他俩行房频密,也没特意避孕,五年没怀上,已经很不寻常了,只是一直没往心里去一一太早怀二胎,对老大来说很不公平,皇子能被亲娘宠爱的年日本就比百姓贵族都短暂得多,还要急不可耐地生个二胎出来分亲娘的注意力,怕是两个都照顾不好。
秦太医此话一出,满室俱惊。
还是福安最先反应过来,她破涕为笑,拍手称快:“贵妃没事就好,原来是有弟弟了!”
“我倒希望是个妹妹,”颜欢欢不执着多个‘儿子’的保障:“不过是男是女也不是我能决定得了,从我肚皮里生下来的,就是块叉烧我也得宠着,哎。”
福安讪笑,以为自己说了不讨喜的话,垂首道歉:“母后只让我说弟弟,我以为贵妃也喜欢,贵妃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说妹妹。”
……
无形补刀,最为致命。
一下子把皇上的兴头冲淡了一半,虽然如此,赏赐却是只多不少,他在金银珠宝上向来大方,一室宫人都高高兴兴地领了赏。福安则由另一道门送去御花园,当作没来过翊坤宫。外头想等着贵妃急病‘坏消息’的徐皇后等来了这个‘好消息’,差点气软了腿。可是气归气,即使她多么想顺着皇上的话躲进卧室装死,她的规矩还是催使着她撑起体面的笑脸,迎进来。
“本宫在外边刚得知喜讯,幸而贵妃身子没大碍,好好养身子,为皇上开枝散叶。”
真不愧是皇后。
这时颜欢欢无暇气她,她又在外边强行冷静了一会,进来时面上已是温柔贤淑的笑,一点咬牙切齿的迹象也无,彷佛真心实意地为她道喜,还有些许长辈做派。
只是皇上还记住她对女儿的另一面,这下便是如何得体,也止不住厌恶。
他淡声应道:“贵妃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不宜在外耽搁,朕与她回去长乐宫,福安继续养在翊坤宫,但朕希望皇后时刻谨记自己说过的话,如若记不住,也该下想想如何为人娘亲,勿要朕一再为此事挂心。”
回去长乐宫?
好一个‘回去’,徐皇后听在耳际,苦进心底,贵妃又怀上了,看皇上的态度,怕是好一阵子都不会让她侍寝了。想到这里,能不能带走福安就不再重要了,她垂首应是后便退了出去,不再自讨没趣。
待颜欢欢疼痛稍为褪去,皇上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翊坤宫。
早上没吃到冰粉,想去维护妹妹和娘亲,却被无情拒绝只能留守长乐宫的赵溯,等了又等,却等来了自己多了个弟弟妹妹的消息。他呆了一下午,到第二天,才对着被免了请安的母妃语重心长地说:“娘亲,我们要开始准备了。”
“准备什么?早膳?我吩咐过了。”
“不是,娘亲,”赵溯白她一眼:“你可长点心吧。”
……
“我怎么了就!”
被亲儿子用看傻白甜的目光,恨铁不成钢地巡视了一遍,颜欢欢顿觉有理无处呻冤:“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赵溯亦没打算卖关子,见她急了,便解释:“娘亲现在已经居於贵妃的高位,办事方便,可以适时费点钱财,打探秘方。”
“什么秘方,养颜还是长生?我看上去老了吗?”她微惊。
“不是,”赵溯痛心疾首:“还要我说得这般明白!当然是生儿子的秘方。”
……
颜欢欢沉默片刻,换了种目光来审视自己生养的儿子,她从没刻意教过他后宅里的事情,待他成家后再教不迟。没料到他想起事情来,倒比她还会宫斗了,这时还操心起她的肚子来,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说感动吧,也很微妙:“儿啊,你哪里学来的,你想有弟弟吗?我倒更想多个可爱的女儿。”
“是弟弟还是妹妹,我倒是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娘亲。虽然有我在,我会尽所能成为最优秀的人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患病夭折,我不在娘亲身边,娘亲总得有个依靠,妹妹虽好,皇子却是真正的依靠。”
赵溯的逻辑,完全符合大晋的规矩。
他不敌视女性,对异母妹妹爱护有加,但切身地为娘亲设想,生怕遗漏了哪一个微小的细节,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死为前提,一本认真地为他死后,娘亲的‘依靠’操心。
这些,颜欢欢没教过他,皇上也不可能跟他说这种事情。
他到底在哪里学来的?
颜欢欢敛起笑意,溯儿向来不与其他宫妃亲近,也没有被撺掇的可能,而且对其他宫妃来说,‘生子秘方’是真实存在的,巴不得她生女儿。恐怕,这是他背地里想为不长心的娘亲筹备的,提醒她,想她好好宫斗,不要浪了。
虽然有点微妙,也挺好笑,不过面对儿子的一番心意,她终於认真发挥了一次演技,忍住了笑意,将满脸认真的溯儿拉进怀里。
“溯儿,娘亲爱你”
古人说爱,有华丽的词藻,浪漫的比喻。
颜欢欢懂得不多,千言万语只化为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现在怀着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以后我也会给他同等的爱,不管他是男是女,还是一团肉,他於我托生在世上,我便有责任不问条件地爱他。溯儿为我着想,我很高兴也很感动,但不必想办法用外力去改变这件事了。”
“娘亲……”赵溯臊红了脸。
“乖一点,答应我。”
见儿子颔首,并非敷衍,颜欢欢才长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