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如今是位居五品的礼部员外郎,在一品大将军风远面前低了好几级,本不该如此不敬,但任谁被暴打都难以平心静气。
风远高傲的仰起下颚,神色鄙夷的呵斥他,「你都娶了长平侯的女儿,还来纠缠骚扰孙姑娘,如此行径令人不齿,本将军看不惯,这才出手替天行道。」都退婚另娶,竟然还厚颜无耻的当着孙络晴的面说他心中只有她。
赖文硕恼怒驳斥,「岂有此理,我与络晴乃是故旧,刚好巧遇,不过是关心的寒暄两句,犯了何罪?」
他没想到他适才说的那些话竟被风远给听去了,心中暗自一惊。
风远陡然想起自个儿前生便是一时气不过,揍了赖文硕,让他把这事给闹到皇上跟前去,今生他本想避开此事,哪里知道又会一时没忍住打了他,但揍都揍了,也没办法挽回,不过这回他是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把事情给闹到皇上那里,斜睨着他,冷冷道:「要不要我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尊夫人知道,瞧瞧她会不会认为你那些话只是寒暄?」
「你……」赖文硕被他的威胁给噎了下,下一瞬肃着脸道:「风大将军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与络晴之间是清清白白。」
「只怕尊夫人听了你适才的话,不会这么想。」他语带威胁,他要是胆敢把这事闹到皇上跟前去,他就把他说的那些话告诉他夫人。前生他太老实,没想到这么做,今生他可别想再拿这件事来生事。
「风大将军一再拿我夫人来说事,究竟意欲如何?下官心中一片坦然,不怕任何诋毁污蔑。」赖文硕那张斯文俊逸的面容仍一脸清高。
「像你这种薄悻的小人,本将军何须诋毁污蔑你,若你不想今天发生的事被你夫人和岳父知道,今后不准再来纠缠孙姑娘。」风远厉色警告。
当着孙络晴的面,赖文硕为保自个儿的颜面,仍端着张脸,义正辞严回道:「我与络晴虽未能成亲,但孙太傅乃我的授业恩师,我关心恩师的女儿,本是人之常情。」瞅见风远脸色一沉,似要动怒,他连忙话锋一转,「但我毕竟已成亲有了家室,今后还是得避嫌,以免给络晴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这话委婉的承诺不会再纠缠她。
临走前,他仍试图为自己挽回几分颜面,对孙络晴道,「络晴,多年未见,如今知道你还安好的待在安阳城里,我已能放下心来,万望你多加保重,告辞。」语毕,便掉头坐上轿子离开。
他一走,风远连忙看向孙络晴,提醒她,「你莫要被他的虚情假意给骗了,这人满嘴都是谎言。」
「多谢大将军,我分得清真假,但希望大将军日后莫要再如此莽撞,出手便伤人。」
她这般提醒他,本是出自好意,唯恐他因一时莽撞为自己惹来祸事,即使他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也不好得罪太多人。
然而这番话听在风远的耳里,却是以为她在替赖文硕不平,脸色顿时一沉。
「那姓赖的曾辜负了你,你还为他说话!」
她不懂他那忿忿的脸色是怎么回事,她分明是好心为他,「我不是为他说话,大将军如今身居高位,处事更当小心谨慎,勿鲁莽行事,以免授人以柄。」
他仍觉得她那话是在怪责他,心中不快,「我就是个莽夫,只会动拳头,不会讲道理。」
发觉与他说不通,一片好意被他曲解,孙络晴也不再多言,告辞道,「我赶着要出城,就此别过。」
「你……」瞪着她毫不留恋离去的身影,风远气恼的暗自咬牙,但找了她几天,让她就这么离开他又不愿,索性悄悄尾随他们身后,暗中跟着他们。
最后跟着他们来到城郊的一处墓地,他躲在一株树后,引颈望去,认出墓碑上刻着孙一石的名讳,这才知道她是来祭拜孙太傅。
知道那墓正是孙太傅的埋骨之所,风远也想现身吊祭一番,当年多亏孙太傅救了他,并把他带到镇江王府,才有今天的他,可思及她适才那冷淡的神色,他一时之间又有些踌躇,犹豫半晌后,终是没有露面,曲膝跪地,朝孙太傅的墓无声的磕了三个头,便起身静静的守在一旁,等着她。
望着她,他想起前生,在他死前,她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早已与他恩断义绝,你为何不信我?自嫁给你,我便一心一意对你,从未有过二心!」
他心中又涩又甜,此时静下心后,他才猛地醒悟过来,她先前说的那番话,似乎并不是为了赖文硕,而是在提醒他,别因一时莽撞冲动开罪人。
但当时他见了赖文硕便妒火攻心,竟误会她,还对她说了那般任性的话,他忍不住懊恼的想撮自个儿一巴掌。
可话都说了,也追不回来,要他上前同她认错,他又拉不下脸来,只能暗怪自己,怎么重生一回,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看着她收拾祭品离开,他默默跟着,紧皱着眉,苦苦思索着,要怎么样才能求得她同意嫁给他,宋泰臣曾教他一个方法,现下也不知灵不灵验。
【第四章】
翌日,粥铺重新开门迎客。
不知是不是因为歇店数日,这日上门的客人比往日来得更多,这其中也有人是在得了消息后,专程前来找孙络晴。
福伯对这些人一一转告自家小姐的话——
「小姐说昔日的事都已随着前朝的覆灭成为过眼云烟,盼勿再来打扰,也望公子无须再惦记。」
有些人闻言,叹息一声,知难而退走了,却也有人非得见到她不可,杵在铺子里,表明见不到人不离开。
这让刚好过来的风远瞧见,在得知是怎么回事后,他这次学乖了,忍着没动手,一张阴柔的俊脸直瞪着那人,被那宛如猛兽般的眼神恶狠狠盯着,那人没能撑过几息,便摸着鼻子灰溜溜走了。
接下来,再有人上门想见孙络晴,都被他这般给吓走,一直到粥铺打烊,福伯福婶为感谢他赶跑那些人,特别奉上几碗粥。
「今儿个有劳大将军了,这几碗粥是小姐特别给您留下的,您慢用。」他先前一直忙着在瞪人,都还没空吃粥呢。
「是孙姑娘帮我留的?」闻言,风远眉开眼笑,端起粥,唏哩呼噜的几口就吃完,接着再端起另一碗,也大口的吃完,一口气连吃了五碗,这才捧着肚子,一脸心满意足,赞叹,「孙姑娘熬的粥就是好吃。」他接着起身想向后头走去,「孙姑娘在后面吧,我去向她道谢。」
福婶拦下他,「小姐不在后头,她先回去了。」
以为福婶是在骗他,风远伸长颈子往后瞅着。
瞥见他一脸怀疑的模样,福婶摆摆手,「哎,您若不信,大可自个儿过去瞧瞧就是。」小姐在熬好粥后就先一步离开了,离开前,特地让紫娟过来交代她给风远留五碗粥。
亲自到后堂瞧了一遍,没找着人,风远这才相信她真的离开了。昨日他暗中护送他们前往城郊祭拜,再一路送他们回到那处小院,倒也因此得知她的住处。
他讪讪问道:「她这是在回避我吗?」所以才提前走了。
福婶越看他越顺眼,因此好言解释,「小姐知道这几日怕还会有人上门来找她,所以老早就交代过,熬好粥就回去。」以前小姐都会与他们一块收拾好铺子,才一道回去,这次真的是要避开那些人,才会提前离开。
「是吗,不是因为我?」得知不是为了要躲他,风远紧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不是,今日多亏大将军,才能把那些人给赶跑呢,小姐自然也是感谢大将军的,才会特地给您留了粥。」
仿佛丈母娘看女婿,福婶越瞧他越满意,觉得小姐若能嫁给他,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心里暗自决定,要在小姐面前替他说些好话。
「那我明天还来。」听了福婶的话,风远喜孜孜的走了。
之后,他再来了几天,有他坐镇在粥铺里,仿佛看守门户的神兽,把那些想上门拜访孙络晴的人一一给瞪跑。
然而这日却来了一个人,这人不畏惧风远那怒瞪的眼神,勾着嘴角,朝他笑着寒暄了句,「噫,这么巧风大将军也在这儿啊。」
因着上回在青楼的事,风远没给他好脸色,「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