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亲自试过之后,谁是下毒之人已呼之欲出,金朝郡神色冷峻的看向方胜,喝问:「方胜,你与风远究竟有何仇,竟意图下毒杀害他?」
方胜喊冤,「皇上,臣并非故意撞落那提篮的盖子,臣是不慎才会撞落那盖子的,那日提篮的盖子说不得没盖好,才会让臣一撞就掉了,您不能因此就听信了曹问的片面之辞,定臣的罪啊!」
金朝郡见他不肯认罪,冷下脸,出其不意的说了句,「方胜,风远并未中毒,仍活得好好的。」
他这话来得太突然,方胜不及细想,震惊的脱口而出,「什么,风远没死,他没吃那些饭菜吗?」话一出口,他便知事情坏了,他上了皇上的当,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无法再收回,他登时面如死灰。
「方胜,就是你在风远饭菜里下了毒,你还敢不认!」金朝郡不容他再狡辩,厉声喝道。
「我、我……」他没想到自己竟会被皇上给诓骗而露了馅,思及皇上在召他前来之时便诱骗他风远已毒发身亡之事,显见皇上当时对他已起疑。
见事情败露,他无从再抵赖不认,索性豁出去承认道:「没错,那毒确实是我所下,可惜竟没能毒死风远那厮!」
瞧见这位素来敦厚儒雅的礼部尚书此时脸上露出的憎恨之色,金朝郡不解的质问:「你与风远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下毒害他?」
「我与他有杀子之仇,此仇不报,我日夜难安啊,皇上!」悲愤的捶着自个儿的胸膛,方胜黝黑福泰的脸上布满恨意。他的儿子死得那么惨,而害死他的人却意气风发,他哪能不恨不怨!
「风远几时杀了你儿子?」闻言,金朝郡诧道,这事他竟从未听闻。
「当年风远攻破安阳城,我儿意图阻拦他,却死在马蹄之下……」
得知起因竟是三年多前的事,金朝郡沉下脸来呵斥他,「当年你儿与风远各为其主,兵荒马乱之中,你儿死在风远手上,原也怪不得风远。前朝暴君无道,凌虐百姓,朕承天命讨伐暴君,你儿若明事理,就不该还帮着那昏君阻拦朕的大军,他是因自个儿的愚忠而死,朕原以为你是通晓事理之人,不想你也不过是个昏庸自私之辈,只因一己之私,便下毒意欲毒害风远,你往日所读圣贤书,便是教你这般私心自用,行阴毒之事吗?!」
被皇帝这般斥责,方胜面露一丝羞愧,但想起儿子的死,又满脸凄厉的为自己的行径辩驳,「丧子之痛,椎心泣血啊,皇上!」
钟君秀先前曾派人警告他别轻举妄动,但他委实忍不住,眼见杀子仇人身陷大牢,如此好的报仇机会,他哪肯放过,暗中观察之后,便决心要下毒杀害风远,不想功亏一篑,报仇不成,如今连自个儿的性命都难保,无力再回天。
金朝郡虽心有不忍,却也无法原谅他所犯下的罪行,诘问道:「朕问你,那楚天碧之死,可也是你栽赃指使,嫁祸给风远?」
方胜默然摇头,无法为儿子报仇,他悲切的掩着脸,不欲再多言,心中明白他做下此事,皇上不会饶了他,如今是生是死,他已不在乎了。
金朝郡见他这般,遗憾的叹息一声,命人将他押进天牢。
当年新朝初建,百废待举,朝廷急需用人,因方胜一向有贤名在外,其子虽是前朝公主的驸马,但因其子已死,且前朝公主失踪,下落不明,在方胜向他表明效忠之意后,他便进用方胜为礼部尚书,让他掌管礼部。
这三年多来,方胜将礼部治理得井井有条,确实是个能臣,可惜他走不出丧子之痛,做出这种事来。
抬目见曹问仍侍立一旁,金朝郡询问他,「依你看,楚天碧之事可是方胜所为?」
曹问此次没花几天就查出下毒的凶手,金朝郡对他颇为赏识,有心重用此人。
曹问直言回答,「依微臣看,楚国舅之事应不是方大人所为。」
「你何以这么认为?」
「杀害楚国舅其及随从者,应是身手相当了得之人,倘若此事是方大人所指使,那么方大人就不应亲自下毒毒害风大将军,他身边既有如此能人,何不指使此人暗中下毒?」曹问说出自己的看法。
金朝郡颔首,「你说的没错,朕也认为楚天碧之死,应不是方胜所为。」
不过为求慎重,金朝郡仍派人去查抄了方家,结果意外查到他暗中蓄养了批死士,不过那批死士的身手都还不成气候,不足以杀了楚天碧身边的任何一个随从。
就在抄查方家时,派去的朝臣还从方胜亲信的仆从那里得知前朝长平公主钟君秀未死之事,那些死士便是钟君秀让他暗中训练的,但钟君秀如今的下落,那仆从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每回都是主子自个儿一人前去见她。
闻知此事,金朝郡大为震怒,他没想到方胜竟瞒着他,暗中仍与前朝公主联系,要命人将方胜从天牢里提去见他时却晚了一步,方胜已在天牢里自缢身亡。
【第九章】
再隔了十天,楚天碧一案,仍查不到真凶,最后为名正言顺的还风远清白,平息满朝文武的猜疑,以及皇后和楚家的怨恨,金朝郡采用了孙络晴的办法,命那名随从上殿,要他当着众臣的面,指认那晚行凶的凶手。
为了模拟出当夜的情景,大殿的门被阖上,里头的烛火泰半都熄灭了,只留下两盏红灯笼,一旁还有人在施放白烟,充当那晚的浓雾。
十个人站在大殿之上,依着先前那名随从描述的当晚情景,轮流上前做出杀人的举动。
「眼下这情景,就同楚天碧被杀那晚一样,你现在给朕指指,哪一个人是风远?」阗暗的大殿里,传来金朝郡低沉的嗓音。
那名随从冷汗直流,他努力睁大眼,想看清那十个人的脸,但眼前茫茫的白烟和黑沉沉的一片,再加上这十人所穿的衣物又都一样,令他辨认不出究竟哪一个人是风远。
等了半晌,金朝郡不耐烦的呵斥,「都看半天了,你还认不出来吗?」
那名随从这才颤巍巍的抬手指了一个人,「是、是他。」
金朝郡重哼一声,示意太监重新推开殿门,并点燃烛火。
那十个人的脸顿时清晰的展露在众臣面前,风远就站在第三位,而那名随从指的却是第六人。
风远上前抬起脚,一脚朝他踹过去,怒喝,「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将军在这儿呢,连本将军都认不出来,你还敢说你亲眼看见本将军行凶杀了楚天碧,你那双狗眼是白长了吗?说,是谁指使你诬陷本将军的?!」
那名随从被踹倒在地,他顾不得擦去嘴边溢出的血,惊惶的爬起来澄清,「小人没有胡说,也没人指使小人,小人当晚确实瞧见有人穿着同风大将军一样的青绿色袍子,小人之所以记得那件袍子,是因为那日我家主子上孙姑娘那儿,被大将军打断手臂时,大将军穿的就是那件青绿色的衣袍。」
风远暴怒道:「你连脸都没瞧清楚,凭着一件青绿色的衣袍,就一口咬定是我杀了楚天碧?」
「不、不只有这样,还有、还有……」他被风远脸上那狰狞的怒色吓得结结巴巴,「小人逃、逃走时,昏过去前被一个人救了,那人在小人耳边说,杀死我家主子的人是风、风大将军,所以小人才会认为,风大将军就是凶手。」
主子身死,身为随从的他却逃得一命,若没办法指认出凶手,他也难逃被问罪的命运,因此当时他虽未能看清杀人者的面容,却仍凭着这两点就一口咬定人是风远所杀,好为自个儿的护主不力脱罪。
「那个人是谁?」风远磨着牙问。
「她是、是掬红楼秀娘身边的一个侍婢。」那夜他被救时曾承诺过,不会将她牵扯进来,但此时此刻为保住自个儿的小命,不得不将她供出来。
听到此处,丞相沙平水出声质问:「竟有此事,你先前为何隐瞒这事,没与本官说?」
那随从哆嗦着跪在地上,颤抖的道:「小人、小人以为这件事不重要,所以没禀告大人。」
金朝郡端坐在大殿高台之上,垂眸望着底下的众臣,从那随从指认不出风远,还有适才供出的那番话,事实已很清楚,这名随从乃遭人利用了。
群臣交头接耳,低声谈论着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