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阴差阳错

宋安歌发现自己好像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什么也无法感知到，她试探着到处走，但是不管怎么走，都无法走出这个地方。

她这是在哪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宋安歌走的太累了，只能坐下来抱住膝盖，有些迷茫的看着周围，她是谁？她在哪里？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她努力大喊着，声音扩散出去，很快就消失了，完全没有人来回应她。

不知何时天空突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朵让人心情十分压抑，没过多久，天空就纷纷扬扬飘起雪来，明明十分纯净的颜色，却仿佛带着绝望，让顾南川更加的难受暴躁。

他应该将身边的雇佣兵分两个去保护宋安歌的，不过周言明得到的消息太晚了，他根本来不及作安排。

顾南川回了裴家之后一直心神不宁，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因为他要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与时刻的理智，他已经孑然一身。处于最坏的境地，所以任何事情都无法击垮他。

但是他爱上了宋安歌，一个看起来普通，但是在他眼里是绝对珍宝的女人。

所以他有了软肋。

昨晚上他的演技应该可以隐瞒过去，但是凡事没有万一，他应该悄悄将两个雇佣兵派过去保护宋安歌。

虽然他的手机已经被收走，但是他依然有办法联系外界，因此他刚要跟雇佣兵联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顾南川走过去开门，门外是裴家的管家，他脸上漠然，明明说着惊天动地的话，但是声音非常古板：“郁佳期小姐听闻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今早上独自开车过来找你，但是在半山公路发生了车祸，现在生命垂危，老爷子让我过来问你是否过去医院看看。”

“什么？！”顾南川睁大眼睛，佳期出车祸了？！

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郁佳期是自父母被谋害后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甚至这份感情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磨灭，不过也用不了太久，毕竟他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宋安歌，总之她的安危顾南川非常挂念，他连想都没想，就抓住管家的衣服：“佳期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老爷已经安排了车子，顾少爷赶快去吧。”管家伸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顾南川在往外奔跑的时候，满心的着急，但是到了门外被冷风一吹，脑袋有些清醒，郁佳期要来看他的话，郁家为什么不阻止？还有为什么是裴建尧让他过去？难道是一种试探，还是说借由郁佳期的生命做又一次的要挟？

只因为昨晚上他说了他爱郁佳期？

她的车祸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但不管怎样，佳期都是被她昨晚的话卷入进来，他必须要保护好佳期！

顾南川被司机载着，因为下了雪路上非常难走，多处交通路口堵车，艰难的移动着，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顾南川奔跑到急救室的门口，外面站着郁振华跟郁启荣，倒是没见到苏澜的身影，裴建尧也坐在轮椅上，老神在在的模样，顾南川镇定的走过去，不过一开口还是泄露了焦急：“情况怎么样了？”

“不是太好。”郁振华叹口气，“车祸造成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大出血跟多处骨折。据说还有断骨扎进了肺叶里，不知道会不会引发内出血。”

“这么严重！”顾南川震惊。

人的五脏六腑太脆弱了，当年他的母亲就是因为断掉的肋骨扎进了肺叶里，引发内出血然后死亡，二十年后故事重演，顾南川震惊的踉跄几步。

当年他没有能力救活母亲跟没了求生意志的父亲，现在他依然无法为正在抢救的郁佳期做什么，就只能默默的祈祷，希望她手术顺利。

从早上十点钟到下午两点多，四个多小时的抢救总算拉回来郁佳期一条命，急救室的门熄灭，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疲惫的走了出来。

郁振华立刻迎上去问：“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抢救成功，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不过还是要在ICU观察一晚上，如果明天能有意识或者苏醒，就没关系，但是如果没有苏醒……”医生并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不过他的意思大家都清楚，那就是如果明天没有醒过来，就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或者直接……死亡。

顾南川抿住嘴，不发一言，看着带着手术帽与呼吸机的郁佳期被推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本来就小的脸被呼吸机盖住了大半，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顾南川没有看几眼，郁佳期就被推进了ICU，等待明天。

郁振华毕竟上了岁数，等了这四个小时就有些疲倦，裴建尧自己就住在这家医院，也要回去接受治疗，郁启荣就让保镖跟司机先将郁振华送回去，自己守在这里。

ICU病房外的排椅上，只剩下郁启荣跟顾南川，郁启荣已经从郁振华那里知道裴建尧跟顾南川摊牌，因此问他：“你真的喜欢佳期？”

顾南川点点头，既然已经开了口，就必须坚持到底：“是的。”

“即使她没办法醒过来，成为植物人你也要跟她在一起么？”郁启荣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划过悲痛。

宋安歌虽然是他的私生女，但是他却一直非常疼爱她，只是要估计苏澜的感受才没有表现出来，郁振华跟他说这个计划的时候，郁启荣第一反应就是疯了，他们都疯了，为了一颗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药珠，竟然连人命都要用来做筏子，但是郁振华威胁他，如果不把宋安歌交出来，那么下一任家主的位子，就不一定会落在他的头上了。

在权势的面前，郁启荣屈服了，配合着郁振华他们演戏，但是他内心的愧疚几乎让他痛哭出声，他一共两个孩子，这二十几年的生活都搭了进去。

顾南川看到郁启荣的表情，有些疑惑，却压住了，点点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责任，我会照顾她。”

是的。是责任，不是爱情。

郁佳期回来后，他并没有产生什么悸动，其实这种感觉很奇怪的，在与郁佳期重逢之前，顾南川心里还对她抱有爱情跟期待，甚至某个瞬间将宋安歌当成了郁佳期的替身，但是重逢之后，这种感情却慢慢消散了，反而宋安歌在他心中的重量越来越重。

所以只要条件允许，他会照顾郁佳期一辈子，不过却会跟宋安歌厮守终生。

郁启荣的生活助理订了外卖过来。郁启荣没心思吃饭，顾南川便劝他吃一些，毕竟今天晚上才是最难熬的。

郁启荣只得拿起筷子，稍稍吃了一些。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郁佳期的情况一直很稳定，顾南川站在玻璃门后面往里看，白色的被褥将她整个人盖住，纯洁无垢的像个天使一样。

他现在虽然内疚急切，但还在理智控制之内，甚至还有余力思考裴建尧的用意，不过若是现在这里面的人换成了宋安歌，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冷静的站着，他一定会疯掉。

白天还好，入夜之后时间陡然变得漫长起来，医院虽然24小时有暖气，但是依然非常寒冷，郁启荣熬不住被他劝走去休息，整个空荡荡的走廊，就只剩下他自己，还有走廊外面严阵以待的保镖。

裴建尧之所以放心离开，就是因为有保镖跟里面的郁佳期在，他不能轻举妄动。

他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在想着宋安歌，想她现在在哪里，想联系她告诉她他是为了保护她才这么说的。

但是他不能，现在对宋安歌最好的保护就是不去管她，不去关注她，这样才不会引起裴建尧的注意。

等到事情过后，他若是去跟她解释，一定会取得她的原谅，因为她很善良，又很心软，看起来总是竖起一身的刺，其实连刺都是软的。

不过他这一生都会好好保护她，不再让她经历一丝风雨。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顾南川一夜没睡，终于迎来了天明。

他的身体好，即便熬了一夜，也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眼睛酸涩一些，面容稍微疲倦，他站起来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窗子，瞬间冬日特有的冷风便扑面而来，让他瞬间清醒了。

早上七点钟的时候郁启荣就赶了过来，他虽然回去休息了，但是应该没有睡好，眼睛里带着红血丝，走过来看到顾南川就在这里生生的等了一夜，心里感动，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顾南川朝他点点头。

“情况怎么样？”郁启荣问他。

“生命体征稳定，没有什么异常。”顾南川道，“伯父不必担心，佳期一定可以醒过来。”

郁启荣叹息一声，病房里的确实是佳期，但是又不是她。

之后裴建尧跟郁振华联袂而来，倒是苏澜一直都不见身影，顾南川有些疑惑。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郁启荣道：“你伯母她不敢过来，听到佳期出事的消息就晕了过去，家庭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

顾南川点点头。

ICU原本是不容许人进去的，不过裴建尧在这家医院有股份，因此只要换上无菌服，就可以进入。

顾南川也被医生带去消毒，然后换上绿色的无菌服，跟随着裴建尧还有郁振华走了进去。

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均匀而规律，郁佳期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般，就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只等着王子的一个吻就能将她唤醒。

裴建尧带着淡蓝色的口罩，因为遮住了大半的脸所以看不到表情：“顾南川，你爱的人现在就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她是为了来见你才出了车祸，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很有可能就不会再醒了，怎么样，连救你心爱的人，你都不愿意拿出药珠来么？”

顾南川听到药珠，脑袋灵光一闪：“她的车祸是人为。”

他用了陈述句。显然是确认的。

裴建尧并没有否认，反而道：“我不管你怎么认为，总之，你把药珠拿出来，就能够救她一命，你愿不愿意拿呢？”

顾南川真的觉得非常可笑，裴建尧真的是疯了，彻底的疯了，他讽刺道：“如果有药珠，当初我父母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被你们监视二十年。”

“你还是嘴硬。”裴建尧有些发怒，顾南川这个人真的是油盐不进。连这个女人生命垂危都不管不顾，可谓冷硬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有了消息，我怎么会这么逼你。顾南川，五年前你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存了什么东西？”

顾南川皱眉看着裴建尧。

而裴建尧昏黄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他，房间里陷入沉默。

宋安歌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继续走，想要走出去，她从来就不是放弃的性格，否则她也不会有今天的生活。

等等，生活？她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她一边走，一边记忆清晰起来，她是宋安歌，她出过车祸，而在出车祸前，她却没有听到医生的后半句，这让她有些懊恼，医生直接说结果就好了，怎么之前还要念上一段。

不过她却冥冥中有种感觉，她不是苏澜的亲生女儿，那么她是谁？

当时裴泽希鉴定结果不会有错，所以她必定是郁家的孩子，而郁启荣一共就只有两个孩子她突然有个很大胆的推测，她才是郁佳期。而郁佳期是郁佳凝！

如果这样想的话，所有的事情就都能解释通了，为什么苏澜对她不假辞色，为什么她会对顾南川无法抗拒，为什么郁佳期回来之后苏澜要对她那么好……只是因为她不是郁佳凝，而是郁佳期！

她一边走一边打发时间，脑子里高速转动着，如果苏澜知道她是郁佳期，那么郁启荣肯定知道，郁振华也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说出来，反而默认要让她做郁佳凝？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她有些头痛的拍了拍脑袋。为什么她偏偏要发烧把六岁之前的事情忘记了，否则她就可以知道所有的真相了。

而且顾南川会不会有危险？

她不可抑制的想起来顾南川那天晚上对裴建尧说他喜欢郁佳期？那么是不是说明，顾南川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她不是替身，或者说她根本就是自己的替身？

这么想着，她加快速度，迫切的想要走出这片迷雾，醒过来，然后找到顾南川，问他他们小时候的事情。

走的越来越快，她最后甚至奔跑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眼前发现了一片亮光。她脸上挂着笑，毫不犹豫的跑进了亮光里，霎时天旋地转，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的意识已经苏醒，但是身体实在太残破了，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但是她已经可以感知外面的世界了，鼻端甚至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氧气，非常的鲜活美好。

而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顾南川的声音：“我存的东西不管是不是药珠，都不关你们的事，我也不可能拿出来。”

“你果然有药珠！”裴建尧的声音几乎癫狂，“拿出来，拿出来，你难道不想救你心爱的人么？她现在生命垂危的躺在这里，就靠你了。”

宋安歌努力的想要控制身体做出反应，但是却一次次的失败，裴建尧竟然还在逼迫顾南川，实在太过分了！

“她躺在这里完全是你们造成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救她？”顾南川其实是故意这样说的，裴建尧想用郁佳期的命来威胁他，他却偏不接招，否则他们之后会继续用郁佳期来做威胁。郁佳期已经变成了这样，再也经不起风波，顾南川已经把她扯进来一次，就不会再扯进第二次。

“你不是爱她么？爱她你也不肯拿出来？”郁振华接口，他刚刚似乎看到心跳有了变化，难道宋安歌要醒了么？

“再说一遍我没有，有我也不会拿出来。”顾南川冷笑，“你们有本事就让她自生自灭。”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宋安歌完全忘记了反应，她的耳朵听得很清楚，顾南川声音冰冷毫无感情，他对裴建尧说让她自生自灭。

如果说醒来之前她还心存侥幸。觉得顾南川是有什么苦衷，但是现在她却明白了，顾南川不爱她，否则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即便是没有药珠，也不会说出让她自生自灭的话来。

他不爱她，多讽刺，多可笑。

她在一瞬间丧失了求生意志，而这时候连接她身上的仪器发出尖锐的声响，无数医生护士冲进来，将她送到急救室抢救，宋安歌的灵魂仿佛脱离出去。她不想醒了，太累了，顾南川这个人太自私，太冰冷，她怎么都融化不了他。

顾南川也没有想到郁佳期的情况会突然恶化，心里非常担心，如果郁佳期死了，他会非常内疚难过。

郁振华跟郁启荣非常着急，拉着医生的手让他一定要救或她，医生摆摆手，来不及说什么，立刻进了急救室。

郁启荣几乎要爆发了。他眼里带着怒火，质问的看着郁振华，为什么为什么要由他的女儿来遭受这一切？

顾南川见到郁启荣的反应知道郁佳期有郁启荣护着，而且她应该还会有利用价值，应该不会死掉，裴建尧竟然查到了瑞士银行，他现在必须离开了。

他刚要动作，一旁蓄势已久的保镖冲上来将他控制住，他迅速反应过来，开始反抗，但是他身体到底一夜没睡，又同时面对七八个保镖，纵然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在打翻了五个保镖之后，终于被人控制住。

顾南川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保镖，不过他倒也没有太担心，毕竟他还有后手。

“将他带走，逼他说出瑞士银行的密码。”裴建尧挥挥手，顾南川就被带走了。

不过在走到一半路的时候，突然六辆改装悍马冲了过来，将两辆保镖车前后左右全部挡死，这边路段比较偏僻，很少有车辆经过，即便经过了也不敢逗留停下。都飞快的开走了。

顾南川已经将身上绑着他的绳子摸索着解开，寻找时机离开，他被控制的事情杰森会有办法知道，也一定会过来救他，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宋安歌，宋安歌她怎么办？

杰森亲自过来的，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火箭筒，一头张扬的红发如同火一样，他拿着火箭筒对准车子，用不流利的中文喊道：“把人放出来。”

保镖们虽然大多是退役兵或者退役雇佣兵，但是战斗力不弱，他们并没有屈服，反而开始跟杰森带过来的人搏斗，留下一个人用刀子比着顾南川的脖子，大声道：“给我住手，否则我割开他的脖子！”

“哟，老大，你被人绑的挺好看啊。”杰森的口音带着西部牛仔的味道，笑的特别恶劣，“维持住，我拍一张。”说完，他竟然真的拿出手机，对着顾南川的造型拍了一张。

保镖顿时傻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顾南川没心思跟他斗嘴，直接一个出其不意捏住保镖手臂上的软筋，保镖霎时啊的一声，整条胳膊都酸麻了，手里的刀子直接掉到了地上，顾南川一个飞踢，将保镖踢出五米远，直直撞到玻璃墙上，然后跌了下来。

杰森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走到顾南川面前：“解救成功，老大，我这算不算是英雄救美？”

顾南川没好气瞪他一眼：“把武器收了，你是不是想尝试下中国监狱的滋味？”

“咳咳，我会说这只是玩具的。”杰森讪讪笑着，把心爱的火箭筒收了起来。

“走吧，回美国去。”顾南川开口。

“嗯。”

裴泽希在知道宋安歌出车祸后，差点疯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了这么久，直接飙车到了医院，飞奔到急救室面前，问裴建尧：“爷爷，佳凝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裴建尧叹息，“你放心，她会没事的。”

“她一定会没事的。”裴泽希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