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夫、夫人怎么知道?」老婢女觉得活得好痛苦,好想死掉算了。
杨恭人心想她一定是胡诌的。「夫人可要有凭有据才行。」
「我看到有只鬼跨坐在她的肩膀上,用拳头不断猛敲她的头……」她描述的画面太过惊悚,让杨恭人母女脸色也跟着发白。
十二娘惊慌失措地下床,扑进母亲怀中。「娘,我好怕……」
原本是打算让对方难看,没想到真的闹鬼。
「你、你真的不是在骗人?」杨恭人抖着声音问。
「信不信随便你们,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程瑜心想既然不信,就不要请自己过来,接着又看向依然在槌打老婢女头部的鬼,样子约莫十七、八岁,死的时候还很年轻。「你是谁?为何要这么折磨她?」
「夫人在、在跟谁说话?」老婢女疑惧地问。
她看了对方一眼。「自然是跟在你身边的鬼……嗯、嗯……然后呢?你真的打算一直跟着她?难道不能用其他方式?」
老婢女仰头看了上头一眼,明明什么也没有,眼前这位侯爷夫人却是煞有介事地说着,好像真的在跟人对话似的。
「……嗯、嗯,我全都明白了……」
程瑜先叹了口气,才看向一脸惶惑的老婢女,这件事她想帮也帮不了。「它说是经过菩萨同意,前来找你报仇的。上辈子的你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它从小订了亲事,后来对方家道中落,父母也死了,你却嫌弃它一无所有,还不许自己的父亲出钱接济,甚至私下派家仆将人活活打死,毕竟一旦未婚夫死了,就不必担心退婚有损名节,更不必为了履行婚约,嫁给它过苦日子,它死得很冤枉,也很不甘心,于是恳求菩萨作主,让它进得了这座府第的大门,好向你索命。」
杨恭人干笑一声。「夫人说了这么多,也没人知道是真是假,可别以为咱们好骗……凤姑,你信是不信?」
「奴婢……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老婢女半信半疑。
程瑜见它哭得哀伤凄凉,能帮的就帮,不能帮的也帮不上忙。「我只是把它心里的苦告诉你,让你知道。」
「夫人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可怕吗?居然看得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该不会是被诅咒了?」十二娘倚在母亲身边,看她的眼神好像程瑜才是鬼似的。「姊夫应该娶更好的对象……」
程瑜总算懂了。
原来这就是相公要她小心的意思。
看来这个叫做十二娘的董家千金喜欢上自己的姊夫,原本巴望姊妹能来个共事一夫,偏偏相公娶了别的女人。
女人嫉妒起来的确比鬼还可怕。
「我家相公早就知道我有这份天赋,还是愿意娶我当续弦。」程瑜决定扞卫自己的婚姻,不让任何女人有机会觊觎自己的丈夫。
十二娘连下唇都咬白了,无法不嫉妒这个容貌和出身都比不上自己的女人。
「夫人是因为皇上赐婚,才得以嫁给姊夫,姊夫有说过喜欢夫人吗?」
十二娘恐怕也没想到会误打误撞说中程瑜最在意的事。
程瑜想要回答「当然说过了」,可是她无法说谎,脸上的表情也泄漏了心里的想法。「相公他……他……」
「姊夫没说过对不对?」十二娘得逞地笑问。
「就算没说过,相公一样待我很好。」程瑜反击。
「那也是因为姊夫人太好了,所以当年才会迎娶姊姊的牌位进门,他一定是不忍伤夫人的心……」
「你什么都不知道,少在这儿挑拨我和相公的感情。他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迎娶偏房,不要打歪主意!」她气呼呼地顶回去,才不管是否有失教养或会不会被人取笑,也不想再听下去。「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程瑜不想多待片刻,带着自家丫鬟打道回府。
过不到三天,她便听说那位叫做凤姑的老婢女死了,好像是因为受不了头痛之苦,最后选择投缳自尽。
它终于报仇了!
之后又过了几天,杨恭人又递了帖子,说家里不平静,请她过去一趟,无论是真是假,都被程瑜回绝了。
元宵过了,开始恢复往常生活。
「……怎么会失败呢?生辰八字和头发都有了不是吗?」卢氏把奶娘拉到房里说话。「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陈嬷嬷也很纳闷。「这种法术之前已经做过好几次,大房那两个儿子夭折,不就已经证明给你看了,不可能会出错。」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到今天还活得好端端的,而且无病无痛。」她一脸不满地质问。「上回三郎的事之所以会失败,你说因为远在昌州府,路途遥远,法力到达不了,我也就信了,可是这回她就住在京城里头,生辰八字和头发都有了,你应该没有借口了吧?」
「你给我的生辰八字确定是她的没错?」陈嬷嬷左思右想,试着找出合理的答案。
卢氏横睨一眼。「当然是真的,三郎要娶她进门之前,两家得依照习俗合过八字,对方总不会写错吧?」
「我想也是,可……」
她揉着太阳穴。「为何只有他们夫妻俩没事?」
「你别心急,等我回去之后再想一想。」陈嬷嬷只好安慰道。
「还有子敏这阵子也够让我头疼的了,不只脾气暴躁易怒,脸色也很难看,说要给他请大夫,还被他骂了一顿,这个孩子对我向来孝顺又恭敬,从来不曾恶言相向过……」卢氏眼底不由得泛着泪光。「就算跟老爷说了,他也只是认为孩子书读累了,劝他多休息就好。」
闻言,陈嬷嬷的脸色也跟着阴晴不定。「他……真的变了这么多?」
那个孩子该不会做了傻事,真的按书上写的去做?一个外行人随便依样画葫芦,有可能连命都丢了,都怪自己禁不起他的哀求,私下把那两本书给他看,不过子敏答应过只是看,不会有其他的想法,所以绝对不是自己的错。
「他变得连我这个娘都快认不出来了……」卢氏用手巾拭着眼角。「奶娘,你就帮我去劝劝他,就算今年考不中,还有下次,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听她形容得这么严重,陈嬷嬷什么都不敢多说,只能点头。「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书房看看他,你不要难过了。」
于是,她立刻前往书房,不过同样不得其门而入,任她好说歹说,容子敏怎么也不肯开门。
「你就听陈嬷嬷的话……」
卢氏也在旁边帮腔。「子敏,快让娘进去,咱们母子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滚!走开!」屋里传出暴吼。
「你也听到了吧?」卢氏叹道。
陈嬷嬷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敢对卢氏说实话。「不如这样吧,我回去写道符,然后烧化了让他服下,心情或许会平静下来。」
「那就麻烦奶娘了。」卢氏也只能冀望她了。
「呃、嗯。」说完,陈嬷嬷心神不宁地离开容府,暗暗祈求不要出事。
可惜事情没有如她所愿。
翌日,午时刚过不久,兰院传来一阵骚动。
「……谁去禀告三太太?」听到书房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负责送点心过来的老康吓得连忙向其他人求救。
有个婢女连忙应声。「我这就去告诉三太太!」
「少爷开门!少爷!」老康用力擂着门板。
屋内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听得外头的人心惊肉跳。
没过多久,卢氏形色匆匆地赶来。「子敏怎么了?」
里头又是一阵乒乒乓乓,仿佛在回答她似的。
老康见情况不太对,建议道:「三太太,还是把门撞开吧!」
「就这么办吧!」
于是,他又找来另外一个奴才轮流撞门,花了一番工夫,门总算是开了,众人马上冲了进去。
「少爷!」老康进门就见容子敏不断地用额头撞着墙壁,不由得发出惊叫。
卢氏失声叫道:「子敏!」
两个奴才分别架住他,不过容子敏却像疯了似的,不住地鬼吼鬼叫,谁也听不清楚他在叫些什么。
「快把少爷架住!」老康大喊。
容子敏头上的发髻散开,乱发披在肩上,他的力气出乎意料得大,两个奴才想要抓住他都显得相当吃力,也看得人怵目惊心。
「啊——」他硬是要撞墙,把额头都撞出血来了。
「你不要吓娘……你是怎么了?」卢氏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