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回 枕戈达旦待南风(下)
此间有牛皋上千人,辽兵早将心胆骇破不敢将弯刀来战,赵楚策马转头,正见有一飚辽骑,不知自何处抢来战马,纵横将营内践踏,无人能当。/
安达溪早将辽人将领一个个诛杀,此间何人?
赵楚心下疑惑,牛皋大声叫道:俺道是谁来,竟此漏网之鱼,休走看杀!
赵楚扬眉,笑道:击其性命,不如击其奋勇,将辽人中军旗取来,看我破他!
不知自何处奔来一人,鼻青脸肿甚为可怜,手内捧一把印信,肩扛好大一面红旗,青郁郁狼头一条,金边绣就八面威风,迎风抖开,如野狼长啸,先是惊心。
只那人,非何七谁来?
赵楚见他模样,微微蹙眉道:如何竟至此?
何七力弱,怎奈那大旗何,亏得牛皋见势不妙急忙接来,乃双手将印信捧上,涕泪交流道:小人只怕害将军名声,与兀秃延那厮待要搏命,奈何手段比不得,生生受他折辱,无颜面见将军,只求看大旗印信面上,索性来个痛快。
牛皋目瞪口呆,不料这厮竟也有这等慷慨时候,甚为不解便要说话,赵楚笑道:这泼才,生生张个鬼心眼,只怕一番说辞,能将千百万辽骑翻转乾坤。
何七讪笑不已,牛皋方知他装模作样,便笑道:俺只道你这厮果真改了性子,原来竟转了弯卖好,非是好汉!
何七哪里敢惹他,立在一旁只是不语,赵楚笑道:论厮杀,这厮确是个没本事的,只他这泼皮耍赖,旁人也须抵不过,总有用来时候,你几个且将此处镇守,看我杀敌!
说罢,纵马扬道,那追风马咴咴嘶鸣,腾开四蹄宛如驾雾,只见雪地里只留一条残影,赵楚长刀已至横行无忌眼见便要冲破营寨辽骑身前。
安达溪只在一旁冷箭将将领射杀,奈何这一支辽骑里,竟似未有人指使,数百骑兵合抱一团只管冲击,不知发号施令的甚在何处。
赵楚一刀既落,却辽人并不与他拼命转身便跑,在他身旁,两个辽骑举刀遮拦,赵楚暗暗皱眉,心道此等举措不啻掩耳盗铃,那辽骑虽是悍勇,却落众军之后军令不得及时抵达全军,如此做作,倒将此一众辽人作头人的姿态暴露。
只赵楚不愿放他,错身闪开两把弯刀,不将辽人尽皆杀死,策动战马只在人群空隙里游走,死死盯住前方只管逃跑那人不放。
辽骑阵型登时为之一顿,他两个一个前方只管低头逃命,身后追杀不休,辽人又不能掣刀将他两个杀了,无奈眼睁睁只得眼看又是数骑落马。
正紧急间,辽人陡然又作整齐,数百骑兵宛如一人,死命只往营外要冲,那逃命辽人,夹杂同伴里便要消失影踪。/
赵楚心下冷笑,转手陡然发力,将只当他又要自空隙里穿过不及防守数个辽骑斩杀当场,辽骑急忙迎战时候,他却策马缓缓躲开,往追杀目标再次杀去。
那人猝不及防,为赵楚一刀斩杀不能成活,守住营寨汉人奚人一声欢呼。
既杀此人,赵楚再寻一目标,将长刀往他指定,策马又杀将过去,那人待要壮胆迎战,哪里及赵楚马快刀疾,一刀又杀之。
再寻一人,赵楚不管旁人如何只管往他狂奔而去,那辽骑不敢再做停留飞马便走,正中赵楚心意,将凝聚而来辽骑阵型,再次冲击凌乱。
此间厮杀甚紧,但道安达铁奎那厢,将汉奚两营里妇人女子聚拢一处,率数百个奚人好汉,手把弓箭不曾放松警惕,竟有辽营里几个骑兵要趁乱来戮,为利箭射作刺猬一般,转眼又多两营里觉醒汉子,牢牢将这一处地带守护甚紧。
安达铁奎往契丹仆从军毡房那厢看将片刻,辽骑好生凶猛,将族人性命也不顾只管纵马驰骋,人喊马嘶里,悲啼如云,辽人仆从,不敢往弓箭手扎住阵脚汉奚两营周全处来,四散奔走好不无辜。
安达铁奎长眉抖动,四顾半晌颓然一叹,与奚人里弓箭手头领道:竖起大旗,使契丹仆从过来,截住辽骑只管杀了便是。
那人面色阴沉,大声道:若杀我,也是寻常,只要保契丹人周全,万千不愿!
安达铁奎霍然转头喝道:若不去,便杀你!
那汉子满面委屈,大声抗道:契丹与奚人,仇深似海,以奚人好汉换契丹人性命,着实不解,大长老只管将我头杀了,不愿救他!
安达铁奎大怒,迈开老步夺来汉子手内弓箭,望定一个辽骑一箭射去,正中那人面目,啊呀一声喊倒撞下马,为奔走契丹仆从践踏致死。
安达铁奎再开一箭,将似小头领般一个辽骑射杀下马,劈手取来一把弯刀,苍声叫道:奚人若要报仇,当寻契丹壮汉,死也荣耀。他等将族人能作牛羊对待,我等为人,如何能忍受,便是我垂垂将老,不愿目睹!
说罢大步往前,慌得奚人急忙将他拽定,那汉子不敢夺回弯刀,只得取旁人一把,愤然叫道:奚人心胸,当比天高,契丹妇孺老弱虽也有我族血仇在身,只若报仇,当寻对手!
那契丹仆从,果然老弱妇孺居多,眼见族人举刀便杀毫不留情,哭号震天价响成一片,有眼尖的正见周全处奚人呐喊杀来,又将草原里受降大旗高高竖起,再不计较数百年来两族恩怨,脱开双腿飞马一般直奔而入。
安达铁奎令人把住阵脚,使弓箭手调来三百,将蜂拥而入契丹仆从紧紧盯住不使有异动。
只此一番变故,辽骑又起两股,三厢合并总有上千骑兵,竟分一拨儿出来,快马杀往安达铁奎这厢。/
狂奔而入阵内契丹人,惊魂甫定,眼见族人纵马又来,尖叫四起又要逃窜,安达铁奎断喝喝令放箭,将几个存心闹腾的射杀在地,苍声叫道:奚人本便马背上英雄,如今虽无战马在侧,也有弯刀在手,使契丹骑兵知晓,终究谁为草原好汉,夺马!
他牢牢据住阵心,声音既大,又兼豪迈,四下里虽杀声一片,清晰可闻。
奚人入奉圣旨,汉子们弓箭手射住阵脚,而后弯腰捡起弯刀好汉矮身窜出阵心,望定狂马奔来前方,竟有视死如归气概。
安达铁奎抚须大笑,道:奚人有战死的好汉,不可有懒散无能英雄。你等若战死,当是我奚人复兴里先行,见祖先,当告知今日奚人血脉重现。
那数百条好汉,奋勇杀入辽骑当面,只辽人骑射本便精通,拼将死伤上百,竟突破弯刀抗拒直奔本阵而来。
安达铁奎待要再叫,汉人里奋起几条好汉,大呼道:此故国旧地也,有燕赵慷慨悲士如李牧荆轲,诸君托庇奚人好汉,怎可谓之汉人英雄。但有不怕死的,随我死战!
霎时间,雨后春笋一般,虽身处辽营不减汉人冠带数十条大汉,手持弯刀跃身冲出弓箭手前,跃身往马背便扑,纵然辽人弯刀劈来,不避不让,以命换之!
他等前扑,随后颇为犹豫上百大汉面有愧色,奋然叫道:纵然一死,强似辽人手里窝囊,本为活命,再为血勇,今日战死此地,倘若来年青草发时,有留来诸君,将一碗美酒撒来,感激不尽!共去矣,死战不退!
这营里汉人,大多都是边关老卒,本便有一手好武艺,数十人扑出,不管哪战阵,更不管性命,合身望定汹汹杀来辽骑一扑,以一人之命,博取辽骑一命。
这番恶斗,本是惊慌奔走汉人里许多汉子,眼见这百多个同族弟兄,将一腔血蓦然洒开,辽人虽是凶狠,不能抵挡他们赴死血勇,渐渐双眸湿润,陡然胸中均有烈火燃烧,破口长啸,状若失却同伴野狼,咆哮竟赤手空拳往辽骑扑来,便是许多妇人,狠狠击打家内汉子脊背,呼郎责子竟要搏命。
奚人也瞧得呆了,他等平日不屑汉营里十万汉人,心内将鄙夷只管高涨,哪里见今日情景,眼见那赤手空拳的汉子,前赴后继飞蛾扑火一般往辽骑扑去,一个人,便化一朵雪花,盛开雪地里,粲然如蔷薇,俱都将一身慷慨忠骨,投身作一缕忠魂。
蓦然,千军万马里撕心裂肺一声长啸,众人急忙看去,但见赵楚双眸尽赤,一头长发失却冠带风雪里四散飘扬,左臂有血,一身都红,原来方才这厢慷慨赴死,将他心陡然撕扯如有亲爱之物心爱之人就此诀别,嗔目而观,只见那汉子们,一个个在辽人弯刀下就此壮烈死难,而阵脚丝毫不动反将辽骑压制后退,心头怒起,为一个辽骑趁势一刀斩断发髻,几支长矛狠狠扎入体内。
安达溪见得,心胆俱裂,长呼要来接应,便是牛皋,也催一匹无鞍马死命杀来,两人情急放手,无人能挡,只是已不及。
众人尽见,赵楚一身白衣俱都染红,那一匹白玉也似追风马,刹那化作胭脂驹,一把长刀,再不让分毫,斩浪一般往下落时,将挡路一个辽人,人马俱裂。
心内疼痛至极,赵楚披发前行,一步出,一刀落,一人亡,一敌殒,刹那间为他所进三十步,身后俱是死尸,那为刀斩裂两半人马,双目不瞑,状极惨烈。
此番厮杀,辽骑汉人俱都呆了,挡路辽骑,慌忙闪避,哪里来得及,只听一人喝道:此人乃是主将,杀他便有活命!
众视之,辽骑内一人,挺身端坐马背,长毛所指,正是赵楚,安达溪大怒,此人当是辽骑里做主的!
将弓箭方架起,忽觉心头一凛,看赵楚全然不去抵挡四周只管放手杀人,道:那人,当是他亲手杀了最好,旁人不可代劳。
那辽骑手内长矛,长有丈八粗若儿臂,奔马如雷狂飙往赵楚面目便刺,赵楚刀刀落下,恍若未闻,便是契丹仆从里人,也惊叫道:好汉快些闪避!
那长矛,转眼便在赵楚双眸间眉心里闪烁,众人心头正紧,辽骑自是大喜,欢呼待起,异变突生,只在矛头刺入赵楚眉心刹那,那垂在手下长刀骤然弹起,正将那长矛磕离半寸,擦脸颊扬上天空。
那辽骑收势不及,正待跳落马鞍躲避,赵楚暴声厉喝,声若雷霆,舒开猿臂一只手闪电般探来,抓住他甲绦轻轻提起,瞧也不往一眼望天空只一抛,待落地时候,早为那霹雳暴喝震碎脏腑,死了。
辽军既惊又怒,好端端一番机遇竟为赵楚所破,一起向他围来,口内叫道:便是全数葬送在此,且将那老弱妇孺一个个尽都斩了,休使一人走脱!
如此,便是契丹仆从,眼睁睁观望也觉惭愧,许多便弯腰自地上捡来弯刀,嘶声道:汉人里被欺辱的久了,也有造反的。如今,都反了,反了!
安达铁奎捻须微笑,喝令道:此时,并无契丹奚人,只并肩同伴,将老弱妇孺缓缓后撤,壮年男子但有胆量,只管杀敌!
阵脚松动,人群里忽地发作起一片辽人,竟是辽骑假扮混入,急切间不及分辨,竟此刻紧急时分为他等所乘。
那混入的辽骑,陡然掣出弯刀望定身边乱砍,一时间不知许多妇孺丧命他等手内,奚人中激烈的便叫契丹人不可信,安达铁奎正待喝令,那仆从军里忽奋起几条犹豫不决不愿提刀上阵的汉子,言语也不吭一声,捡起刀剑长矛往作乱的群里杀去,又有数百仆从,挤开慌乱老弱妇孺扎成圆圈,将作乱者圈在其内,纵然为辽骑所杀,不肯后退一步。
只毕竟作乱的颇有人手悍勇也足,渐渐劈开族人圈来眼见便要杀入人群,陡然马銮铃作响,阵外一飚人马杀到,当头一个面如莹玉腮胜桃花,清脆喝道:今日男子死战,女儿家也当有为!昔日父兄手下,往山内猎熊狩虎也不曾惧,自比那懦弱男子卑躬屈膝求活的,强似千万倍!
安达铁奎急忙视之,却是有一面之缘的,乃是赵楚解救而来十几个女子,不知混乱中怎生纠集起上百个赳赳女儿,往乱战处夺了战马刀剑,疾驰往这厢解救危局。
领头那女子,正是最为清秀那个,左手持一把长矛抖腕将辽人刺杀,右手挽住长箭,一足踏定弓弦,左右开张刹那间不知杀几人。
这一支女儿骑,乱战里恍如清风明月,但见绦带飞舞乌发飞扬,活生生羞煞千万个男子,长剑一般杀入阵心。
那围困住作乱者的契丹仆从,见奔马急迫汹汹而来,急忙闪身让开一条道路,一支骑军横冲直撞而入,不见人仰马翻,辽骑作乱的竟为战马冲撞,一时间不知死却几多。
旋风一般杀过,作乱的阵脚大乱,周围的人多势众,片刻将他等围殴致死,恍如海里浪花,湮灭之后再不能起半分波澜。
陡然,赵楚冲杀辽骑当中,开口叫道:今日之难,为壮士者,所能战死,皆手足也,战定而后,当于此设奠堂,雕以万人面容,令使后人勿忘。此燕赵之地,乃今日手足克复,于此地,无论族众,尽为主人,不可有背弃之时!
只毕竟作乱的颇有人手悍勇也足,渐渐劈开族人圈来眼见便要杀入人群,陡然马銮铃作响,阵外一飚人马杀到,当头一个面如莹玉腮胜桃花,清脆喝道:今日男子死战,女儿家也当有为!昔日父兄手下,往山内猎熊狩虎也不曾惧,自比那懦弱男子卑躬屈膝求活的,强似千万倍!
安达铁奎急忙视之,却是有一面之缘的,乃是赵楚解救而来十几个女子,不知混乱中怎生纠集起上百个赳赳女儿,往乱战处夺了战马刀剑,疾驰往这厢解救危局。
领头那女子,正是最为清秀那个,左手持一把长矛抖腕将辽人刺杀,右手挽住长箭,一足踏定弓弦,左右开张刹那间不知杀几人。
这一支女儿骑,乱战里恍如清风明月,但见绦带飞舞乌发飞扬,活生生羞煞千万个男子,长剑一般杀入阵心。
那围困住作乱者的契丹仆从,见奔马急迫汹汹而来,急忙闪身让开一条道路,一支骑军横冲直撞而入,不见人仰马翻,辽骑作乱的竟为战马冲撞,一时间不知死却几多。
旋风一般杀过,作乱的阵脚大乱,周围的人多势众,片刻将他等围殴致死,恍如海里浪花,湮灭之后再不能起半分波澜。
陡然,赵楚冲杀辽骑当中,开口叫道:今日之难,为壮士者,所能战死,皆手足也,战定而后,当于此设奠堂,雕以万人面容,令使后人勿忘。此燕赵之地,乃今日手足克复,于此地,无论族众,尽为主人,不可有背弃之时!那围困住作乱者的契丹仆从,见奔马急迫汹汹而来,急忙闪身让开一条道路,一支骑军横冲直撞而入,不见人仰马翻,辽骑作乱的竟为战马冲撞,一时间不知死却几多。
旋风一般杀过,作乱的阵脚大乱,周围的人多势众,片刻将他等围殴致死,恍如海里浪花,湮灭之后再不能起半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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